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我突然很懷念家鄉(xiāng)的槐。
籬笆旁邊的那幾棵槐樹,此時大概已是綠里夾雜著黃,在夕照中,在颯颯涼風里,漫天槐葉蕭蕭了吧?這是老杜的意境吧?不,添一抹夕陽就完全不同了,這樣的無限好里會讓人有近黃昏的感嘆。微黃的槐葉飄飄灑灑,在夕陽的照耀下,像一種似花而又非花的落蕊,又像一群恣情嬉鬧的蝶,似乎全然不覺這是最后的飛揚。我真想再次走進這種意境里,讓槐葉簌簌地落滿頭,沾滿衣,然后走進屋里,輕輕撣在床上,再一片片夾在我喜歡的書里。想翌日晨起,未落盡的幾片槐葉零落在枝頭;而“落蕊飛蝶”已鋪得滿地。腳踏上去,聲音也沒有,氣味也沒有,只有一點點極其柔軟的感覺,仿佛碰觸到了槐的靈魂——假如它果真有靈魂的話。
古人說,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我不禁想起了其他季節(jié)里的槐。
春日漸近,槐雖不是第一個抽芽吐綠的,也無力爭報春之事,但它同樣經(jīng)歷了生命迸發(fā)的全過程,并且有自己獨特的魄力和氣概,它的皮皸裂,枝有刺,葉小,花遲……這一切的一切注定它與蜂圍蝶陣無緣,甚至不能擁有幾只唧唧喳喳做客或小憩的小鳥,尋尋覓覓,大概也只有暮春時整天叫著“行不得也,哥哥”的鷓鴣會不嫌不棄地巢居其身了。然而,槐終不語,順其自然。
初夏,百芳都收拾花事了,槐才悠悠地將米粒大的槐花吐滿全身,那些槐花和葉子混雜在一起,一粒粒,一串串,仿佛綠玉瓊珠,經(jīng)四月的陽光照耀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這時,人們紛紛束鉤綁鐮,擗下槐花,做成一頓頓別有風味的瓊槐美餐。你含幾?;被ㄔ诳诶?,便會品出它的淡香、細膩和微甜。槐總是這樣,每年都要用槐花滿足人們的貪婪,卻無悔無怨,很像母親。但古代關(guān)于槐的詩詞歌賦似乎極少,想不通,古人能寫出“月照梨花”,為何寫不出“月照槐花”呢?設(shè)想明月東山,遠笛悠揚,槐花飄灑如雨,人入其境,是何等的美絕幽絕!此種情境,也只有“落雨槐花滿地鋪”可道其一斑吧。這時你一定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月色朦朧里的槐之魂!
冬日,槐是山水畫里必不可少的風景,是整個畫面的魂。
槐,“懷”也,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槐魂不死,則“懷”魂不止,豈畏秋風?
【作者系江蘇省豐縣中學(xué)高三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