楚玫停了戲,就靜靜地坐在鏡子前卸妝。更衣室里燈光幽暗,不時有人進(jìn)進(jìn)出出。劇團(tuán)有些時日沒演戲了,這回是為了配合一個重大的節(jié)日,才轟轟烈烈地排演了這場戲。楚玫自然而然地成為戲中的主角兒,誰讓她是天生演戲的料呢,誰讓她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呢。
楚玫在這部戲里演一個商人的闊太太,就是閑居在家惹是生非的那種。她怕把握不好戲的內(nèi)容,就將這個角色反復(fù)地進(jìn)行咀嚼,楚玫覺得作為一個演員,每一部戲都該是她的一個孩子,在呵護(hù)與關(guān)愛中,將其侍弄好。
無一例外地,楚玫又在這部戲中獲得成功,她將那個角色演得活靈活現(xiàn),既嫵媚溫存,又透明徹骨,活脫脫是個直白的女富人的再現(xiàn)。楚玫也不知道為什么,她很普通的一個人,是指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平平常常的一個女人而已,可一旦入了戲,她渾身便充滿了激情,好像是跟平時判若兩人似的,而往往又是這份執(zhí)著,引領(lǐng)著她在自己的事業(yè)中,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楚玫開始擦洗臉上的油彩,因為是晚場戲,燈光又暗了些,那些脂粉呀、面油呀,便都須反復(fù)地洗幾遍。楚玫一邊用熱毛巾擦臉,一邊盯著桌子上的手機(jī)看,想劉木祥該來了,兩人是約好了的,等楚玫的戲一散場,劉木祥便來接她,然后兩人一塊回家,可都散場有十幾分鐘了,劉木祥卻沒來,也沒個電話,楚玫在心里想,會是塞車吧?
坐到她身邊也開始卸妝的演員小伍見她焦急的樣子,便說是等姐夫等急了吧?
楚玫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說,小丫頭片子,就是嘴貧。
又過了十幾分鐘,這會兒楚玫已經(jīng)卸完了妝,并且換好了衣服,便跟幾個同事打了招呼,背兜子朝劇場的大門外走。夜已經(jīng)有些涼意了,街燈一盞跟著一盞,孤單單地亮在夜色里,劇場外已經(jīng)沒了觀眾,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楚玫想,劉木祥會去了哪兒呢?拿手機(jī)往家里撥電話,半天也沒人接聽,楚玫便有些發(fā)慌,晚飯前時兩人約好了的,楚玫去劇場,劉木祥有個飯局,這部戲至少要演兩個半小時,劉木祥的飯局早該結(jié)束了,可他去哪兒了呢?
劉木祥是楚玫的丈夫,兩人結(jié)婚四年了,雖然沒有孩子,可感情基礎(chǔ)卻不錯。何況劉木祥也不過是一家制藥廠的推銷員,在這座城市里那是再普通不過的職業(yè),兩人的生活就相對來說過得比較平穩(wěn)。楚玫再次抬腕看了下手表,已是10點30分了,她便決定自己先回家,走下劇場臺階后,她揮手?jǐn)r了輛計程車,說去外三道街。
司機(jī)很快便將她送到了外三道街的建設(shè)小區(qū),楚玫付了車費,便掏鑰匙上樓,打開自家屋門,見劉木祥還沒回來,打他手機(jī)依舊是關(guān)機(jī)的聲音。
楚玫真是累了,脫了衣服后,便去衛(wèi)生間沖澡。家里剛剛新買了浴霸,燒水是很便當(dāng)?shù)摹3德懔松碜诱镜絿婎^下,任由溫?zé)岬乃鞅槿怼?/p>
30多歲的女人,身體所呈現(xiàn)出的美正是美不勝收的時候,楚玫用毛巾拭去身上的水珠,從鏡子里打量自己,她還沒有認(rèn)真地看過自己的裸體,簡直有些楚楚動人,那兩坨乳房依然堅挺如初。女人的乳房就是一塊無字的招牌,是美的代名詞。楚玫再往下看,臉便紅了,她的私處濕漉漉的,身體上的一些水珠正緩緩流下來,集結(jié)到那些黑色的毛發(fā)處,再順著兩條光滑白皙的大腿朝下流淌。楚玫重新擰開淋浴器的噴頭,讓溫?zé)岬乃鲹岜樗娜?,再于各處打了肥皂。楚玫洗完之后,便披了條浴巾出了衛(wèi)生間,她徑直來到臥室,拉開床上的被子,鉆了進(jìn)去。
楚玫之所以沒有穿內(nèi)衣褲,是想給劉木祥一個驚喜,這陣子單位太忙了,為了排練這部正在上演的戲,幾乎每天都得加班加點,跟丈夫親熱的機(jī)會就少了。現(xiàn)在戲只剩兩場,楚玫想等戲演完,她會請幾天假,在家里歇上幾日。好好做做家務(wù),陪陪丈夫。
對于劉木祥,楚玫總是心存愧疚,兩人結(jié)婚四年了,自己卻始終沒能為他懷上個孩子。人生之不孝,無后為大。有時候,楚玫都不好意思跟丈夫回婆家去,老人盼孫兒心切,嘮嘮叨叨的。去醫(yī)院檢查,幾次結(jié)果下來都是楚玫的毛病,醫(yī)生說能治好,但需要些時間,劉木祥卻也理解她,說慢慢來。夫妻間過日子,有這一點兒關(guān)愛便夠了。
時針指向11點24分了,劉木祥還沒回來,打手機(jī)依舊關(guān)機(jī),楚玫也累了,便擁緊被子睡了,心想可能是跟幾個哥們兒一起喝完酒,又去打牌了。
西城路派出所位于東崗區(qū)四街靠北的馬路邊上,周遭是大片的棚戶區(qū)。因為這里屬于開發(fā)區(qū),城市建設(shè)的步伐還沒延伸到這里,一些外省的民工來城里做活計,多半都選擇這里租房子住,一來價錢便宜,二來城管松懈,有沒有身份證都可以。臨街的一些小酒館和旅店,及剛剛興起的歌廳迪吧便也跟著紅火起來。順街一走,那些酒館和歌廳的窗玻璃上,便都貼著些刀刻的諸如“三五八元”或者“一元一首歌”之類的字。
劉木祥是跟同廠的哥們兒劉海軍聚在吳記小吃店的。店址緊臨西崗區(qū)四街車輛廠廠區(qū)。店雖小,可風(fēng)味極佳,不僅有遠(yuǎn)近聞名的醬骨棒,還有一些涼拌菜,是個吃喝的好去處。劉木祥是傍晚時接到劉海軍電話的,說從北京回來個女同學(xué),一塊堆聚聚,劉木祥跟楚玫說時隱瞞了女同學(xué)那層意思,只是說同廠的一個哥們兒過生日,過去沖沖喜。楚玫說你去吧,早點結(jié)束好去劇場接我,咱一塊兒回家。劉木祥也答應(yīng)了,可到了吳記之后,情形就變了,劉海軍帶的那女人穿戴洋氣,挺風(fēng)騷的樣子。劉木祥也沒說什么,想若是錢少,他可以替劉海軍結(jié)賬,同事找他吃飯的意思,也不外乎就是要給自己賺個臉面嘛。
三人落座后,劉海軍給劉木祥介紹那女人,說是他的高中同學(xué),在北京做服裝生意。兩人有好些年沒見面了,三個人便點了酒菜坐下來喝酒,先是一瓶白酒,喝得酒酣耳熱,便又要了一瓶,三個人兩瓶酒下肚,便都有些暈眩,話也多了,舌頭也不怎么利索了。那女人便成了劉海軍上學(xué)時的戀人。劉木祥從未喝過這么多酒,不免神經(jīng)有些興奮,便忘了跟楚玫的約定,一直到11點多鐘,三人才搖搖晃晃地出了酒店門,兩個男人爭搶著也沒結(jié)上賬,倒是被那女人花了錢。女人神情有些激動地跟兩個男人說,誰花錢也不好使,我們找家歌廳接著喝咋樣?劉海軍說行。劉木祥想回家,卻被那女人硬扯上了出租車,他們往棚戶區(qū)里走了幾里路,便在一家歌廳門口停下了。
三人進(jìn)去找了個單間,又要了十幾瓶啤酒,連喝帶唱弄到了深夜。這期間劉海軍給找了位坐臺小姐,二十多歲,模樣也說不上是俊俏還是難看,倒是唇紅齒白,俗話說燈下出美女嘛,劉木祥也沒想那么多,便讓那女孩坐下了,十幾瓶啤酒喝進(jìn)去后,三人都醉了,便結(jié)賬出門,劉木祥基本是人事不省,被女人架著,尋了家小旅館,倒頭便睡。凌晨3點鐘左右,被西城路派出所的兩名治安員逮個正著。劉木祥的酒也醒了,對警察的拘捕啞口無言,因為自己不知何時脫光了衣服跟女孩睡在了一起。四人被帶到派出所,取了筆錄,其中一個治安員便打電話喊來個姓陳的所長,陳所長看過案卷后說,每人罰款3000元,通知家里拿錢放人。
楚玫是在清晨5點多鐘接到劉木祥電話的。劉木祥在電話里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么來,還是一個陌生男人搶了電話告訴了楚玫事情經(jīng)過,并讓她帶3000塊錢來領(lǐng)人。
楚玫聽到劉木祥嫖娼的消息后,嚇了一跳,弄清自己沒聽錯后,便羞紅了臉。放下電話,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赤身裸體地站在臥室里,臉便更紅了,忙抓了內(nèi)衣褲胡亂穿上,然后坐在床上穩(wěn)了穩(wěn)心神,終于給她的一個好友黃芹打了電話。
楚玫說了事情經(jīng)過之后,黃芹小聲在電話罵了一聲。黃芹說,操,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楚玫問黃芹怎么辦?黃芹說,怎么著也得把他弄出來呀。楚玫便央求說,那你陪我去吧。黃芹盡管有些不樂意,但還是答應(yīng)了。兩人便約好了在派出所門口見面。
楚玫取了3000塊錢,用信封裝好放進(jìn)手袋里,簡單梳洗了一下,就出門打車奔西城路駛?cè)ァ?/p>
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是零零星星有幾個晨練的人,或跑步或做操,連晨光都有些懶洋洋的。
楚玫到西城路派出所門前時,黃芹已經(jīng)等在哪里了。黃芹跟楚玫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一直是同學(xué),只不過黃芹進(jìn)的是體育學(xué)院,而楚玫則念的是戲劇學(xué)校,兩人工作不同友情卻是很好。
黃芹在一所中學(xué)教體育,足球也踢得蠻好,又找了個籃球教練做丈夫,兩人便時不時就坐車去外省看比賽。在楚玫看來,也真夠浪漫的。
楚玫是被黃芹牽著手進(jìn)了派出所門的。進(jìn)到所長室后,兩人說明了來意,又交上罰金,那個所長便叫其中一個治安員將劉木祥從關(guān)押室里領(lǐng)了出來。劉木祥醉酒后顯得相當(dāng)憔悴,眼睛通紅,一臉的無地自容。楚玫覺得有些難為情,便先出了門。劉木祥被黃芹推搡著也跟了出來,三個人打了輛車,一直回到楚玫家住的那個小區(qū)。
黃芹說她不上樓了,家里還有些事,便將劉木祥推下車,獨自走了。
楚玫在前,劉木祥在后,兩人回到家里,竟都沒了話說。
十幾分鐘后,楚玫起身到臥室里收拾東西,走到客廳門前被劉木祥拽住了。劉木祥說難道你不能原諒我一回?我不過是喝醉了酒而已。
楚玫幽幽地說,喝到人肚子里了還是狗肚子里了?喝多了你咋還知道去嫖小姐?楚玫說完奪門而去。
劉木祥便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
季節(jié)到了九月,樹葉子開始變得干爽,顏色由紅轉(zhuǎn)暗。這些樹葉子一看便是經(jīng)不起秋風(fēng)的,風(fēng)勢稍猛一些,它們就開始凋零。
劉木祥這幾天一直萎靡不振的樣子,楚玫回了娘家,都一星期了也不打個電話來,打手機(jī)始終是關(guān)機(jī)的聲音。劉木祥又不好意思去岳母家,一個大男人做下了令自己都臉紅的丑事,見人都得低三分頭的。
劉木祥除了每天上班,便是盼著妻子早點回家。哪怕跟她磕頭認(rèn)個錯也行,盡管他自己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卻怎么也說不清楚,劉木祥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怪只怪酒精那東西,使他失了態(tài)。
劉木祥在周五的下午回到家里,他買了些菜,想楚玫興許能回來,畢竟好幾年的夫妻了,即便是氣個半死,終會原諒他的。
劉木祥開始動手做晚飯時,客廳里的電話鈴響了。劉木祥以為是老婆楚玫,忙放下鍋鏟去接。聽筒里卻是個男人的聲音,那人自稱是西城路派出所的民警,說要跟他談件事。劉木祥說談什么,那事不是結(jié)了嗎?連罰金也交上了。那民警卻冷笑了一下說,省廳剛下了份文件,這一類案子的案卷都得與當(dāng)事人的單位見面,由單位領(lǐng)導(dǎo)簽字后,再統(tǒng)一存檔。
劉木祥聽后,便有些聲音抖著說,你想怎么樣?
那人說,拿些錢,我替你擺平。
劉木祥說,怎么個擺平法呢?那人說,我負(fù)責(zé)這項工作,到時不給你往上報不就得了,你也知道這事的輕重,若是你們單位知道了,就是不開除你的公職,你也會抬不起頭來呀。
劉木祥想了想便說,我只能給你1000塊錢,多了我也沒有。
那人說話斬釘截鐵,說不行,這么大個事,1000塊錢不值得我為你冒一回風(fēng)險,沒有3000塊錢,就算了,那你只好聽天由命了??醇軇菽侨擞幸烹娫挼囊馑?,劉木祥忙咬了咬牙說,要是按你說的數(shù),得緩幾天,讓我湊湊。那人說行,大后天中午我打你手機(jī)。然后問清了劉木祥的手機(jī)號后便掛了電話。劉木祥愣怔怔地站在客廳里,感覺手心發(fā)涼,做飯的興致便沒有了。劉木祥想,都說警察黑,這回可真讓他體驗到了。再一想就算破財免災(zāi)吧,自己手頭上有些私房錢,待明天再找同事借一些,給他也就算了。
這一夜,劉木祥只是胡亂泡了碗面吃,然后便睡了,楚玫始終沒來電話,也沒回來,未免讓劉木祥有些傷心和酸楚。
三天后,劉木祥將錢湊足了,那人果然打了電話來。兩人約好了地點和時間,那人派了個女人取走了錢,只給他捎了張紙條。劉木祥展開那張紙,見果真是印有西城路派出所字樣的公文便函,覺得心踏實了些。
楚玫回娘家這些日子,劉木祥弄得有些失魂落魄,同事劉海軍幾次找他去喝酒,都被他拒絕了。他想若是那次不去劉海軍那個飯局,哪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楚玫在娘家住了十幾天,心也有些發(fā)慌,她其實也是硬撐著,心里多少還是惦念著劉木祥的。兩人結(jié)婚四年多,還從未紅過臉,即便沒有孩子,劉木祥對她也是不錯的。拿黃芹的話說,男人嘛,都跟野貓一般,哪有不吃腥的。說不準(zhǔn)還真就是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呢。那天跟黃芹一塊兒去找劉木樣,都清晨光景了,劉木祥還有幾分醉意呢,但轉(zhuǎn)念一想,劉木祥做下的丑事也太讓人傷心了,以后自己咋跟他在一起呀,想起來就惡心,楚玫便狠狠心,不給劉木祥打電話。
這幾日那部戲也演完了,她想自己真就成了那部戲中的那個闊太太了,兩個人物之間的相同點是都很憂郁,在感情上受到了打擊,而不同點是那戲中的角色是商人的太太,是有萬貫家產(chǎn)的,而在戲外,自己卻是個普普通通推銷員的老婆。
楚玫也去黃芹家住了兩晚,是趁黃芹的丈夫出差的機(jī)會,兩個人的觀點有些一致,即便真正原諒了劉木祥,也得在今后的時間里將他牢牢看住。就以這件事為一根繩索,永遠(yuǎn)地縛住劉木祥的手腳。
跟黃芹躺在一張床上,楚玫眼眶有些濕。她跟黃芹說,自己就是覺得委屈,要不是看在她跟劉木祥兩家是老鄰居的份兒上她這輩子是不會嫁給一個制藥廠的工人的。雖說演員也不算是什么好職業(yè),但最起碼到啥時候都有國家發(fā)給生活費的,最起碼是不會下崗的。
黃芹說,穿衣嫁漢,跟著吃飯。兩個人弄到一塊兒,那純屬是命,一個人一生的好與壞,那是老天爺注定了的,是沒有辦法更改的。
黃芹說著便拿手摟了楚玫,小聲地勸她。見楚玫還是不開心,便翻身騎到楚玫的身上,說,我做一回你老公,看你還開心不開心。楚玫便感覺自己被黃芹壓得有些喘,忙告饒。就在楚玫下定決心,回家里跟劉木祥談判的那天下午,她突然接到劉木祥單位工會主席老孫的電話,說劉木祥在廠里跳了樓,讓她馬上趕往城東醫(yī)院。楚玫一邊打車往醫(yī)院趕,一邊在心里想,自己都要原諒他了,他咋還做傻事呢。
楚玫趕到醫(yī)院,劉木祥已經(jīng)死了,因失血過多。工會主席老孫簡單跟楚玫說了經(jīng)過:劉木祥中午出去喝了不少的酒,回來便一個人上了藥廠加工車間五樓的平臺。等有人發(fā)現(xiàn)后,劉木祥便像一片棉絮一樣從樓頂飄了下來,送到醫(yī)院盡管及時,卻還是沒有搶救過來。
楚玫哭了半天,才想起通知劉木祥的親屬,她手顫抖著撥通了婆婆家的電話,將這一不幸的消息告訴了兩個老人。
楚玫在劉木祥單位領(lǐng)導(dǎo)跟同事們的幫助下料理了后事,從殯儀館到家后,黃芹也跟了過來,說陪她住幾天。楚玫一個勁兒地嘮叨自己,說是自己害了劉木祥。楚玫說她不是不想原諒劉木祥的,他為什么要走絕路呢?
黃芹是第二天早上才跟楚玫說一件事的。黃芹說聽一個熟人講你家劉木祥嫖娼的事被人捅到了制藥廠,劉木祥的死是因為這件事的外在壓力所致,好像跟你原不原諒沒有關(guān)系。
楚玫聽后一愣,說是真是假?
黃芹說好像是千真萬確,要不你去問問制藥廠的領(lǐng)導(dǎo)。楚玫便洗了把臉,拽著黃芹跟她一同去了制藥廠。她們先找到工會主席老孫,說來收拾劉木祥遺物的。老孫便安排一個姓羅的女干事陪她們?nèi)ヤN售科??评飪H有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歲數(shù)比劉木祥小幾歲,聽說是劉木祥的家屬,便熱情地將劉木祥的辦公桌指給她們,爾后倒了兩杯水,便出去了。
楚玫從兜子里摸出劉木祥留下的鑰匙,試探著打開辦公桌的幾個抽屜,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外,再沒別的什么了。楚玫在最后一個抽屜里找到了一封留給她的信。白信封上端端正正寫著愛妻玫親啟五個秀氣的鋼筆字。
楚玫將劉木祥那些日用品和衣物都用一個大塑料袋裝好,跟黃芹提了,出了制藥廠。走到大門口時,工會主席老孫追出來,將一個信封遞給楚玫說,這是劉木祥這個月的工資,關(guān)于撫恤補貼的事,韓廠長說了,過些天廠里研究后再說。
楚玫接了信封,將老孫拉到一邊,小了聲地說,我家劉木祥那事廠里是咋知道的?老孫說聽說是有人特意打電話到廠里來的,韓廠長讓保衛(wèi)科找劉木祥了解過情況,劉木祥承認(rèn)有那事,廠里也沒追究什么。
楚玫說,謝謝你了孫叔,便和黃芹出了制藥廠大門。
從制藥廠往北,是一座廢棄的磚窯,楚玫跟黃芹一直來到磚窯前,找一處碎磚爛瓦多的地方,用劉木祥的打火機(jī)將劉木祥留下來的那些東西燒了。楚玫望著那堆火苗,眼睛突然間就濕了。眼淚是不由自主地流下來的,不像她平時演戲,有傷心落淚的戲時,往往要靠用一些藥水的不經(jīng)意涂抹來催淚,楚玫知道這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淚水,發(fā)自內(nèi)心的苦楚呀。
黃芹默默地站在楚玫身旁,一句話也沒有,這個大個子女人,不時地拿手揉眼圈。
城市里有一場秋霜之后,樹葉子便隨風(fēng)落盡了,有人管這時節(jié)叫秋天的第三階段。在楚玫看來,這季節(jié)少不了跟肅殺相關(guān),死了丈夫一個月的楚玫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她先是脫掉了那些鮮艷的,甚至是有些色彩的衣裙,專門挑選了一套黑色的呢裙穿在身上,并在披肩發(fā)上綰了根絲綢縫制的白綾。
短短的一個月時間,楚玫整個人也跟著瘦了許多,每天在劇團(tuán)里坐上一會兒,便去附近的一家茶館里喝茶。劇團(tuán)的團(tuán)長倒是理解她的心情,也不管她,任憑她晚來早走。你想,一個人死了丈夫,那是失去了最心愛的人呀,咋也得讓人家有個適應(yīng)心情的過程。楚玫跟劇團(tuán)的團(tuán)長說了,她一年內(nèi)不接戲了,劇團(tuán)團(tuán)長說行,只是要注意休息,人死不能復(fù)生,多保重啊。
楚玫去那家茶館喝茶,有時是一個人去,有時跟黃芹去,揀個靠窗的位置一坐便是一下午,一壺苦丁茶喝得舌根子發(fā)澀,眼圈發(fā)倦,才離去。
茶館叫“三間鋪”,城市里挺鄉(xiāng)村的一個名字,沒有多少人來喝茶的,尤其像她這么標(biāo)致的女人。這一個月來,楚玫幾乎是天天來茶館里喝茶,有時會叫上一盤甜瓜子,有時會叫兩瓶啤酒,喝著喝著眼淚便會滾出來。
開茶館的女人很懂事理,從不煩擾楚玫,開茶館的女人只顧給茶壺里注水,或遞過去一條毛巾,疊得方方正正地碼在碟子里,輕手輕腳地端將過去,放在楚玫的桌子上,然后莞爾一笑,便離去了。
這個秋天少雨,空氣便有些沉悶,來喝茶的人多半是些退了休的老頭兒,或是一些偶爾談筆生意的商人。
楚玫依舊是那身黑色的衣裙,沒有人知道她是個戲劇演員,以為是個閑置在家的闊太太呢。
九月最后的一天里,楚玫帶了個男人來茶館喝茶。男人三十多歲的模樣,穿了套灰色的西裝,眼睛小卻挺有神,個子比楚玫稍矮了些。
兩人落座后,楚玫點了壺茶,又要幾瓶啤酒和兩個冷盤,楚玫將杯子倒?jié)M酒,爾后敬男人說,謝謝你幫我打聽到了趙維安的情況。然后,將杯中酒干了。
那男人也將酒喝了說,打聽他干嗎?
楚玫笑了笑說,他欠我丈夫一筆債,看能不能討回來。
那男人重又將杯子倒?jié)M酒,說,需要我這老同學(xué)幫你嗎?
楚玫說,不用,你們刑警隊哪管得過來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呀。
兩人喝光桌上的酒時。楚玫的眉頭露出了一點兒喜色。楚玫露出喜色的臉頰便有些微紅,看得出來她是不太勝酒力的。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便出了門,外面竟落起了絲絲細(xì)雨,黃昏似乎不是很濃,細(xì)雨又將城市慢慢地遮蓋住。
楚玫跟那個男人告別后,便獨自朝家里走,進(jìn)家門后,黃芹打來電話,問她去了哪里,一下午手機(jī)都不開,真是急死人了。
楚玫說,去喝茶了,路上遇見了過去的一個同學(xué),黃芹問是哪一個,楚玫說,是小學(xué)同學(xué),你不認(rèn)得的。
待黃芹掛了電話之后,楚玫便坐在了沙發(fā)上,她從兜子里拿出趙維安的照片,細(xì)看了起來。
照片是從戶口卡上取下來的,上面的男人很年輕,有二十幾歲的樣子,挺瘦削的一個男人。
楚玫將男人的照片放在了茶幾的托盤底下,然后,脫了衣服,到衛(wèi)生間里放了洗澡水,靠右的墻壁上掛了面一米見方的水銀鏡,將楚玫的裸體清晰地映現(xiàn)出來。
楚玫先是看到了她的一雙乳,似乎比以前松塌了些,小腹也有些陷,她知道這一個多月來,她承受的是多么大的煎熬。
楚玫用手輕撫著自己的身體,水的溫?zé)嶙屗幸环N快感,楚玫在心里說,女人最大的不幸,莫過于失去愛人。
她將淋浴器的水龍頭放大了些,任由蒸汽將她的整個身體淹沒。
城市終于落雪了,雪絮很綿軟,只落了薄薄的一層,輕風(fēng)一吹,便徹底地融化了。楚玫踩著雪痕去給劉木祥燒了一刀黃紙,返回家里后,便開始給自己化妝,已經(jīng)有兩個月沒有涂脂抹粉了,楚玫似乎有些生疏,執(zhí)眉筆的手有些抖,幾次才將眉描好。爾后,楚玫又在臉上擦了脂粉,涂了唇膏,然后,楚玫開始打開衣柜,試穿自己那些冬裝。楚玫感覺到額頭上有些汗?jié)n時,方滿意地選中了一套黑皮裙,這套衣服還是劉木祥在一次去北京出差時給她買的呢,剛剛穿過幾回。楚玫又選了一條絲巾,穿戴好之后,她便起身在客廳里走了幾圈。
時針指向晚8點的時候,楚玫拿包出了門。到街上打了輛車去了城南中山街的一家酒吧。這家叫香香的酒吧,楚玫這兩天來過兩回,獨自一個人郁悶地喝酒。酒吧里不乏一些舞女和浪蕩的男人,歲數(shù)大小不一,都在燈光幽暗的小包間里說笑取樂。
楚玫再來的時候,酒吧的領(lǐng)班,一個瘦小的男人便將她讓到靠窗的一個雅座上。那男人聲音細(xì)弱卻無比溫和地說,大姐,喝點兒什么嗎?楚玫說一杯法羅蘭,一份冷盤,一碟洋蔥圈。男人應(yīng)聲出去了,少頃,便端回來楚玫所要的東西,男人一一擺放好之后,轉(zhuǎn)身欲走時,楚玫用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說,能不能陪姐喝幾杯?
男人有些受寵若驚,停頓了一下后說,你稍等一下行嗎?
男人便端著托盤出去了,兩分鐘后,男人又進(jìn)來了,男人已脫去侍應(yīng)生的衣服,怯怯地站在楚玫的身旁,不知如何是好。
楚玫拉他在自己身邊坐下,給兩個人倒?jié)M紅酒。
楚玫和這個男人總共喝了三大杯法羅蘭紅酒,楚玫和男人都有些微醉。男人告訴楚玫,他叫小安,姓趙。楚玫告訴男人她叫敏,丈夫是個海員,每月工資5000元,就是長年在海上漂著。男人怯怯地問楚玫,姐夫一年也不回家看你嗎?楚玫極其傷感地說,一年只回來一次。然后,楚玫說,不要再提他了,他媽的我們喝酒吧。男人說喝酒。
時間近午夜時,楚玫被男人摟在了懷里,楚玫有些醉了,她滿臉潮紅,任由男人的手在她的乳房上捏揉著,楚玫說,去幫我把賬結(jié)了,我得回家了,明天還有幾個姐們兒等我打牌呢。楚玫說完從包里取出幾張百元鈔票,說不用找零了,剩余的給老弟買幾包煙抽。
男人暗自竊喜,忙松開楚玫,去幫她結(jié)賬,楚玫趕緊起身系好衣扣,拿了包搖搖晃晃地朝門外走。男人在酒吧門口扶住了楚玫,附在她耳邊小聲地說,姐你明天還來嗎?楚玫說來,你等著我。男人忙不迭地答應(yīng)。
楚玫彎腰坐進(jìn)一輛出租車?yán)?,欲嘔吐的樣子,直到車子開走。
楚玫回到家里,脫衣服躺在床上,她感覺到了整個身心的疲憊。楚玫是有些酒量的,對這一點的發(fā)現(xiàn)得歸功于去年夏天的一次外出演戲,他們帶了一臺戲去江淮一帶的農(nóng)村,招待他們的是一個憨厚樸實的鄉(xiāng)長。楚玫有些記不清那個鄉(xiāng)長的姓名了,好像是姓金,又好像是姓靳,反正有五十出頭的年紀(jì),膀大腰圓的樣子,特意吩咐手下人宰了一頭牛來款待他們。吃飯的時候,楚玫便被那種熱烈的氣氛所感染,就有了某種電視畫面中那種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爽感覺。每個演員的跟前擺了一只粗瓷大碗,用壇子給倒?jié)M酒,桌子正當(dāng)間是一大盆烀爛的牛肉,肉上面鹵了不少蔥花和胡椒,紅亮亮的讓人看了便有胃口。那天晚上楚玫跟演員們都喝得有些醉意,楚玫沒想到她喝了一碗半酒還能唱歌,她就和幾個女演員一起跟鄉(xiāng)干部們跳舞,晚宴進(jìn)行得興高采烈,她記得非常清楚,最后,那個鄉(xiāng)長在一口飲了半碗酒之后,給他們講了個笑話。那鄉(xiāng)長說,有三個人到沙漠探險,是美國人、德國人和中國人,由于迷了路,又?jǐn)嗔怂透杉Z,瀕臨絕望時,有一個神仙出現(xiàn)了。神仙說,讓我?guī)湍銈円淮?,每人滿足你們?nèi)齻€愿望。美國人欣喜若狂地說,我第一個愿望是要一大堆美金,第二個愿望是要幾個美女,第三個愿望是送我回美國。德國人說他前兩個愿望跟美國人一樣,第三個愿望是送他回德國。神仙一揮手,美國人、德國人的愿望都被滿足了。輪到中國人,則說,我第一個愿望是想來一瓶二鍋頭,在沙漠里走了許久,口渴得厲害,喝過之后,說第二個愿望是再來瓶二鍋頭,他沒喝夠,又喝了一瓶之后說,我的第三個愿望是繼續(xù)探險,你幫我把美國人和德國人都弄回來。神仙聽了哈哈大笑,隨之便滿足了中國人的愿望,將兩個外國人給招了回來。沒辦法三人繼續(xù)朝沙漠的深處走,三人又一次瀕臨絕境時,神仙又出現(xiàn)了,說我最后一次幫你們,每人只能滿足兩個愿望,就讓中國人先說,中國人想了想說,第一個愿望還是來瓶二鍋頭,喝完之后,說出了第二個愿望,就是讓神仙回去,別再管閑事了。神仙便消失了,氣得美國人和德國人吐了血。
鄉(xiāng)長講完之后,演員們都笑了,有人說精辟,有人說中國人咋是個酒鬼呢。鄉(xiāng)長又將碗倒上酒說,酒鬼也有酒鬼的好處,有時候是一醉解千愁。楚玫有時候回到家里,覺得自己的酒量還行,自打那次聚餐農(nóng)村后,她還時不時地陪劉木祥喝幾盅,酒上面頰之后,就有一種暈乎乎的感覺,跟劉木祥做愛時便會增加一些豪氣。
其實,楚玫被那姓趙的男人送上出租車時,欲嘔吐的樣子是她裝出來的,喝那么一點兒紅酒是根本不成問題的。
楚玫躺在床上閉了眼睛想,那姓趙的男人是個魔鬼,她要盡快地讓他就范,好送他去跟自己的丈夫道歉。楚玫想到這里,便起身到梳妝臺前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刀來,是一把蒙古短刀,雕花的銅柄,刀刃鋒利,楚玫是在幾天前從自家的箱子底翻出來的。是劉木祥三年前去內(nèi)蒙推銷藥品時買回來的。劉木祥當(dāng)時對這把刀愛不釋手,男人嘛,就愛舞刀弄槍的。后來,楚玫怕劉木祥帶在身上出什么閃失,便偷偷給藏了起來。這回她又找了出來,用一塊小磨石將刀磨得更鋒利了一些。起初,楚玫將刀握在手上時,感覺身子抖了抖,想女人咋能動刀呢,拿了幾回之后,手便平穩(wěn)了些。她想,女人也是有力量的,女人一旦有了復(fù)仇的欲望,那么她會不顧一切去做事的。
楚玫將刀子用一塊黃綢布包好,繼續(xù)放回抽屜里,楚玫再躺在被窩里時想,再過幾天她便下手。電視中是一個女人唱著一首老歌,歌聲如催眠曲,使楚玫很快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冬進(jìn)臘月,雪一場跟著一場,將城市的角角落落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城市便有些像一個臃腫的孕婦了。
楚玫跟趙維安的關(guān)系可以說達(dá)到了猛進(jìn)的地步。趙比她小八歲,不僅是江湖上的惡棍,更是情場老手,跟楚玫接觸不長時間,便得到了楚玫的身體。楚玫是半推半就,楚玫想,若不讓他達(dá)到目的,她是不能實現(xiàn)自己愿望的。
兩個人做愛時,楚玫盡量表現(xiàn)出一副放蕩的模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淫蕩的叫床聲會出自她的口中。趙維安在性上表現(xiàn)出了一個男人的勇猛,將楚玫弄得有時都一度放棄了心中的仇恨。楚玫甚至覺得趙維安比劉木祥要棒,體貼女人和愛撫女人的手段很不一般。
后來,趙維安知道了楚玫的演員身份,跟她在一起時便更加感情投入。趙維安總是想要她的身體,有時候撫摸楚玫時會恬不知恥地說,他沒想到一個社會的棄兒,還能跟這么漂亮的女演員在一起睡覺。每次兩人做愛之后,趙維安都會緊緊地?fù)Пё〕档纳眢w,這便使楚玫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jī)會,楚玫便有些焦急。
過小年的前一天,楚玫用電話將趙維安約了出來,兩人見面后,楚玫說今天是她的生日。趙維安挺高興地獨自一個人喝了一瓶白酒,楚玫見趙維安醉得不行了,就提議回家里去住。趙維安搖晃著身子跟楚玫出了酒店門。經(jīng)風(fēng)一次,酒醒了不少,趙便提議楚玫先回去,楚玫只好先回家。
楚玫脫光了衣服,將那把刀子取出來,藏到床頭的褥子下面。便靜靜地等趙維安回來。她想無論如何今晚得下手,再這樣下去,趙的激情會磨滅了她心中的復(fù)仇之火。楚玫想殺了趙維安之后,便去公安局投案自首。
時針一分一秒地過去,一連等了兩個小時,趙維安也沒來,楚玫便撥打那酒吧的電話,對方說趙維安出事了,被派出所帶走了,對方說完便掛了電話。
楚玫嚇了一跳,忙穿好衣服,打車去了那家酒吧,從服務(wù)員嘴里得知,趙喝酒后回來找老板討要欠他的工錢,說是給他姐買生日禮物,跟老板發(fā)生口角,繼而便動了手,趙維安用啤酒瓶子將老板打成了重傷。
楚玫忙問,那他人呢?
服務(wù)生說,被派出所的警察帶走了。服務(wù)生說完便勸楚玫趕緊離開這,說派出所已經(jīng)通知他們停業(yè)整頓了。
楚玫走出酒吧門,冷風(fēng)襲來,她感到一陣涼意。城市的夜白茫茫的像染了霜一般,她想,這個殘酷的季節(jié)總是讓人心生悲涼。
楚玫回到自家樓下,心空落落的,在雪中佇立了許久,才從包里拿出那把黃綢子裹著的短刀,用力扔進(jìn)了身旁的一個垃圾桶里,刀子落在桶底的聲音極其悅耳。
楚玫想,她精心編織起來的用肉體開始的殺人游戲,至此便蒼白地結(jié)束了,楚玫覺得她這個演員在最后這一場戲中簡直是太蹩腳了,這場戲讓她演得荒唐至極又漏洞百出,甚至一些臺詞都無法啟口。
楚玫回到家里,從抽屜里取出劉木祥留下的那封信,一頁信紙上只寫了幾行字。劉木祥說是城西路派出所的一個姓趙的警察逼他走了絕路的,那姓趙的警察總是以嫖娼為把柄,詐他人錢財,劉木祥說廠里的人都知道了,他無法再活在世上,再面對自己的婆娘。
楚玫便通過劉木祥的信找了她一個在分局當(dāng)警察的同學(xué),打聽到趙維安的情況,果真是城西路派出所的一個治安員,但已經(jīng)在不久之前因私自以警察身份在外面詐騙被解聘了。
楚玫便想,是那家伙害了她丈夫,也毀了她幸福的家庭,楚玫便有了這個復(fù)仇的計劃。楚玫用打火機(jī)將信紙燒掉,說,老天爺有眼,幫你報了仇,劉木祥,你可以安息了。
春節(jié)過后,黃芹跑來找楚玫,兩個人又去了那家“三間鋪”茶館。黃芹說來壺苦丁茶,楚玫卻說要紅酒,黃芹告訴楚玫,那個敲詐劉木祥的家伙因殺人而被抓了,報上今天披露了這條消息,那家伙被判了25年徒刑,將在監(jiān)獄里度過半生。楚玫苦笑了一下,將滿滿一杯酒喝進(jìn)去后說,任何人,只要多行不義,都會為其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黃芹說,別獨身了,有機(jī)會我?guī)湍憬榻B一個吧?
楚玫搖搖頭說,我不想再撞進(jìn)婚姻這張網(wǎng)了,我太累了。
黃芹看見楚玫說完這句話時,眼睛已經(jīng)濕了。
天近傍晚,依然是零星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地涌進(jìn)兩個女人的耳鼓。從茶館的玻璃朝外面望,能看到不遠(yuǎn)處的立交橋,昏黃的路燈下有一些車子像爬蟲一樣來來往往。楚玫端著酒杯的手有些顫抖,楚玫說,她還想演戲,平平靜靜地演一個寡居的女人,哪怕有緋聞纏身,她也會重穿那身戲裝。
黃芹始終沒有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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