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炳信 河北人,著名記者、作家。長期在新華通訊社工作。中山大學嶺南學院兼職教授,暨南大學文學院客座教授。
北京的花和草原的草
狂風,黃風,大風,沙塵風,微風,清風,暖風,總之,風到了四月就真瘋了,真樂了,真還陽了。它爬在陰冷、濕冷、潮冷、干冷的地面時,你可以用鞋底子去看它,當它立起來、站起來、爬起來,一路高歌,一路呼嘯,一路狂飆時,你把眼珠子放在梯子上都不敢看它。
風對于熟悉又陌生的大地是什么,是顏料,是無形的一只巴掌,是小粉花、小黃花、小藍花、小紅花的男朋友,是芨芨草、兔絲子、蒼耳,是每棵楊樹、柳樹、杏樹的女朋友。不信,你就到四月北方的城市和四月還泛著黃波的錫林郭勒草原去走一趟,轉(zhuǎn)一圈。
三年前,我乘車從呼和浩特翻越大青山,穿過四子王旗,一路汽車就像被牽著走的一只小羊羔,在無數(shù)雙時刻準備竄出地皮、躍上山崗的草芽的注視下,彎彎曲曲,高高低低,飄飄蕩蕩向草原深處慢慢踱過去。草原的安祥、悠遠,給你一種心靈的放松,給你一種肉體的解脫,現(xiàn)代人所固有的焦慮、沖撞、搏擊、打斗、忽悠,在這里都像無邊的碎云,經(jīng)不住草原午風、晚風的傾斜,一下子全傾倒到草之角、地之涯,無影無蹤。草原真是一池碩大的精神溫泉。
草原上空的云和草原上面的草場一樣冷寂、稀少,可是偶爾來一次,又像出奇制勝的空降師,從天而降,來得快,走得俏。
那天,我就碰上了這樣一場雨,對饑渴的錫林郭勒草原,那是屁股大塊的云影,屁股大塊的雨點,就這點雨,就這點水,一降落到還到處泛黃的草原上,降哪,哪立馬就淀出一團綠、一片綠。草芽鉆出草地的速度,像神話,像劉翔,像一種時光倒流。季節(jié)置換,看一眼是一點綠,再看一眼是一團綠,再看一眼是一片綠,就連陰云飄過的草地,那綠也都憋足勁往外拱。那是一種季節(jié)的精神,那是一種草根生命的力量,在南方久呆,絕不會看到世間還有這樣一種綠法,活法,玩法。
今年4月17日,我去了趟北京,正是風沙肆虐的月份。風是瘋了,四處鉆,四處竄,四處張狂。風過后,你瞇上眼睛定定神,四處一目了然,花骨朵帶著響聲像除夕夜的小鞭炮,一串串炸開,一杈杈綻放。一條街道是白花,另一條街道是粉花,還有一堵紅墻旁是黃花摻著紅花、粉花,北京的花就這樣風塵仆仆地趕來了,不客氣,不虛套,不打馬虎眼。在反差強烈、土腥味十足的北京,花兒們綻放了,不矯情,不虛情假意,不講價錢,一掛就掛你一眼眶,一腦門。
甭管北京的花,還是草原的草,有雨就快綠,有風就快綻。大自然所呈現(xiàn)的氣派,人類能有半點一絲,那還不吹到上帝的耳廓里,你信不信,你不信,我信。
我在沙漠被暈了一把
我琢磨人被暈過是好事,但千萬不能就此耍死狗,裝無賴,裝粗獷,裝苦大仇深,裝飽經(jīng)滄桑?,F(xiàn)在地球上這種人多起來了,兜里有個仨瓜倆棗,城里呆煩了,到鄉(xiāng)下野外去找找感覺。裝備可能是一流的,也可能是三流的,住的野外帳篷都是進口貨,開著車,穿戈壁,有向?qū)?,溜達溜達沙漠,半月不見,人整個一個流浪型的大藝術家,胡子長的像馬克思的兄弟,臟的像《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我相信,今天一個處處充滿包裝、化裝、偽裝的世界,裝一回粗獷,裝一回蠻野,裝一回王九蛋,也一定是城市呆久了那小靈魂、小精神、小思維、小得意、小牛逼的另一種補償。其實,你裝得挺舒服,你就裝吧,不過,別裝太久了,久了就是負擔,就是脂肪,就是病。
世界上沒有比巨大的反差更能讓人犯迷糊,暈一把的了。
還是在新華社當農(nóng)林牧業(yè)記者的時候,接到一個采訪任務,讓寫一篇反映巴丹吉林大漠深入牧民新生活的稿子,接到通知,乘火車,坐汽車,一路走到大漠的邊緣。在一個小嘎查,當?shù)仄煺缇蛡浜昧耸畮追宀菰p峰駝,從來沒有騎過駱駝的我,在老牧民向?qū)У暮唵伪葎澫拢玫搅艘I。第一天,在駝背上領略大漠風光,慢慢渡過沙漠的領略和迅速奔過沙漠的領略完全是兩碼事,比如,你在大漠中行走,你會覺得天是那么藍,沙漠是那么浩瀚,人是那么渺小,還偏偏每日生出許多小玩意,瞎名堂,累不累,煩不煩。天一漆黑,我們就趕緊從駱駝背上卸下帶來的肉干、酒、白水和宿營的一點簡陋裝備,就近到一個嘎查,找一戶牧駝人家休息。我們是來休息的,他家可像是過大年一般,你想,在大漠呆久了,有時一年到頭也難碰上除自家外的人,人見到人,那興奮,那激動勁兒,可想而知。殺羊,熱酒,熬茶,敬煙,然后是一醉方休,不帶高低貴賤,不帶功利目的,一醉方休,那才是爽,那才是舒服。
這樣在駝背上晃滿了半個來月,再回到出發(fā)地時,坐上第一代日本越野車(那時看,這種采訪車很風光,現(xiàn)在看,怎么都像一個大號三明治),在沙坡上滑來滑去,也就十一、二邁,音響再一開,我的腦袋忽地就有一種暈菜的感覺。慢久了,快就是反差;黑久了,白就是刺眼。從來不暈車的人,那一剎那,暈了。暈得好難忘,好有感覺,沒有巴丹吉林沙漠,沒有那段駝程,你想暈,還暈不來呢。其實,人都是那么回事,都挺淺,都挺喜歡晃蕩的,都挺喜歡找感覺的。
周扒皮也是CEO
小時候,在露天電影院看的最多的動畫片是《半夜雞叫》,造型最生動的當數(shù)周扒皮和他老婆,一瘦一胖,一高一矮。
用今天的話語表述,周扒皮的老婆是董事長、老板、投資人,周扒皮是總經(jīng)理、CEO、職業(yè)經(jīng)理人,而且上心、用勁、敬業(yè),吃苦耐勞,富有創(chuàng)新精神,迫于當時的人文、地理和企業(yè)環(huán)境,周扒皮全部職業(yè)精神也只能干到如此。
你想,當時沒有報時器,在那種近乎原始的耕作條件下,只能靠一雞打鳴來叫長工(按現(xiàn)在國營企業(yè)的標準就是正式工或合同工),多出工,多出活。周扒皮第一大創(chuàng)新精神,苦練口技,惟妙惟肖,讓不見曙光不打鳴的公雞都要跟著打鳴。周扒皮的第二大創(chuàng)新精神,不斷充電,不斷掌握新知識,無師自通,自學了公雞心理學,并獲得了雞碩士學位。俗話說,一犬吠形,百犬吠聲。他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活學活用,創(chuàng)造性地將狗心理學的精華引入了公雞心理學,獨自創(chuàng)立了一個完整的體系,形成了“一雞啼形,百雞啼聲”的獨學專利發(fā)明。
此外,周扒皮的敬業(yè)、愛業(yè)、尊業(yè)精神,已超越了所有長工,每天起五更,睡半夜,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比長工起的早,比長工睡的晚,從不上卡拉OK,也無閑去打高爾夫。為了防止出工不出力,還經(jīng)常深入基層,與民同甘苦,只可惜,周扒皮早生了七十年,如放在當下,“世界CEO”第一的寶座非他莫屬。
一顆芒果的傳播速度與政治含金量
今天,一顆芒果就是一顆芒果,普通,平凡。就像滿大街隨處可見的一個男人或一個女人。芒果,又稱杧果,是熱帶、亞熱帶地區(qū)的一種極為普通的水果,金黃色,像一只剛孵出的小鴨子,又像一顆被壓扁的鵝蛋。大核,厚皮,黃黃果肉帶著絲,沒有想象中的好吃??稍谒氖昵?,芒果一夜竄紅,成了一顆家喻戶曉的文革果和政治果。
我從小出生在北方,讀書、工作在北方,30歲時才第一次跨越珠江,看到了廣東人心目中的母親河。第一次乘船橫渡瓊州海峽到了海南島,第一次聽島上人稱你為大陸來的,這時回頭眺望,我身后的歐亞大陸是地球多么壯觀的一塊大陸,廣東是歐亞大陸的邊緣,海南島是離歐亞大陸最近的一個島嶼。上島后,我最想見到的水果是芒果,最想吃到的水果也是芒果。在三亞這個和內(nèi)蒙古包頭有著同一個別名“鹿城”的海濱城市,我如愿以償,那時三亞的芒果還沒有改良,個頭不大,皮厚,肉少,核大,絲多,吃起來口感一般,不如山東的萊陽梨,萊陽梨雖是一身麻子,可嘎蹦溜脆,也不像內(nèi)蒙古西部的大沙棗,一口一酥糖。
我八歲那年,第一次看到一顆芒果,是假的,好像是塑料仿制的。當時家在西北某地大山腳下的一個萬人軍工企業(yè),廠子有一大廣場,廣場中央有一毛主席塑像,毛主席塑像的石子還是我們像挑大米種子一樣一顆一顆挑出來的,記得,當時還有一句話叫“一顆石子一顆心”,那虔誠,那迷信,那崇敬,那認真,那仔細,現(xiàn)在就是讓我挑金粒子,我也找不到當年的那份感覺。下午三點,迎接毛主席送的芒果車出現(xiàn)了,那是一輛深綠色的解放牌大卡車,在駕駛樓頂上特制了一個托盤,托盤上固定一個大芒果,按我現(xiàn)在見到的熱帶芒果看,那芒果只有泰國、馬來西亞才有那么大個的。應當講,是按1:1比例復制的。當時那芒果可是圣果、神果、政治果、領袖果,誰敢造次,不想活了,想當現(xiàn)行反革命嗎?
芒果車緩緩駛進,兩旁是鑼鼓喧天,口號四起,群情振奮,紅旗招展,那時,絕不夠膽說吃一口,能看上一眼,足矣。
多年后,我知道了這顆芒果的來龍去脈,人家泰國偉大領袖的一個女兒遠道來訪,給毛主席一籃子芒果,其實在泰國,芒果太隨意了,本地常見的土特產(chǎn),吃不完,還曬成芒果干,制成芒果醬,做成芒果糖,凡是敢把鮮果曬成干的地方,一定是盛產(chǎn)此種水果的地方。就像內(nèi)蒙古的山藥蛋,山東的煙臺蘋果,河北的大紅棗,甘肅的花蘭柿,廣東的荔枝一樣,都敢往干里曬。
毛主席吃不了,我估計他老人家按照湖南人喜吃辣的習性,未必能享受這味道怪怪的熱帶水果,隨手送了人,隨手接了芒果的人,又順手送給了某家新聞單位,某家新聞單位受寵若驚,再一宣傳,一造勢,這芒果的復制品就變成一圣果,一神果,在那土豆吃起來都還要省幾口,豬肉吃一口都要咂咂味的特殊年代,一顆芒果讓北方的中國人過了一把干癮。
人一旦迷信了,什么笑話都能整出來。那年頭,人只有政治意識,沒有商品意識,如果有,芒果產(chǎn)地的果農(nóng)還不把下巴樂的掉下來。
千萬別變成讓流行牽著鼻子走的一頭笨牛
一個人有聽覺記憶,視覺記憶,嗅覺記憶,觸覺記憶,性記憶和胃記憶,這種種來自人體不同器官的記憶,實際上在18歲以前基本定型,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多,經(jīng)濟條件的好轉(zhuǎn),某些記憶會有改變,但變化不多。
《羊城晚報》在副刊版搞過一個調(diào)查,50歲的人喜歡的歌和30歲的人喜歡的歌,這可以歸到聽覺記憶的范疇,你按照歌曲產(chǎn)生的年月,基本可劃定喜歡這類歌曲的人出生年齡段。
像建國前后出生的人,喜歡的革命歌曲是《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團結就是力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志援軍進行曲》、《我的祖國》等等。
像55年到60年這個年齡段出生的人,對毛主席語錄歌、毛主席詩詞歌、八個樣版戲、長征組歌等熟悉的程度是現(xiàn)在30歲以下的人不可思議的。最不可思議的是《毛主席語錄》,無韻無律,讓大作曲家一譜曲,竟也是朗朗上口,句句有韻,高山流水,天上人間。真是中國歌曲史上的一大創(chuàng)造,靈感源于作曲家當時的一種忠心、一種崇拜和一種無私無欲的迷信。
在胃記憶上人類也是如此,甭管你當多大官,也甭管發(fā)多大財,也甭管你出多大名,18歲以前常吃什么,恐怕能決定你此生的飲食走向和愛好,你可以嫻熟地使刀使叉吃西餐,你也可以頓頓上三大件:鮑魚、魚翅、燕窩。但離開了社交場所,離開了你不得不陪人的餐桌,你還會這樣吃嗎?我認識的一個號稱身價百億的地產(chǎn)新富豪,他說,吃晚飯,最舒服的莫過于一個人蹲在茶幾前,卷起褲管,喝上一碗潮州白粥,來上一碟手撕菜甫,外加一碟欖菜,發(fā)出聲響地喝,叭唧著嘴嚼咸菜,那才叫真吃飯。這里有對童年、少年生活的懷念,有對當下應面對的煩厭。人的胃記憶絕不會欺騙你。
像毛澤東終生愛吃的紅燒肉,周恩來愛吃的獅子頭,徐世友愛吃的小蔥拌豆腐、羊肉燉粉條,你能說那是靠簡樸和奢華來區(qū)分的嗎?靠品德高低來劃分的嗎?人就是人,人生不過七、八十年,原本就是那么回事,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千萬別變成讓流行牽著鼻子走的一頭笨牛。人是要進步,人是要隨著潮流走,但進步屬于下一代,一代一代的進步那才是進步,一波一波的水浪打著浪,浪隔著浪,那才是潮流。回歸自己,回歸自己定型的各種記憶,那不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能完成的,那也是大徹大悟后的另一種返璞歸真。
饑餓年代產(chǎn)生的想像力
文革初期,西北某地一村莊,召開公社社員憶苦思甜大會,上來一個50多歲的老農(nóng)民,也要登臺發(fā)言,他說:遠的不說,就說1960年,那個餓呀,真是嗆不住。這時,一個工作人員急沖上前:停,停,停。你有常識嗎,讓你憶舊社會的苦,誰讓你憶新社會的苦。老農(nóng)民討了個沒趣,自然又坐回了原位。是啊,他的胃清晰地告訴他,那年最苦,那年最餓。胃要這么想,嘴巴又有啥轍。這可能是個政治笑話,可細剖析這笑話的成份,起碼有眼眶里流出的咸淚和胃里流出的苦汁,那該是一種什么三教九流的味道。
下面講的,也是一個笑話,時間是1961年,黃河岸邊一小村莊,一天,來了一個賣豬肉的,一筐肥的,可煉油;一筐瘦的,可炒菜。一村姑見到筐肥的,上下翻卷了兩遍,說,你這肉不夠肥。賣肉的說,這年頭你要多肥的,再肥就擠出奶了。村姑紅著臉,二話沒說,徑自回家。晌午,當莊稼漢的老公回到家,一端起碗,清水土豆白菜份外香,問咋回事,老婆說,見到賣肉的了,沒錢買,沾了兩手油,全洗鍋里。咋就不香。老公筷子一放,啪一巴掌打過去,真不會過日子,要是洗缸里,那不就夠吃一星期的。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齊說,這婆娘該打,要是洗到全村那眼井里,全村人都能沾上腥。消息越傳越走樣,黃河兩岸的村莊都知道了,該打,該打,要是洗在黃河里,兩岸人民也可沾沾光。再撒上點蔥花,打幾顆雞蛋,那不就是一河的蛋花湯嗎。
饑餓產(chǎn)生的想象力太有穿透力,一種刻骨銘心,一種永生難以忘懷,不親身經(jīng)歷過饑餓滋味的人,怎么也不知道那滋味是一種什么亂七八糟的滋味。
北京毛驢穿海軍衫
歧視是社會的常態(tài),那朝那代都是如此。貴欺賤,大欺小,強欺弱,富欺貧。中國由于戶籍制度的原因,整個社會呈現(xiàn)的二元結構,這個問題已有許多專家、學者和專業(yè)人士在研究,政府的相關部門也在出臺一系列改進的方案。
歧視是社會的常態(tài),常態(tài)中最先反映是在民間笑話上。西北某地農(nóng)民首次進京,在北京動物園第一次見了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動物——幾匹斑馬,那斑馬的造型,長長的腿,長長的脖,還有一身海軍衫,低頭可吃草,抬頭可嚼葉,長脖善舞,比起西北那灰不溜湫、腿短、脖瘦的小灰毛驢,真是一天上,一地下。從京城返回鄉(xiāng)下,對左鄰右舍大講特講,這次到北京,可算開了大眼,親眼見到了北京毛驢,和咱這的毛驢不一樣,人家那毛驢漂亮,體壯,個高,腿長;最精彩的是,個個穿一身海軍衫。
這肯定是笑話,肯定又是見多識廣的人糟蹋孤陋寡聞的人一個笑話。
我聽過這個笑話后,不是這么笑,也不是這么看,再往深層次去想,你斑馬穿海軍衫,不也就是一只大號毛驢嗎?歧視有多深,反歧視就有多深,歧視有多毒,反歧視就有多毒。
前兩年,有一小品,傳遍祖國大江南北,長城內(nèi)外,說農(nóng)民富裕了,再富裕也趕不上城里人富裕的速度,農(nóng)民用紙擦屁股,城里人用紙擦嘴了;農(nóng)民吃上糖了,城里人開始尿糖了。再蠢的人,也知道這是一種反歧視的笑話,我們不僅知道貴欺賤,大欺小,強欺弱,富欺貧,不要忘了,貴、大、強、富永遠是少數(shù),而多欺少,才是大數(shù),多數(shù)。這也是茶余飯后的另類鐵律。有條件歧視人的人,還是悠著點好。
人類問候語后面隱藏的孤獨
有了人類,就有了問候語,問候語俗稱打招呼,簡單,明了。是一種使用頻率最多,最便捷,直接面對面的一種人際溝通方式,雖然,現(xiàn)在有了傳真、電話、手機、電腦,也無外乎是這種溝通的放大和延伸。
中國人的問候語,自古就是:你吃了嗎?中國人不是一個饕餮的民族,但“民以食為天”是中國人的經(jīng)典信條。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一日三餐,吃沒吃,喝沒喝,對每個具體的人來講,都不是小事,一顆種子到成了麥穗子,成糧食,不是一件易事,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日本是個島國,又是地震多發(fā)區(qū),四周的巨浪和多變的天氣,使日本人見面的第一句話是:天氣怎么樣?是典型的問候語。
蒙古是一個以畜牧業(yè)為主的民族,牛、羊、馬、駱駝是一家一戶牧民賴以生存的希望,他們見面的第一句多是問飼養(yǎng)的牲畜好不好。
其實,縱觀各國的問候語,最本質(zhì)、最原始的問候語不外乎兩點,一是生存的地理條件如何,二是生存的基本條件如何。盡管現(xiàn)在隨著生產(chǎn)力的大幅提高,問候語里的原始味道淡薄了許多,骨子透露出人類早期孤獨、無奈的痕跡還是清晰可見。
一生只愿做閑人
齊白石老人的一句名言,這句話是:一生只愿做閑人。是啊,寫點閑字,畫點閑畫,見點閑人,說點閑話,寫點閑文,看點閑景,這該是人生的一種大自在境界,細想起來,人一生能幾處是閑處,得閑空,有閑情,難。求忙容易求閑難。
人為生計所迫,為信仰所迫,為養(yǎng)家糊口所迫,為官場商場的追名逐利所迫,幾人敢閑,幾個會閑,幾人能閑。
忙忙碌碌中,人丟掉了一個閑字,按照他人設計的臺階一步步爬,爬得鼻青臉腫,人不人,鬼不鬼的,還全不知覺。按照財富設下的山頭,打掉左山頭,又攻右山頭,彈痕累累,英年早衰。
南懷謹老先生對人生參透的地方很多,其中一句我印象特深:人一生三階段,被人欺,欺人,自欺。我理解,被人欺是忙,欺人更忙,只有自欺占一個閑字。對于大多數(shù)成功的人生和失敗的人生也只是像蕩秋千一樣在被人欺,欺人中蕩來悠去,很難有人進入自欺的高度。
閑是一種心境,求閑得閑,見閑愛閑。閑是一種心氣,閑是一種生命的狀態(tài),真敢閑下來,那是一種膽量,那是一種鳥瞰紅塵的氣度。
臟一條江容易,凈一條江難
世界上著名的城市大多都建在江邊,取水容易,排水更容易。取的是凈水,排的是污水,這是一大難題。
建國初期,中國幾條大河流域,新老城市突然還了陽,沿江沿河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工廠拔地而起,越是用水大的越是靠水邊,造紙廠、洗煤廠、化工廠、化肥廠,從當時財力支出的情況看,國家有了一大筆錢,多、快、好、省,這四個字概括了當時國家領導人、企業(yè)領導人的真實心態(tài)。那時沒有環(huán)保概念,我記得上小學時,課本描繪工業(yè)的常用詞是:煙囪林立,機床轟鳴。今天人們看到這兩句話,絕對會啞然失笑。
問題不在于當初的決策,關鍵在于人對自然的認識太晚了,一直這樣沒黑沒日地吃下去,清澈的江水先是變黃,再變灰,江里的魚先是逃亡,然后是蝦、蟹的死亡,無釣可垂的一條江,算什么江,死江,臭江。
去年8月,廣州人組織萬人橫渡珠江,是一壯舉,起碼可游泳,人不會跳進去是白的,出來是黑的??墒悄阌炯荚俸?,除了組織好的人群和人造的喧鬧外,有魚兒陪你游嗎?有蝦兒陪你戲嗎?我估計,不會有,也不可能有,讓一條江死,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讓一條江活過來,需要更漫長的時間。有些事,領導一帶頭,群眾一使勁,能成;有些事,你帶多少頭,使多大勁也白搭。上帝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