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浴,曾是英國BBC廣播公司最年輕的合作人,世界500強企業(yè)之一的美國寶潔公司的職業(yè)經理人,2008年北京奧運火炬手和志愿者,她也曾是個自閉而絕望的女孩,在生命最黯淡的時刻,遇到了一個像父親一樣的男人一一美國著名漫畫家卡頓先生。
爸爸突然離去,她失去了明天的方向
游浴的父親游毅,祖籍四川成都,因參加過越戰(zhàn),后來一直在云南邊境工作。游浴出生于玉龍雪山旁的一所小醫(yī)院里,在爸爸眼里,她就像雪花一樣美麗透徹。
每次隨爸爸去蒼山玩,游浴總是讓爸爸幫她捉小松鼠,松鼠們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跑,爸爸笨拙地在后面追,游浴樂得前仰后合;在洱海邊上,爸爸經常給游浴講有關大理的傳說,畢業(yè)于南京大學中文系的爸爸腦海里裝著數不清的故事。
5歲那年的一天,游浴和爸爸剛剛走出家門,一輛轎車急馳而來。游浴被撞成重傷,醫(yī)生說她只有5%的生還可能。病床邊,爸爸緊緊握著女兒的小手:“游游,你要堅持,為了爸爸你也一定要活下來!”游浴艱難地伸出小手,摸了摸爸爸的鼻子,隨后耷拉著小腦袋失去了知覺。
第5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時,游浴竟然奇跡般地生存下來。在有爸爸陪伴的日子里,她的生活中充滿了陽光。隨著身體漸漸康復,游浴和正常的孩子似乎沒什么兩樣,她經常搞惡作劇,還組織同學們舉行籃球賽,和一群男生瘋玩到天昏地暗。
1995年春天,游毅攜妻子和女兒來到成都,他擔任市長秘書。2001年,游浴從成都九中畢業(yè),為了能守在爸爸身邊,她考進西南財經大學,攻讀市場營銷專業(yè)。那年,爸爸已經50歲了,他的背駝了,頭發(fā)也白了,整天咳嗽著去上班。游浴的心中感到陣陣痛楚,但爸爸是個工作狂,說什么也不肯病休。
2002年2月,游毅突然病了,病情越來越重,可他不愿放下手中的工作,還帶病到市政府接聽晚間的市長熱線。游浴勸爸爸在家里休息,游毅執(zhí)意不從。不放心的游浴陪著爸爸去上夜班,第一次走進爸爸的辦公室,她一愣:辦公條件很簡陋,沒有空調,一個破舊的風扇搖晃著,幾只老鼠明目張膽地在屋里鉆來鉆去。電話鈴聲接連不斷,游浴看著爸爸從容地一一接聽。話筒里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我在火車北站受騙了!”游毅耐心地安慰對方,并告訴他該怎么辦。電話中反映的都是一些極細微的瑣事,游毅卻做得認真而踏實,最后他實在沒有力氣了,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游浴趕緊把他扶到旁邊的一張鋼絲床上休息。
2002年2月22日是游浴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天,晚上11點26分,她替爸爸接了一個電話,回頭一看,爸爸靠在沙發(fā)床里睡著了,嘴角的微笑透著安詳和滿足。游浴輕輕喊道:“爸爸。”爸爸沒有回應。游浴急了,她使勁搖晃爸爸的身體,但是爸爸再也沒有醒過來……
突然失去了父親,游浴一下子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父親是游浴最愛的人,他性格開朗,對人友善,很少用言語表達他對女兒的愛,他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用行動傳達他的心聲,而他就這樣決絕地和她分開了。
游浴變了,以前活潑開朗的她現在整天都不說話,悶在自己的世界里。懂事的她為了不讓母親傷心,從來沒有在母親面前表露過想念父親的心情。那天,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精神恍惚的她險些撞上汽車,司機伸出頭罵道:“你這個神經病,不想活了啊!”游浴歇斯底里地喊叫起來:“我不想活了,我要去找爸爸,他在天堂里等我……”
爸爸走后,游浴做了很多份家教,希望可以幫家里減輕負擔。她參加了無數的比賽,期望可以獲得榮譽,讓天上的爸爸和家里的媽媽開心。她力圖不保留哪怕一點屬于自己的時間。希望自己能從無限的痛苦中解脫出來……但是,好多次母親不在家的時候,她看著父親的照片,放聲大哭。
善良的漫畫家,是爸爸派來的使者嗎
轉眼到了2003年春天,游浴怔怔地站在窗前。陽臺上,爸爸種的花開得很鮮艷,蝴蝶迎風飛舞,暖暖的和風輕撫著游浴的臉頰,這是一個充滿希望的季節(jié)啊。游浴卻覺得萬念俱灰,她突然萌發(fā)出一個念頭:從窗口跳下去,讓生命在空中自由飛翔。這時,一雙手臂緊緊抱住她,媽媽哭著把她拉到屋子里:“游兒,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不要再想爸爸了……”
游浴慢慢擦干媽媽臉上的淚水,使勁地點頭,但她的眼里流不出一滴淚。下了樓,游浴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在二環(huán)路靠南的地方,她看見一個藍眼睛、高鼻子的外國人坐在樹下,面前支著一個很大的畫架,他像一個孤獨的孩子,表情里透露出些調皮。
游浴看見畫板上有一只蝴蝶,一會兒多出了一片油菜花,一眨眼,又出現了一個男孩和一個長者。多么神奇呀!她站在旁邊,留心看著外國人的每一個動作。看了整整一個下午,游浴很想認識這個人,她怯怯地問:“你是怎么當上畫家的?”“如果你喜歡什么東西,并且全身心地投入,自然會成功的。”他以流利的中文回答她。
游浴介紹了自己,然后詢問對方的名字?!拔医锌D,屬馬,美國人,參加過越戰(zhàn)?!庇卧∩炝松焐囝^,她沒想到這個隨和的人竟然是美國最知名的漫畫家,他的作品暢銷很多國家。游浴還發(fā)現,卡頓的身上有很多自己父親的影子,他對人親切,關心他人,讓人感到溫暖而踏實。卡頓也很喜歡這個有靈氣的中國女孩,他們成了忘年交。
卡頓了解到游浴對父親的深情,因為她的淚水常常落到他剛剛畫好的漫畫上。卡頓和藹地問:“孩子,你最快樂的時光是在哪里度過的?”游浴脫口而出:“小時候是在大理,那時我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很開心?!笨D又說:“快樂是可以找尋的,我和你一道去找尋你的快樂,好嗎?”游浴的眼睛睜大了,她的心跳動起來,“如果你對世界微笑,世界也會對你微笑。孩子,我?guī)闳フ夷闶サ臇|西,我保證,我能做到!”點點滴滴的感動匯聚到游浴的心間,她點了點頭。
幾天后,游浴和卡頓在約好的地方見面。游浴帶來了她和爸爸的相片,卡頓的臉上顯出了興奮的光彩:“孩子,咱們就去你父親拍照的這些地方?!庇卧『芗樱骸拔乙氐侥抢锶?,我要看看爸爸當年住過的房子,走走他當年走過的路,找到他當年留下的影子?!痹谡f服母親之后,游浴和卡頓出發(fā)了,那天是2003年7月5日。
來到云南,在卡頓的建議下,他們先去了3個地方:世界園藝博覽會園址,石林和九鄉(xiāng)。1999年,游毅參觀世界園藝博覽會,站在吉祥物小猴前面拍了一張照片,他學著小猴的動作張開手臂,臉上的笑容就像藍天一樣明朗??D認真地對游浴說:“咱們一定得找著這只小猴子,但愿他沒有翻筋斗云跑了!”游浴拉著卡頓的手走了大半天,終于找到了父親拍照的地方。站在已被風雨侵蝕的小猴子前面,游浴模仿父親當年的樣子,張開手臂??D遲遲不肯摁下快門,他鼓勵道:“你沒有自信和微笑,你爸爸在天上看見會不高興的?!笨D手搭涼棚做猴子狀。游浴被逗樂了,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第二天,卡頓帶著游浴趕往石林。游毅在石林的照片拍攝于上個世紀80年代,當時的他非常年輕,英姿颯爽。游浴很快找到了父親拍照的那塊石匾,站在它前面,她拍下了一張與父親那張時隔20多年的照片。
大理是游毅生活時間最長的地方,他在這里拍攝的所有照片都是年代久遠的黑白照。母親曾帶著游浴來到大理看望父親。走在大理古城的街道上,游浴依稀記起小時候爸爸領著她買菜,饞嘴的她纏著父親給她買辣而黏的小吃——餌塊。她是一個好動的女孩,經常在父親不注意的時候跑得無蹤無影,好幾次父親急得焦頭爛額,四處搜尋,到處呼喊。游浴卻躲在一個小胡同里,被一個搞藝術留著長胡須的家伙給吸引住了。
到達大理時天色已晚。游浴和卡頓來到一個小旅館,旅館老板是一個中年婦女,對他們格外照顧。游浴悄悄對卡頓說:“爸爸呆過的地方的人,都很好的!”她推開小窗,外面燈火闌珊,她靜靜地注視了很久。
第二天,卡頓告訴游浴,要找到她小時候住過的地方。他們分頭去向人求助,在一位退役軍人的幫助下,游浴終于看見了那棟日思夜想的兩層小樓?,F在,人去樓空,整個樓上爬滿了野草和青苔。游浴的心中酸酸的,她透過窗戶向里面張望,自己當年用過的桌椅還在,客廳的大沙發(fā)旁邊,爸爸從南京給她買的一個大風車還插在墻上,風吹過來,它還會轉個不?!卧〉臏I水再也控制不住,卡頓理解她的心情,沒有勸她,讓她盡情地哭,讓她在這熟悉而久遠的空間里釋放積淀太久的情感,
接下來,他們去了三塔和蝴蝶泉。站在三塔面前。游浴說:“爸爸曾說過,三角形是最牢固的形狀,我們一家3口人就是那三座白塔,連接在一起形成家庭,永遠是最幸福的。”看著游浴亮晶晶的眼睛,卡頓說:“孩子,不論何時何地,你們3個人永遠是一個不會分離的三角形!”游浴若有所悟。
微笑面對世界,走出低谷輕舞飛揚
云南之旅結束了,從昆明返回成都的列車上,游浴看著剛剛沖洗出來的照片,再看看父親以前的照片,她覺得自己穿越了漫長的時空隧道,她突然有一種長大了的感覺。
卡頓說:“孩子,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是非常不易的。我想你父親希望看到的,一定是一個開開心心的你,一個成功的你!”
“那為什么父親不跟我一起開開心心地活著,要離開我呢!”游浴的聲音哽咽起來。
“他去了另一個世界,他在天堂看著你,希望你活得開心!孩子,你的父親永遠在你心里,永遠也不會離去!用你的行動去證明你自己吧,這是你對父親最好的回報!”
游浴的心結在慢慢打開:爸爸是一個勇敢的戰(zhàn)士,不惜犧牲性命保家衛(wèi)國;爸爸是一個勤奮敬業(yè)的干部,把生命的分分秒秒獻給了國家;爸爸是一個出色的父親,一個合格的丈夫……而自己整天在憂傷中度過,荒廢了寶貴的時間。
游浴開始自責??D握了握她的手說:“這才是一個軍人的女兒!”
從此,游浴開始沖刺自己的人生,2004年6月,她戰(zhàn)勝眾多對手,進入四川廣播電臺岷江音樂臺實習。剛開始,節(jié)目每周的播出時間只有40分鐘,而且沒有薪酬。但是游浴很滿足,把這40分鐘很好地利用起來,她從一個簡單的播音員做起,不久創(chuàng)辦了“Hi-Fi English”聽歌學英語節(jié)目,引起大家的關注。
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游浴會接到卡頓的電話,卡頓的鼓勵讓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信心?!叭绻銓κ澜缥⑿Γ澜缫矔δ阄⑿??!彼貏e喜歡這句話,每天清晨,她都要將這句話播講出來,借著電訊傳遍整個城市,帶給每個聽節(jié)目的人一些感動和信心。
2005年初,英國BBC廣播公司首次到中國各大電臺挖掘節(jié)目錄制合作人,游浴憑借扎實的英語功底和表達天賦被選中。她的出色表現深得BBC高層的信任,她成了年齡最小的合作者,負責開展BBC在中國的廣播業(yè)務。
2005年5月,游浴面臨擇業(yè)關口,BBC和臺灣“城市之音”都向她發(fā)出邀請。游浴沒有輕易答應,她想先征求卡頓的意見??D隨意問道:“孩子,你對成功的定義是什么?”游浴回答:“經常開懷大笑,經常去愛;贏得智者的尊重和孩子的感情;獲得正直評論家的贊同,忍受虛偽朋友的背叛;欣賞美麗;發(fā)現別人的優(yōu)點;奉獻自己,不考慮回報;給世界留下一點好的東西……”卡頓被游浴感動了,他沉默半晌:“我用同樣的問題問過很多中國人,他們不約而同地回答我:有車有房有穩(wěn)定的工作就是成功?!?/p>
卡頓把話題引到工作上來:“如果你不喜歡什么東西,那就試著去改變它;如果你無法改變它,那就改變你自己的觀點和態(tài)度。工作就像婚姻,合適,才可以長久;做最適合自己的工作,讓快樂和工作常相伴?!?/p>
卡頓沒有直接告訴游浴該怎么選擇,但她已經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多元時代,不能單一地在某個方面發(fā)展,要讓自己的素質得到全面的體現。所以,她選擇到世界頂尖的企業(yè)中去。
2005年7月18日,游浴一路過關斬將,進入全球最大的日用化工品公司——美國寶潔公司。2006年6月,她升任寶潔公司中國川渝區(qū)經理。2006年下半年,她成為優(yōu)秀的職業(yè)經理人,其管理的OLAY和SKⅡ品牌的銷量一直遙遙領先。2007年初,她獨立主持的“歐洲風情節(jié)”,贏得全世界的關注。
2007年10月,游浴成為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一名火炬手和志愿者。她希望,到時候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她的面孔,年輕、自信、充滿活力的中國面孔;她相信,爸爸正在天堂里微笑地注視著她,因為,她已經學會了用微笑面對這個世界。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