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德才土家族,現供職于湖南省桑植縣。系湖南省作協(xié)會員。進修于毛澤東文學院、魯迅文學院。曾在《人民日報》、《散文海外版》、《中國文學》等多家報刊發(fā)表文學作品。作品入選《新湘軍散文選》、《千年游記》、《全國百人百篇散文選》、《中華當代散文大觀》等,入選高中人教版語文配套試卷,在全國獲多種獎勵。
這幾天,心里有說不出的味道。今天早上,我披件棉衣,擠上去四都的中巴車,算是解脫吧。
打開四都的門,迎面撲來的,是四都的寂寞。
四都,在陌生人眼里,認為是一座大城市,美麗、動人,可你到了那里,感覺完全變了,它臥在一個古老的山溝里,看起來,一點也不順眼,就連她自己也瞧不起。我置身于她的懷中,竟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難道這就是我要看的四都么?
這里的山,高大,肩并肩地挨在一起。我立在山坡上,巖崖上揚起了一陣風,搖掉樹葉,滿地都是,稠密如雨,稠密如雪。我踩在落葉上,一點聲音沒有,氣味也沒有,無奈涌上心頭,我恨那些無情的風,把我要看的深綠、濃綠給趕跑了,見不到山上美的肌膚。就在這時,一些多嘴的鳥兒,掠到這里,見山上綠少了,也似乎成了啞巴。
當我走過一幢幢木屋的時侯,心涼,那些木屋有的打著赤膊,有的歪著身,樣子怪難看。我親熱地叫喊著一家屋子里的主人,可他們聽而不聞。所見到的,是銹跡斑斑的鐵鎖守著門,炊煙喜歡鉆出的瓦片上,被那些青苔毫無商量地擅自霸占。像傻了一樣的我,呆在那里。許久,一個老頭走近我:“有事嗎?這屋里的人,出了門,打工去了,好幾年沒回來了?”我摸摸口袋,讓支煙,點上,他吸一口,吐出來,抬抬濃眉,又跟我說,萬余人的四都,出門打工的,好幾千,村莊里修公路、種洋芋、栽紅薯、扳谷子的時候,看不到年輕人的影子。
沿著山路,往前走,背后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我調過頭,發(fā)現那是一群上學趕路的孩子。他們見我,就像見到警察一樣,步子邁得更急更快。我重復著他們走過的腳印,繞過山頭時,有個孩子蹲著那里,不動,是他的腳撞到巖頭,撞到一塊尖尖的巖頭,撞破他的腳趾,血冒出來。給包扎時,模糊了我的眼睛。從孩子的口里,我知道她出生只幾個月,爸媽就出外打工,把她甩在一個連自己的飯都難糊上口的奶奶那里,幸虧沒有三長兩短,而今,背動了書包。
孤零零的校舍,依在山腳。石頭壘成。沒有圍墻。一些藤兒,就像一條條的蛇,快爬到教室的后窗,張著嘴,像要吃什么似的。教室的窗戶,大多是白紙或報紙糊上的。風,也太霸蠻了,還沒邀上一場雨,就先自個兒把它扯得稀爛了,害得坐在教室里的孩子,冷得受不住,不時地搓搓手,揉揉耳,雙手圍成小喇叭似的,呵著氣。盡管如此,孩子手中的筆,仍不聽使喚。
夜來了,好像誰得罪了四都。她什么話也不說,什么話也不想說。山里的燈光也變得吝嗇起來,晃到你眼前的,都是些脆弱的光線。漸漸地,夜深了,可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咬出了一點名氣或沒有名氣的狗,催她入眠,不停地“汪汪”,惹怒了天,淋濕了四都的心。
我要離開四都了,雨,越下越大。我知道,這是四都在留我,不許我走,我跟四都反復地說:“四都,冬一過,春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