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生人,詩人,兒童文學作家。魯迅文學院第六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獲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大獎、遼寧省兒童文學獎、福建省優(yōu)秀文學作品獎。
一
天山的風,吹來!
二
我正在天山的雪線以上,寒風把露出的手和臉凍得生疼。
大客車司機把車停了下來,讓旅客下車方便一下。于是男男女女很自覺地從車尾如河流分叉,男往左、女往右,分別聚成兩堆人,自覺地不東張西望,都把頭低著匆匆完事。這是特殊地段的特殊處理情形,羞臊是矯情的,不如坦蕩完事趕緊上車,久了司機會罵人的。翻越天山的司機脾氣都大。戰(zhàn)場上指揮作戰(zhàn)的將軍,也大多以發(fā)火來使用他的權力,能理解。剛才還路過一段雪崩區(qū)域,冰磧物的嘩啦聲還沒有完全消失,天山公路被驚心動魄地堵塞一截兒的情形讓人后怕!聽從司機的吩咐,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我下車透透氣,跑了大半天的車,快把我晃蕩散了。而且車外,就是雪山,天山綿亙千里,能夠近前看到它的雪冠,也不是容易的事兒。新疆人把這樣的地方叫冰大坂,什么意思我不是很能領會,但是在這里經受的刺骨寒風,硬生生地冷,可叫我領教了一番什么是雪山的高度。其實,雪山不都是白茫茫被雪覆蓋著。在天山,更多的是鐵灰色的山石和凍硬的沙礫,只在一些凹陷的地方和背陰處可見一些積雪。但當我們在山下的公路上行駛時,遠望天山,確實看見天山山脈橫臥新疆大地,而那俊美的千里山顛是藍天下的銀白色!天山是我見到的最飄逸俊朗的山,在新疆腹地,它是天界飛來的神駒,以我們無法想象的原因,留在了這片大地上,當你凝視它白白的鬣鬃,凝視它墨綠色的雪松,凝視它騰躍起伏的身軀,你甚至擔心有一天它又飛入云端,騰空而去……
從昌吉的天池,走到伊犁的草原,我一路上都是在天山的腳下。
是的,這是我從伊犁回返烏魯木齊的路上,必須翻越天山冰大坂。而接下來的路就不那么難走了。
三
伊犁河、鞏乃斯河、喀什河的水聲還在我的腦海里回響。山地草原的牛羊、氈房像童話世界一樣一次次進入我的眼睛。連天接地的向日葵一片片點燃我內心的梵高。
我愛這里,我在它的山嶺與河川之間行走了七十多天,產生了無可比擬的留戀之情。從哈巴河邊境上老阿媽的笑臉,到額爾齊斯河邊沙爾布拉克巨大的金塊兒,到布爾津河上傍晚的落霞,再到阿勒泰草原稀罕的蘑菇圈……中國沒有哪一塊土地比新疆更多彩多姿,也沒有哪一塊土地給我的禮遇比新疆更多。
我要回沈陽了,在《新疆老年康樂報》幫助下的采訪活動就要結束了。報社領導說,你最后去一趟伊犁吧,這樣你的新疆之行才會畫上一個更好的句號。
于是我有機會參加了伊犁的天馬節(jié)。于是我有機會走訪了東北民族在伊犁地區(qū)保存完好的一個部族——錫伯族人之中。察布查爾,民族大遷徙是一個壯舉,也是歷史上的一個奇跡。英勇的馬背民族錫伯族聽從清朝皇帝調遣,從東北腹地,一路車馬粼粼,穿越內蒙草地和河西走廊,穿越黑色的戈壁灘,直到邊陲之地伊犁。他們在這里重建家園,游牧生活轉換為農耕生活,墾荒開渠,把這一荒蠻之地,建成“糧倉”(即察布查爾的涵義)。我在錫伯族人中間聽到了我母親家族的滿語,看見了薩滿文化,在幾千里之外的異域他鄉(xiāng),這是讓我驚奇的事情。天馬節(jié)上,那些十幾歲的少年策馬揚鞭的野性,讓我感懷一個古老民族的傳統(tǒng)魅力。
感謝新疆給了我生動的教育。雖然我讀過大學,雖然我并不匱乏知識,但是,新疆行,讓我一下子成熟了,青春期結束了。
記得那天下午,我們到距離烏魯木齊市區(qū)不算很遠的南山游玩,那是天山腹地一處風景如畫的山地草場。接近黃昏時我們返回烏魯木齊,途中我們在路邊停留休息了一下,我高興地跑入戈壁灘里。那是一種被當?shù)厝朔Q為黑戈壁的地方,因為一望無際的荒涼,寸草難生,連放牧都不可能,幾乎看不見什么綠色和水影。我靜靜站立著,四野茫茫,我感到寂靜與風聲同時涌入我的內心……非常奇特的感受,天空正濃云低垂,疾風呼啦啦吹飄我的絲綢上衣。說不出來的那種孤獨意識,回蕩在內心深處——卻又分明感到生命的豐厚!忽然,仿佛天靈蓋子被掀開了,我渾身被注入了另一種東西,我以前所不熟悉的東西。是什么呢?我說不清,真的說不清。但我好像明白了,生命必須長大,不管怎樣,生命不能老是原來的樣子,不能!
四
我從沈陽出發(fā)時,買了一個新的筆記本帶上,原本想記錄一些看到的風土人情,可我竟然在本子扉頁上鬼使神差寫下了“逃亡與尋找”五個字。
似乎這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為什么“逃亡”?我“尋找”什么?
是的,是我自己主動請纓去新疆采訪的。而且按照約定,我必須在新疆完成兩個多月的“異地采訪任務”,我所工作的報社專辟欄目,要求我及時供稿,把新疆的新聞和風土人情呈現(xiàn)給讀者,這不是鬧著玩兒的。兩家報社給我提供了資費,我必須不辱使命。但今天寫這篇回憶時,我再一次感到這是報社領導對我的大度——盡管那時我也明白,這是我的偏得。
事實上,我的報社領導明白我的心志,他把我從一所中學調入報社那天起,就另眼看待我,所以給我一次次的異地體驗機會,多次派我去往外省采訪。他有一個理由,“你是個詩人,多看看有好處。”工作中能夠碰上這樣的領導,簡直是遇到貴人相助了。后來同事告訴我,這位總編年輕時寫詩,放棄詩歌寫作專心致志于報業(yè),可能內心有一個遺憾吧。我進入報社并沒有太難,只是把自己一個寫滿詩歌的本子給這位領導看,以為這樣人家就可以考核我文筆的水平。幼稚本來是要撞墻如雞蛋被石頭粉碎的,可是,我的雞蛋碰上了一位喜愛雞蛋的人,他不是冷漠的石頭。所以,六年后的冬天,中年的他腦溢血猝然倒在了工作崗位上,已經到遼寧省作協(xié)工作的我,聽聞后放下一切奔跑到醫(yī)院!那個雪天,我像哭親人一樣地哭早逝的他——陳鶴山先生。
新疆方面的報社領導則說:你來不易,可以出烏魯木齊多走走,報社盡可能提供給你幫助。烏魯木齊光明路27號,我安心地駐扎下來,享受報社給我的諸多方便。有食堂、宿舍,有出行時可以搭乘的當?shù)卣脑揭败?。年輕、任性的我,可以棗紅馬一樣自由奔放。造化如此,我還能夠說什么?可惜當年卻并不能全部領會到我的幸運,而是一路走馬觀花就把兩個月?lián)]霍完了!
我當時的心是浮躁的。寫了幾年的詩歌,完成一本薄薄的詩集,交給出版社,心理上上竄下跳,不得生存要領。從我那不成熟詩集的書名就可以看出,《逆光的孤兒》。什么叫孤兒?怎么樣又是逆光?由于自己頭腦混亂的緣故,雖然激情沖天,但只是無的放矢的狀態(tài)。我心里常??鄲?,大半天發(fā)呆在音樂里不能自拔,找不到突破的出路,便突發(fā)奇想逃到天邊。我女兒的父親心疼我恍恍惚惚連走路都能骨折,知道幫不上我的忙,便讓我出門散散心。我雇了個保姆照顧他們爺倆,就心安理得地溜了。讀者啊,你們明白青春期的苦惱與懵懂吧,可笑的是,我女兒都三四歲了,我還沒有度過青春期,被無由的東西折磨著。
當我踏上火車,又轉車,整整一個星期后抵達烏魯木齊(那個時候車速很慢,站站停),子夜時分,新疆方面的領導和司機等待在站臺上,我下車后腿都發(fā)軟時,究竟也不明白我到底來尋找什么,只有“逃亡”的快意跳蕩在心中!
生平我頭一次穿越東北到西北的廣袤,我看見了古城,看見了祁連山,看見了沙漠,看見了異鄉(xiāng)人,看見了少數(shù)民族的色彩,我覺得自己“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流浪遠方……”
接我的領導一直把我送到特意準備的單身宿舍。臺燈、門鎖、床單、被子、書桌,一應全新。他還問我是否有意見時,我毫無挑剔的神情,讓他都有些感動。那時我哪還在乎這種物質享受?我的身體棲落在烏魯木齊,其實我的心一直在“飛翔”呢……
年輕就這樣,有頭沒尾的念頭一閃現(xiàn),什么就都不顧得了。
五
我不說吐魯番的葡萄、哈密的瓜,我不說天池的美麗和汗騰格里的異族風情,我也不說火焰山的熾熱和魔鬼城的迷津?,F(xiàn)在回首往事前情,我愿意過濾掉一切外表的華麗與風景愉悅。我最要告訴你的是,一個人的靈魂發(fā)生了什么,在一時一地,那些無關緊要的風光怎樣通過更為重要的東西,開啟了你的心靈。磨難也好,艱苦也罷,快樂與怡然,如果沒有在我的靈魂深處烙印下什么,那不過是浮光掠影!我感謝新疆的意義,遠不止是在那里我的好奇得到了滿足,不,新疆行作為我人生發(fā)展的一個分界線,它揚棄了我生命價值里的那些淺薄,使我正本清源,降落自己到一個初始的地方。
我認識了誰呢?哪位放歌的老人讓我激動不已?哪次氈房前的訪談讓我唏噓不已?哪個姑娘讓我淚滿衣衫?哪位藝術大家讓我感佩折服?哪個維族小伙子讓我領會十二木卡姆的深邃富饒?
我小小脆薄的生命啊,你本來微不足道,本來黯淡無光,可在新疆獲得的珍貴給了你青春嶄新的花冠,你在新疆受到的熱烈,是你一生中明媚的瑰寶……
不到三十歲,我不僅能夠飽看新疆之美,還有,我仿佛進入另一重天地,如辛巴達航海,沖出重圍也是破譯了生存阻礙的密碼!如果生命真有輪回,肯定是命運給了我一個恩澤,使我必須在新疆完成某種脫胎換骨。
在烏魯木齊的幸福路我幸福。
在子夜鞏乃斯河邊的雷鳴中,我詠唱人的勇氣與歡樂頌。
向日葵開放向阿波羅的金色面龐。
棗紅馬和栗色馬一起攀越草原的峰巒,對星星低語。
我心靈的那拉提呀,你的到來是宿命的到來?還是死與生的必須切換?
……
我肯定是在新疆脫落了什么,才會是我后來生命的樣子。
肯定是。
六
我已經做不到了,時間太久了,模糊了很多東西。
只有擇其重要,講一講自己在天山深處一個牧民村落里經歷的一件事情。
那天是報社領導陪同我去采訪的。我想了解一下異族老人的家庭風俗,比如孝道和家居秩序等等。在村落里的村長家里,那位哈薩克家長讓我戴上一頂帶羽翎的花帽,他們說這是公主的待遇,這種規(guī)格的帽子只有族長家里才有。我坐在那圖案漂亮的花毯上,剛吃完羊肉,喝足馬奶,一副興沖沖的喜悅,好像都忘了老家、忘了來干啥,只一味地享受邊疆人的憨厚。他們一點兒都不計較我的忘乎所以,不計較我學習騎馬的笨拙,耐心地給我牽馬,一遍遍扶我上馬。那個年代旅游還沒有成為時髦,邊疆人還不大懂得商業(yè)意識,而對來客持守一律的慷慨。我草草完成采訪,就一溜煙地獨自跑出去,想有個什么大發(fā)現(xiàn)。這時,我挨了一次狠狠的訓斥,把我的虛榮一下子撕了下來!
我跑到了村落邊緣上。牧民村落常常是孤立一處,兩個村落之間要依靠騎馬才能互訪。我在村落的邊緣遠眺,看那起伏的草原地貌和上面的風物。我不知不覺走到一處高崗上。高崗上滿是石塊或壘著或堆著,我正驚訝這么多整整齊齊的石頭,在草原并不多見時,被猛地一聲吼叫嚇得靈魂沖出胸腔——
那是我聽不懂的民族語言。我只聞其憤怒,不知其憤怒所以然。
我愣怔了幾秒鐘,看清寬鼻子深眼窩的面目,就明白了是一個當?shù)厝嗽趯ξ遗稹?/p>
我想解釋,于是用漢語普通話說明我是記者,來自遠方,希望他文明友好一些。都還沒有說完我來此有領導陪同、我在村長家里采訪等有利的情況,他的怒火上漲就把我的話給淹沒了!
他根本停不下來訓斥,聲聲如沉雷,而且他有步步逼近的意思,近前驅趕我走下高崗,像老鷹對付膽小的兔子。他很高大粗獷,長相和身架棱角分明,我覺得他要是動粗,我準斯文掃地,所以,只有慌慌張張從一條小路逃跑。
我趔趄著后退,下了高崗,懵懵懂懂撤退到村落里。說也不是,不說也不行,后來還是匯報給了在場的人,希望得到個好好的答案,我為啥遭到如此冷遇,和當天的氣氛毫不和諧。因為懵懂的是,那位男子并沒有任何邪惡的表情,不過是怒火萬丈,直截了當沖著我這個異鄉(xiāng)客的弱小。經過一番翻譯,我才知道是我沖撞了他們。原來,我不經意走入他們的墓地里了。那些石塊的集中,是族人辛辛苦苦為亡靈預備的,沒有人敢用腳步踏上,辱沒他們如同活著的靈魂。
在我的老家,墓地沒那么嚴格不可進入,土墳也沒那么費力堆砌;埋葬是讓死者棺木下落穴坑,隆起的墳包更讓我避諱鬼魂的存在。我從沒有覺得死亡這么不容侵犯,亡靈還具有這般神圣價值,生者會為死者這么嚴厲地負責。
他們對亡靈的守望讓我頓生敬意!
是的,如果我們不知道死亡的尊貴,就不會珍惜生存的高貴。
七
也是在天山上,在天山高高的地方,我看見了最藍的湖水:
賽里木湖。
在烏魯木齊開往伊犁的疾馳的車上,從車窗我一眼看見外面的湖水。盡管心里有所準備,人家已經告訴了我途經賽里木湖和果子溝,我還是對她的突然出現(xiàn),感到愕然。
賽里木湖就在公路邊上。可是,這是在汽車爬行到很高的山地草原上,沒有人影,沒有牛羊,突然一個藍藍的湖閃現(xiàn)在你的面前,那挺讓人驚異的。況且,賽里木湖實在是一面奇特的湖水,水之純藍色,湖岸邊之寂靜流風,湖水周圍的空曠無際,使人未免疑慮她的來歷。那天是個陰天,沒有太陽照著,而湖的上空是低氣壓下的沉郁,站在湖邊,我們感到很冷、很冷,一些人站了一會兒,馬上往車上跑,蜷縮在座位上,寧肯透過玻璃窗遙望湖水。司機好心地請大家下車,逗留在湖邊,純屬為車上的人意外收獲一個風景著想。長途汽車并非旅游服務,讓賽里木湖一閃而過對司機來說是正常的。可是,司機知道外鄉(xiāng)人對新疆的喜愛,他停車熱情周到地讓我們觀光,源于他的厚道和作為新疆人的驕傲。
我走下緩坡,一步步接近湖水。
有人喊,“湖水特別涼,你不能下水!”我沒有回頭,不知道是誰及時善意勸告。
我的倔強性格,在那個年齡還有三分虎氣,也不大能聽人勸說。一意孤行,我的運動鞋步步彈性十足地把我?guī)У胶厓骸欠N藍色太吸引人了!
女人也都是有親水性的,莫名其妙,看見水就有想進入其中的慣性,是女人令人費解之處。君不見大海沙灘、大河岸邊或者游泳館里,嬉水好玩的不更多是女性?我也難逃窠臼吧,走進水里,就仿佛回到故鄉(xiāng),那種急切和悠然充滿著挑戰(zhàn)和心安。
可我一蹲下把兩只手伸進湖水,我就反彈似地驚叫一聲,噢?。≌娴?,手指骨頭一下子就感到了刺痛,抽回的兩手瞬時有皮肉會脫落的恐懼。高山湖水,是咸水?還是淡水?我還沒有來得及咂摸這水的厲害,卻已經讓兩手伸進“火”里去取“栗”,不管不顧比那傻貓還沒腦子。
束手無策蹲在湖邊,我還是不甘心地只能眼巴巴看著這么清澈見底的湖水。于是,又把手尖兒試著伸進去——果然,涼死人了,這么冷冽的湖水,即便是我家鄉(xiāng)的冰窟窿里,也沒有這等寒徹銷骨!氣死我了,這簡直不可思議,八月初的大夏天。
我只能撤回到湖岸上離水有點兒距離的地方,站著看湖,和車里那些人差不多情形。
真的,賽里木湖太美麗了,無法言說的美讓人驚詫又產生冥想。天山這么高的地方,怎么有這泓純藍清冽的湖水?長白山的天池其高度也讓人咂舌,但那是火山爆發(fā)給我們的奇跡,至今白霧繚繞的天池忽然鏡面一樣閃現(xiàn)她的倩影時,我們都明白她不是什么仙子下界,嶙峋的湖岸山石可以讓人明白那是火山的力量留下的一個深深的見證,而已。天山的天池也不奇妙,那是雪山的雪水長年湍流,博格達峰無意地在他的懷抱存蓄了一個洗臉盆子——新疆人美化地說,是西王母娘娘的面盆,旅游項目的附會,而已。地質學可以給我們一些解釋,比如火山或者堰塞、地塹成因,湖水誕生,可是,我不能因之釋然。
我舉目看著賽里木湖,什么樣的科學和神話,都不能安慰我的疑問。
那種藍,我可以比作絲綢嗎?太俗;我可以比作天空嗎?太淡;我可以比作遠山嗎?太飄渺。都不是。
她實實在在地停留在天山高處,不張揚,卻也不隱藏地袒露在世人面前,無論你理解不理解,她都謎一樣存在,但昭然純潔,藍寶石一樣可以佩戴愛情!
賽里木湖,蒙語是“山脊梁上的湖”,突厥語是“平安”。而當?shù)厝藙t過分渲染她的一個凄涼的愛情故事,把她視作“眼淚”的化石。關于賽里木湖,傳說太多,而究竟什么可以體現(xiàn)她存在的內蘊,往往讓人不得要旨。我只是弄明白了,她是新疆海拔最高的冷水湖,誕生于喜馬拉雅山冰川時期,記錄了西天山的地貌發(fā)育和古冰川作用的全部歷史,她至今依靠自己的地下水維持自己的水源,是一個奇怪的高山微咸湖。
愛情傳說不是她的全部。也并非她惟一的本質。眼淚這種膚淺的解釋,有些辱沒她的高潔與靜謐。這樣一泓湖水,你要是說她意味著悲傷,你不免是主觀臆斷了。
我對賽里木湖的領悟,是毋寧這樣解說的:
大自然天力生成。
遠離人煙的純凈與圣潔。
高山草木與駿馬的小母親。
確實,剛剛走過賽里木湖,我們的車就進入神秘野性的果子溝了!
八
天山的風,吹來!
賽里木湖的水,神的眼睛一樣——目送我走過了伊犁,翻越了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