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羅馬法在千余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其婚姻制度經歷了從“有夫權婚姻”制到“無夫權婚姻”的制演變。在此過程中，羅馬婦女的法律地位也隨之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這從羅馬婦女在婚姻中的人身權、財產權、婚姻權的前后變化等方面可明顯地體現(xiàn)出來，從中反映了羅馬婦女法律地位不斷提高的趨勢。

關鍵詞：羅馬法；婚姻制度；羅馬婦女；提高

中圖分類號：B24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8)01-0186-04

羅馬法在千余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其婚姻制度經歷了由“有夫權婚姻”制到“無夫權婚姻”制的演變歷程，在此過程中，羅馬婦女的法律地位也隨之相應地發(fā)生了變化。本文試圖從人身權、財產權及婚姻權等方面，對羅馬婚姻制度演變過程中羅馬婦女法律地位的變化作一較為系統(tǒng)的闡述。

一、羅馬婦女擺脫了夫權的人身羈絆

前已論及，在羅馬法史上，羅馬的婚姻制度先后經歷了“有夫權婚姻”制和“無夫權婚姻”制。羅馬早期的婚姻制度為“有夫權婚姻”。在該婚姻制度下，女于出嫁后，即與母家脫離親屬關系，而加入夫方之家族，完全處于夫權之下，如夫為他權人(羅馬法以家屬權為標準把羅馬市民分為自權人和他權人，凡在家庭中有權獨立行使其個人權利的人為自權人；凡處于自權人權力之下的人為他權人——筆者注)則由家父代行夫權。妻對夫處于女兒之地位，妻必須服從丈夫的專制統(tǒng)治。后者操握著前者的生殺大權，也可以賣掉她或貶她為奴。這種婚姻就其締結形式而言，可分為共食婚、買賣婚和時效婚三種形式。所謂共食婚為一種宗教儀式，其儀式程序為將麥制食品供奉于丘比特神位前，10名證人和僧正為監(jiān)儀，新郎和新娘說一定言詞，共食麥餅，結婚儀式完成，婚姻關系遂成立；買賣婚是指依曼兮帕蓄的買賣方式所締結的婚姻，該婚姻締結時，男方須在證人和司秤前面說固定套語買下女于，婚姻便成立；時效婚表現(xiàn)為丈夫或者丈夫的家父因某一婦女與其丈夫連續(xù)同居一年而取得對該婦女的夫權，這實際上是羅馬法上的所有權時效取得制度在家庭婚姻關系中的適用。換言之，時效婚是指將女子視為動產，對其“占有使用”一定時間便取得所有權，也就是男子對女子取得夫權。從早期羅馬婚姻特別是買賣婚和時效婚的締結方式上，我們看到，婦女根本未視作婚姻法律關系的主體，而是如同物品一樣可自由買賣或轉讓，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羅馬婦女卑微的社會地位。以后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及文明的進步，自羅馬共和國中期以來，羅馬法上又產生了所謂“無夫權婚姻”，這是一種萬民法上的婚姻制度。其與“有夫權婚姻”制的主要不同點在于：其一，丈夫不因此取得對妻子的人身權，故稱“無夫權婚姻”。因而妻婚前婚后的地位不變，仍屬原家父權下的成員。家父死后則可以成為自權人；其二，妻不受丈夫或丈夫家父的管轄，故與夫家家于(指處于家父權支配下的卑親屬——筆者注)地位不同，基本上可與夫地位平等。概而言之，這種婚姻的最大特點是不產生夫權的后果，即妻子不受夫權的支配，其在法律上的地位完全與未婚時相同，妻可以保持其人身和財產的獨立?？梢哉f，隨著“無夫權婚姻”制度的確立，婦女的人身和在家庭中的地位因而得以大為改善。羅馬帝國以后，除了高級僧侶仍沿用“有夫權婚姻”外，其他人己不再采用，隨后“無夫權婚姻”逐漸取代“有夫權婚姻”占據了統(tǒng)治地位，成為當時普遍流行的婚姻制度。

到了東羅馬皇帝查士丁尼(公元527－565年在位)編纂《羅馬民法大全》(《羅馬民法大全》由《查士丁尼法典》、《法學階梯》、《學說匯纂》和《新律》四部分組成——筆者注)時，“有夫權婚姻”己完全消亡，而且法律也不再承認這種婚姻形式。此時羅馬的己婚婦女實際上已獨立于其夫，而夫也很少能夠或己完全不能控制其妻的行為了?？梢哉f，查土丁尼時代的羅馬婦女在婚姻中基本上與夫處于平等的地位。

二、婦女的財產權受到了法律的保護

財產是人之生存的物質基礎，也是人格權的物質保障，若無財產作為基礎，人的尊嚴、榮譽、地位等人格權也就無以實現(xiàn)。在古代婦女尚處于弱勢群體的社會大背景下，維護婦女的財產權益，關乎到其人格權的有無及實現(xiàn)程度，因此法律對婦女財產權的保護同時也意味著對其人格權的重視程度，并且也是社會文明程度高低的一個標志。隨著羅馬婚姻制度的進步和發(fā)展，羅馬婦女對婚姻財產諸如嫁資和“婚姻贈與”的權利逐漸受到法律的重視和保護。

(一)對婦女嫁資財產的保護

在古羅馬，嫁資即女于或代表出嫁女子的某人準備攜往男方家的一定財務，以備婚后家計負擔及婚姻關系終了后女方的生活費用。前已論及，羅馬法上的婚姻分受夫權支配的“有夫權婚姻”和不受夫權支配的的“無夫權婚姻”兩種。在早期羅馬法即羅馬市民法中，其婚姻制度為“有夫權婚姻”，在該婚姻制度下，夫妻之間實行統(tǒng)一財產制，妻子婚前婚后所得均為丈夫所有，妻無自己獨立的財產。一切財產須歸丈夫，因而婦女嫁資自然成為夫的財產的一部分，丈夫享有絕對的權利，妻無權干預。除非協(xié)議口復，妻無權主張權利。但后來此種情形有所改變。在羅馬萬民法中，其婚姻制度為“無夫權婚姻”，在該婚姻制度下，夫妻之間實行分別財產制，即夫妻財產各自獨立，嫁資作為妻子的財產可獨自保留，法律規(guī)定非經妻子的同意，夫或家父不得處分之。此期的嫁資制度對羅馬市民法中的婚姻財產制作了一定程度的修改，妾的財產地位也因此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其利益也多少有些保障。到羅馬古典法時期(約公元1世紀至3世紀)，妻可以“口約之訴”在離婚或丈夫死亡情況下對嫁資主張權利：妻還可通過“妻產之訴”對嫁資主張權利，但夫得為每個子女而保留其六分之一。但即便如此，在《羅馬民法大全》以前的羅馬法中，在對女子嫁資權利的保護方面仍不夠充分，如羅馬皇帝奧古斯都時(公元前27年一公元14年在位)的法律規(guī)定，丈夫未經妻子同意，不能出讓嫁資中的不動產，但動產不在此限。丈夫轉讓嫁資中的動產無需征得妻子的同意，甚至若丈夫在征得妻子同意的情況下，可轉讓包括不動產在內的所有嫁資。這顯然不利于對婦女財產的保護，因為婦女由于其性別及在家庭中的弱勢地位的緣故，有時很容易受到丈夫的欺騙或脅迫而作出同意其夫轉讓其嫁資的表示。另外，《羅馬民法大全》以前的羅馬法還規(guī)定，即便是嫁資中禁止丈夫轉讓的不動產如土地也僅限于意大利的，若為意大利以外的行省的，則不受此限，丈夫即可自由，這同樣不利于對婦女財產的保護，因為當時羅馬婦女的嫁資中就有相當一部分是位于行省的?？梢姟读_馬民法大全》以前的法律對婦女嫁資的保護不夠充分或者說力度不夠大。而《羅馬民法大全》在保護婦女嫁資權益方面較之以前的法律更為充分和徹底，如它規(guī)定，所有嫁資無論設定時有無歸還約定，婚姻關系解除時，除因妻子的過失而離婚外，都應歸還給妻子；妻子死亡，則歸還給她的繼承人。同時為免于妻受到其夫的蒙蔽或脅迫而作出的對其不利的意思表示，《羅馬民法大全》規(guī)定，“禁止丈夫在沒有妻子同意的情況下出售意大利半島的嫁資田宅以及禁止未經妻子同意的抵押”；“這一規(guī)則不僅適用于意大利半島的嫁資田宅，而且適用于所有行省的嫁資田宅。換言之，丈夫不經妻子同意不僅不能出售、抵押意大利的不動產，而且對行省的不動產也不能為出售、抵押等處分行為。其這樣做的目的，是“要避免丈夫利用妻子的軟弱使她迅速地變得貧窮?！彼踔吝€規(guī)定，丈夫對妻子嫁資中的不動產，即使征得妻子的同意也不得出讓或抵押。正如查帝在其《法學階梯》中所規(guī)定的那樣：“丈夫被優(yōu)利亞法禁止違背妻子的意愿轉讓作為嫁資的土地，盡管士地作為嫁資已給予他，是他的。然而朕通過修改優(yōu)利亞法，朕導致了一種更好的狀況。的確，由于該法僅適用于土地處在意大利的情況，并禁止違背婦女的意愿作轉讓，而即使她們同意，這也禁止對它們?yōu)榈盅?。對這兩個缺陷，朕都提供了補救，在土地坐落于行省的情況下，也既禁止轉讓又禁止對之設立抵押，即使有婦女的同意，這兩種處分方式的任何一種都不能發(fā)生，以免女性的軟弱導致其財產被敗壞?！笨梢姟读_馬民法大全》充分考慮到了女性的心智等實際情況，對其嫁資財產的保護落到了實處。不僅如此，為更充分地保護婦女對嫁資的權益，《羅馬民法大全》還規(guī)定，妻對夫的全部財產享有法定抵押權以作為返還嫁資的擔保，并享有優(yōu)先請求權。誠如查帝在其《法學階梯》中所言：“朕給她們默示的抵押權，朕規(guī)定，在妻子本人就其嫁資起訴的情況下，她此時優(yōu)先于其他享有抵押權的債權人，朕采用這一規(guī)定，只是為了妻子的利益。”通過這些法律規(guī)定，《羅馬民法大全》切實保障了婦女對嫁資的權利，從而保護了婦女財產上的權益，進而改善了其經濟狀況，最終為羅馬婦女人權的發(fā)展和進步奠定了物質基礎。

(二)對婦女“婚姻贈與”財產的保護

羅馬法上的“婚姻贈與”最初被稱為“婚前贈與”，一般是由男方(夫)在婚前提供給妻的一部分財產，目的在于維護妻子在丈夫死后的生活費用以及在丈夫有過夫或其他行為致使婚姻破裂時，妻能有贍養(yǎng)的物質保證。在這方面，它與嫁資的功能相同。至查帝時，法律又規(guī)定，這種贈與也可在婚后完成，井且被稱為“婚姻贈與”。因為查帝時的法律認為，“既然在婚前贈與和嫁資之間沒有任何差異，為什么婚前贈與不能作為嫁資在婚后給予呢”稍后，“婚姻贈與，甚至發(fā)展成為與嫁資相平行的制度，就像女方的父親有義務為女兒設立嫁資一樣，男方的父親也有義務為兒于向女方實行“婚姻贈與”，并且法律規(guī)定其數(shù)額與嫁資相等。

羅馬的“婚姻贈與”制度盛行羅馬帝國后期，是從早期羅馬“有夫權婚姻”中的買賣婚中的價金、男方于訂婚時的聘禮發(fā)展而來，因“無夫權婚姻”的通行而日見重要。按羅馬市民法規(guī)定，因“無夫權婚姻”，夫妻間不發(fā)生繼承關系，如妻子先丈夫而死，或婚姻因妻子的過失而解除，則丈夫可取得妻子的全部嫁資；反之，如丈夫先死或婚姻因丈夫的過失而解除，而妻子并無相應的權利，“婚姻贈與”的目的就是在于平衡夫妻財產關系，以彌補妻子交付嫁資而對丈夫卻沒有繼承權的不公平狀態(tài)。

在《羅馬民法大全》以前的羅馬法中，如同對婦女嫁資的保護不夠充分一樣，對婦女“婚姻贈與”財產的保護也存在不完善等問題，因為依《羅馬民法大全》以前的法律規(guī)定，“婚姻贈與”財產在婚姻存續(xù)期間由丈夫管理，而丈夫往往利用管理的機會，對“婚姻贈與”財產進行轉讓、抵押等處分行為，從而損害妻子財產上的利益。為保護婦女的財產權益，《羅馬民法大全》同樣加強了對“婚姻贈與”的保護。如它規(guī)定，“由不動產構成的‘婚娶贈與’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抵押或材。如果它被抵押或轉讓給第三者，那么妻子有權依法恢復對贈與品的權利，”也就是說，“婚姻贈與”若為不動產，夫不得變賣、抵押或作其他處分。而且法律還規(guī)定，妻對于丈夫的全部財產享有法定抵押權，以擔保執(zhí)行“婚姻贈與”財產的權利。它甚至還規(guī)定，“不允許妻子蒙受任何損失，即使她們同意出讓或抵押‘婚姻贈與’，其權利依然保持不變。丈夫的上述轉讓無效。除非他有足夠的財產來補償‘婚姻贈與’財產。”同時查帝時的法律還規(guī)定，如果丈夫瀕臨破產，喪失支付能力，妻子本人如同對嫁資一樣，也可立即請求支付所贈財產舊?？傊?，在《羅馬民法大全》中，有關嫁資不可轉讓的法律規(guī)定也適用于“婚姻贈與”。通過這些注律規(guī)定，妻對“婚姻贈與”的財產有了可靠的法律保障，從而使妻在家庭中的財產地位隨之不斷得到保證和提高。

三、羅馬婦女取得了一定的婚姻主動權

在羅馬婚姻制度的演變過程中，羅馬婦女在婚姻中由最初的完全被動地位轉變?yōu)楹髞淼闹鲃拥匚?，反映了羅馬婚姻制度逐漸進步的過程，茲以羅馬婚姻的締結與婚姻的解體即離婚分述之。

首先，就羅馬婚姻的締結而言，婦女取得了一定程度的選擇權。在早期羅馬的“有夫權婚姻”中，婦女只是婚姻法律關系的客體，她們被當作物品一樣在家族中轉讓，其在婚姻中毫無發(fā)言權，不能表達自己的意愿，不能依自己的意愿締結婚姻，換言之，在“有夫權婚姻”中，妻不過一種工具或客體，只能任人擺布，毫無主動性可言。后來隨著羅馬“無夫權婚姻”的出現(xiàn)，此種情形得以根本改觀。特別是在查帝時代的《羅馬民法大全》中，法律更突出了對婦女意愿的尊重，重視其對婚姻的選擇權，使婦女在婚姻的締結方面取得了一定程度的主動權，成了婚姻法律關系的主體，如它規(guī)定，“如果沒有當事人的同意，婚姻不能成立”；“如同結婚一樣，訂婚也同樣需要家女的同意?！?/p>

其次，在離婚方面婦女也取得了一定的主動權。在早期羅馬法的“有夫權婚姻”制度中，離婚的主動權全在夫一方。夫可以單方面決定離婚，任意離棄妻而無需任何條件；相反，妻則無此權利，只能忍受其夭的擺布，質言之，在“有夫權婚姻”中，離婚乃是夫的特權，實際上是夫可以任意拋棄其妻。而在查帝時代，夫妻雙方均有離婚的權利，同時法律規(guī)定不管是夫離妻還是妻離夫都要有正當?shù)睦碛桑駝t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為約束夫任意離棄妻的行為，《羅馬民法大全》更是以具體例舉的形式規(guī)定了夫離妻的法定理由，夫若無法律的正當理由而擅離其妻的，法律要予以相應的制裁，如喪失對妻的嫁資和“婚姻贈與”財產的全部權利。

另外，為保障婦女的婚姻質量，《羅馬民法大全》甚至規(guī)定，“如果婚姻始已持續(xù)了二年，丈大因天生陽痿不能與妻子結合，她或者她的父親，可以向她的丈夫提出離婚且不喪失嫁資。”可見，在《羅馬民法大全》時代，妻在婚姻中的主動性己有很大程度的提高，這與早期羅馬婚姻制度中婦女完全處于被動地位相比，顯然是大大進步了，從而維護了婦女婚姻方面的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