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此次訪游臺灣，竟是以兩棵植物開頭兩只動物結(jié)尾的……

一、《兩相依》

這是一個景點的名目，豎在一旁的簡介牌上赫然三個大字：兩相依。其實就是兩棵大樹生長在了一起，異體同株或異株同體吧，一棵叫雀榕，一棵叫大葉桉，這兩個南國樹種我是第一次見識，樣子怪怪的，葉子樹皮都相差很大，相差很大的兩棵樹就成為連體嬰兒，有點像交誼舞造型，比情侶接吻還更進一步更旁若無人。

它們相依之地是臺灣省臺北市士林官邸入口處。公元2005年12月9日，我們一行13人繞道韓國飛抵臺灣，這是入臺伊始所看的第一個景點，士林官邸何等去處？正是大名鼎鼎蔣中正“先總統(tǒng)”久居終老之地，——入鄉(xiāng)隨俗，我們不妨也姑且尊稱他為“先總統(tǒng)”。據(jù)說這“兩相依”就為這位“先總統(tǒng)”所命名，他似乎有點命名成癖，臺灣留有他不少這方面的“政績”，不過這個命名還真有幾分詩情畫意?？上б粚Α皯偃恕辈簧髡惧e了地方，官邸門口應當是警衛(wèi)崗哨荷槍實彈之處，他們把崗警叫“保全”，像是保衛(wèi)安全的簡稱。據(jù)說這位至少在外表上傳統(tǒng)保守的“先總統(tǒng)”對此有傷大雅之舉不但不加怪罪，而且有意“縱容”，常常在此留戀躑躅，望樹凝思，想必還有望樹興嘆，我就想肯定是一種特殊情結(jié)使然了?；蛟S也算心有靈犀，不算魁偉的小小景觀竟然也一下觸動我的敏感神經(jīng)，不由多看了幾眼，萬里有緣來相會，而且是如此先聲奪人，為此次臺灣之行定了一個情緣所系直奔主題的基本調(diào)子。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用他們的話語方式，感謝這兩株——不，是一株——具有生命之色的特別導游，因為它載歌載舞歡迎了我們，并且給了我們?nèi)绱藦娏叶貏e的“體認”、“醒思”和“愿景”。

進入官邸大門，像公園，像村莊，在繁華的臺北市區(qū)鬧中取靜自成體系，地方不大卻難以一覽無余，前有平地后有靠山，平地建筑由林陰小道環(huán)繞連接，靠山叢林中據(jù)說工事處處，是至今連臺灣人也難以深入的未知世界。把自己官邸選于此處，無論風水學還是安全學都實在是一種匠心獨用。那棟小小主樓并未對外開放，綠色掩映中重門深鎖，透著幾分神秘也透著幾分凄涼。讓人賞心悅目的還是留存在開闊平地上的一些“景觀”：一處新建的不銹鋼結(jié)構(gòu)半圓形舞臺占據(jù)著中心位置，現(xiàn)在成為完全徹底的民間樂園，普通百姓也可以登臺獻藝；一處曾經(jīng)被多少高級會晤裝點過的殿堂也早已辟為“民間藝術(shù)展覽館”，擺放些根雕、草編、剪紙之類，且由張群題寫?zhàn)^名，官邸民用，當然不能說成廢物利用；還有一處當年“私家”的天主教堂似乎依然透著往日的氣息，但不知是否也向群眾開放？所有建筑看不出奢華，特別是幾處“保全”部隊當年住所更顯簡陋?，F(xiàn)出不俗的是一處人工園林景觀，據(jù)說是昔日主人依據(jù)老家浙江奉化溪口真山真水樣子所建，而且不少是他親自動手參建，漫步于這人造“溪口”，我不由也產(chǎn)生出幾許直把他鄉(xiāng)作故鄉(xiāng)的感慨，斯人已逝，歷史滄桑，風云際會，人生易老天難老?。?/p>

原路返回，再度路經(jīng)“兩相依”處，仿佛官邸主人那繞樹而行的身影再現(xiàn)眼前，不知怎么，一位古代梟雄的著名詩句忽就冒上心頭：繞樹三匝，何枝可依？遙想當年他老先生也確有自己的一些難言苦衷了……

當晚返而入住桃園市假日大酒店。飯后相隨到近處街頭閑轉(zhuǎn)，時近晚上10點，多數(shù)門店開著。走進酒店右側(cè)不遠處一個叫“大興書局”的小書店，那豎排版繁體字圖書是又一道風景線，我選了一本號稱“具有心靈美學和智慧質(zhì)感的書”，即臺灣作家林清玄先生的散文集《金色般若》，標明價格220元新臺幣。之前我曾在大陸買過他的一本《紫色菩提》，這大概屬于姊妹篇了。在翻看另外一本《國語舊歌選》時，我忽然注意到其中有首歌子也叫《兩相依》，打頭一句就是“兩相依，兩相依，只有實現(xiàn)在夢里……”如此感傷低調(diào)，好像不幸言中了那位“先總統(tǒng)”當年心態(tài)，而我想我們應當持樂觀態(tài)度。

二、鄉(xiāng)音處處

我們河曲有句譏人舍近求遠的俗話叫做“走包頭，繞石拐”。從大陸到臺灣，豈止相隔一條海峽？簡直是關(guān)山重重！我們不得不繞道香港，途經(jīng)韓國然后再到臺灣，因為必須得有另外一個國度作為中轉(zhuǎn)站，而且在身份手續(xù)上還需作連外國都不必作的好多“手腳”，先后僅飛機坐了5趟，大北大南地走了個大跨度的反“Ｎ”字或豎“之”字。這是純屬人造的曲徑通幽，到臺灣真比到外國還難！

但是到了臺灣，語言障礙一點都沒有。

其官方語言為國語，民間語言主要有閩南話和客家話，當然都是漢語了。他們所謂“國語”就是我們所說的普通話，講方言的人群中不少也會講“國語”。文字雖是繁體，但對于我這個年齡段的人算不得大障礙。為我們這個小小團隊配備的臺灣導游也組成了一個小小團隊，共4位，主要的一位是謝宏同先生，我們上車一落座，他就用一口標準的“國語”自報家門：“我叫謝宏同，感謝你們寬宏大量，同意讓我來當你們的導游！”另一位是黃美麗小姐，好像已有一些年歲，卻不讓我們叫她“女士”只讓叫她“小姐”，認真地解釋說，叫女士她的身份級別不夠，而且臺灣的“小姐”稱呼沒有我們大陸時下的復雜含義。黃導還真把自己當作“小姐”，衣服一天一換，好像臺灣人普遍性格開朗熱情大方，一見面她就用地道的“國語”伸著大拇指對我們?nèi)氯拢骸拔覀兣_灣是亞洲四小龍之首，但是大陸才是一條真正了不起的大大的龍耶！”只言片語，讓我們一下找到了回家的感覺，我們說：“不管大龍小龍，咱們都是龍的傳人！”可惜反而是我們這些大陸人方言太重，想必他們很難全聽明白。還有一位照樣服飾一天一換年歲卻較輕的小姐，芳名石雅慧，名副其實，人長的也像臺灣山水一樣“雅慧”。她是完全徹底的臺灣本土人氏，但“國語”講得同樣呱呱叫，足以令我們這些滿口方言的土老帽自慚形穢。后來又加了位年歲較大的也會講國語但略嫌不夠流利的許先生。面對人家標準的 “國語”，我們反倒成了有必要借助翻譯之力的“外國”人士。

我們的“國語”水平，甚至連人家小孩子都不如。在南投縣埔里鎮(zhèn)鎮(zhèn)寶大飯店住宿那晚，就鬧了一個小笑話，拿到房卡后我們把17樓誤認作7樓（前幾日房號前都加1），推開一個個房門，發(fā)現(xiàn)里邊都被些穿統(tǒng)一校服的小孩子捷足先登了，后來才知是學校組織什么社會活動，他們都用極標準的“國語”給我們指點“迷津”，而我們生硬的方言加手勢有時卻弄得孩子們莫名其妙。后問導游，才知整個臺灣入學教育就開始了嚴格的國語訓練，學習國語從小抓起，難怪他們小小年紀講得如此到家。綜觀臺灣，有不少值得我們大陸借鑒之處，而推廣國語的深度廣度就是其中之一。

臺灣不但國語純正，而且祖國傳統(tǒng)文化即他們之所謂“國學”亦氛圍濃郁。盡管舶來品文化也不少，但好像二者兼收并蓄并行不悖。比如他們既過圣誕節(jié)，又把孔子誕辰9月28日作為重要節(jié)日，這一天也是臺灣的教師節(jié)了。春節(jié)、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傳統(tǒng)節(jié)日應有盡有。這里尊崇文圣孔子武圣關(guān)公，日月潭邊有座寺廟干脆把二圣合并一處供奉，叫文武廟，外觀很堂皇，那天時間緊迫我們未及進去。在高雄蓮花潭看龍虎塔、春秋閣，那里又把關(guān)公一分為二叫文關(guān)公和武關(guān)公，武關(guān)公手提大刀而文關(guān)公則捧讀《春秋》，又讓武圣關(guān)公轉(zhuǎn)而去學習文圣孔子的著作，可見他們在崇文尚武中又是以文為上。導游也知關(guān)公是山西人，我們也很為有這樣一位有面子的老鄉(xiāng)而深感自豪。我還特意從那里帶走一本道學贈閱讀本，道教是中國特產(chǎn)了，書名也頗引人注目：《回鄉(xiāng)路徑》?；蛟S正是這個書名引發(fā)了我拿回來研究研究的興趣。

臺灣城市的街道命名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比如高雄，高雄是臺灣兩個“院轄市”之一，因為它是臺灣最大的港口城市，還有國際機場，有地鐵，他們把地鐵叫做“捷運”，有類似香港、上海那樣的海底隧道，高樓大廈林立，街道卻比較規(guī)整，街道名稱尤其規(guī)整，縱向有中山路、中華路、民族路等，橫向的除了一條主干道叫中正路外，由南而北10條分別叫一心路、二圣路、三多路、四維路、五福路、六合路、七賢路、八德路、九如路、十全路，簡直是傳統(tǒng)文化集大成，我想為這些街道命名者，肯定是孔孟之道的信徒了。

國民黨內(nèi)多有孔孟信徒，現(xiàn)任主席馬英九的“九”字就來源于“九思”和“九如”。以至愛好起名的那位“先總統(tǒng)”勉強也算一個，他特意籌組過“中華文化復興委員會”并自任會長，無論出于何種目的，也無論達到了何種效果，在“國學”推廣的客觀上應當說他也算是起過一些作用的。大陸臺灣天各一方，傳統(tǒng)文化同中見異，寶島臺灣不但仍用著豎排版、繁體字，而且仍用著十六兩秤，保留有似乎停滯不前的文化活化石。從南投返臺北途中，我們還經(jīng)歷了這樣一件奇事，“檳榔西施”穿著三點式推銷檳榔，而稱檳榔用的是十六兩秤，“西施”們在“大姑娘省布，小伙子費眼”水平上挑戰(zhàn)極限，而十六兩秤卻舍簡求繁到純乎是長袍馬褂；謝導國語講得地道，“ＯＫ”之聲也不離口，在臺灣，說個“ＯＫ、ＯＫ，很ＯＫ”，絕對不會被誤認為是國際笑話。好一個新潮與傳統(tǒng)共存共榮的世界與時代，不由讓人頓生今夕何夕之感。

也有危機感?！叭ブ袊?、“本土化”的“文化臺獨”已不僅僅是一種逆歷史而動的思潮，而是臺灣當局蓄謀已久的行動，給我們留下的也絕不僅僅是一個隱約的感覺，而是一個嚴重的擔憂。

三、北回歸線

臺灣城市街道命名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多有大陸的痕跡，我們住過一晚的一個不大的埔里鎮(zhèn)，就有西安路、西寧路、上海路等名目，比較明顯地看出對于大陸的依戀。

何止街道，山水名目亦有此意，高雄市就有山叫萬壽山，有水叫西子灣。而且好些據(jù)說是那位“先總統(tǒng)”給更的名。那個萬壽山原叫壽山，是他靈機一動冠以了“萬”字；日月潭原叫明潭，是他將明字一分為二而成今名；日月潭中有一個著名的不能再小的拉魯島，是一個人數(shù)不能再少的少數(shù)民族邵族祭祖的地方，他給更名為光華島。我們在日月潭游船一個多小時，導游講，馬英九每年夏歷九月初九都要專程前來游潭，成為與民同樂保留節(jié)目，大概也算一個國民黨的傳承發(fā)展了。

仿名游戲不止于此，南投有全島著名的濟南大學，埔里特產(chǎn)叫紹興老酒；高雄街頭飯館吃晚飯，一抬頭招牌上三個大字是“黃鶴樓”；駛離臺北的一個收費站，取名“泰山”，類似例子舉不勝舉。特別是老百姓實業(yè)界，他們是直奔主題情不自禁地在那里翹首北望：我們在臺北一家知名鉆石店內(nèi)看到五星紅旗懸掛正墻，而且居中，而且大于同掛的港澳臺旗，占據(jù)著應有的“大中至正”位置；我們大早離開臺北豪景酒店返回，因未及用餐，導游給我們帶了面包、香腸、蘋果還有冰紅茶，冰紅茶的商標牌子竟叫“統(tǒng)一”……

“仿名”之外更有“仿制”。

不僅在士林官邸有仿制的袖珍山水，而且還仿制了宏大建筑如臺北故宮博物院，這個博物院主體為雙十字格局，仿古造型，三層樓水泥鋼骨結(jié)構(gòu)，與北京故宮不可相比，卻也可謂規(guī)模宏大氣勢不凡。北京故宮我多次去過，臺北的故宮盡管明知仿制，但看了還是止不住一種由衷的激動。那也應當說是中華文明的見證和驕傲，那里珍藏著許多絕非仿制的歷史珍品，一樁樁，一件件，琳瑯滿目，目不暇接，有的甚至是大陸失傳的絕品。據(jù)說后面的山被挖空做了儲室，藏品展出是定期輪換的。那是游客最熱衷去的地方，館內(nèi)特別有一件巧奪天工的“翠玉白菜”，是為鎮(zhèn)館之寶，果然活靈活現(xiàn)，氣韻逼人。整個館藏的解說詞很人性化、文學化，比如玉器珍寶就用兩句話予以形象概括：“與山水共舞和天地對話”，“比上帝還精巧”，給本來冰冷的石頭賦予親情與溫暖。館外立有孔子和“蔣公”塑像，這是在用他們一廂情愿的觀念延續(xù)著中國歷史……

另一宏偉建筑就是中正紀念堂了。牌樓式白石正門，上書“大中至正”四個楷體大字，這個“先總統(tǒng)”名字的拆解也與傳統(tǒng)文化有關(guān)了。正門后東西兩側(cè)是兩大宮殿式建筑，是臺北大劇院；再后正中就是中正紀念堂了，真的還有點“大中至正”的氣派；與紀念堂一線東西兩側(cè)，是兩個同樣白石牌樓而略小于正門的側(cè)門，分別叫大忠門和大孝門，整個紀念堂組合為蔣經(jīng)國先生所領建，是否有表白他對國“大忠”對家“大孝”的寓意？據(jù)說它是南京中山紀念堂的仿制品。南京中山紀念堂我沒去過，這個中正紀念堂確實建得很壯觀，紀念堂前有89級臺階，是為“先總統(tǒng)”享年。堂中塑有中正坐像，坐像下書有“遺囑”，坐像后正墻上寫的是“三民主義”精義：民主、倫理、科學及其具體含義；東西兩壁各有豎行大字一排，合為一聯(lián)，繞口令一般，卻分明在“玩深沉”：

生命的意義在創(chuàng)造宇宙繼起之生命

生活的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

坐像前還有4個衛(wèi)兵，不知是否也叫“保全”，卻分明是在“玩藝術(shù)”，定時進行換崗表演，槍是仿制品，動作很夸張，從中看出這里已經(jīng)成為一道旅游風景線。我們?nèi)r恰逢周日，圍觀的人很多。

紀念堂底層是一個大展廳，展示著一段國民黨以至中華民國歷史，歷史的真實性問題姑且勿論，有些史料卻是別處不可能再見到的了。比如有雙方簽字的日本《降書》，西安事變張楊給蔣的信以及當時宋美齡給蔣的信，“蔣公”不少服裝、用品還有座駕都在那里展出。時間倉促，未及細觀。他的遺體并不在此，與經(jīng)國先生骨灰一并在另外一個叫頭寮的地方暫存，依照蔣家父子遺囑，將待后回大陸老家祖墳安葬，也算是一種落葉歸根的“愿景”吧！

且拋開政治層面的糾葛，單從文化著眼，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兩岸不可分割的鐵證了。

臺北新潮一點的大型建筑，我們看到的還有總統(tǒng)府和國民黨黨部大樓，雖說新潮，一看還是“中國制造”。離總統(tǒng)府和國民黨黨部大樓不遠的廣場上聳立著一位未曾謀面卻似曾相識的長須老者的塑像，后知那是高吟過“葬我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望鄉(xiāng)詞》的已然作古的于右任老先生?？蓱z他老先生冰心一片卻死不瞑目哪！

而現(xiàn)在

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

大陸在那頭

這首叫《鄉(xiāng)愁》的小詩，不知牽動了多少臺胞的心哪！臺灣到底有多少不眠的靈魂等待著回歸啊？于是我想到了20年前曾轟動兩岸的那篇小說《彩云歸》……

對了，這一小節(jié)我給取題為“北回歸線”。在我眼中，北回歸線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標志性建筑。12月11日即赴臺第三天下午4時許，我們踏入北回歸線，那是從花蓮縣到臺東縣的路上，在海邊，一個高高的流線型白色碑柱，上書“北回歸線”黑色繁體字，我們在這標志物前攝影留念?；ㄉ徸邅硪宦放R海，下午風力轉(zhuǎn)勁，到熱帶了反而覺出幾分寒意，于是悟出世事都不可能平鋪直敘，“標志”里更多的是常規(guī)而尤為重要的卻是變數(shù)，一柱白碑不知經(jīng)歷過幾多海嘯颶風，但總算挺過來了，盡管仍然面臨著照樣的并不輕松……

仰望著那高高的無言的僅僅作為大自然座標的白色碑柱，我不由得有點肅然起敬！

四、有兩個美麗的傳說

這里，我想給大家“倒販”兩個來自阿里山區(qū)的傳說。

12月13日早晨，我們匆匆告別了繁華的高雄市，換乘一輛爬山有勁的新車，向久負盛名的阿里山進發(fā)。那天的天氣不十分晴朗，而久仰幸會的阿里山也給人心頭籠罩了一層預感中的神秘。神秘首當其沖的是個神字，阿里山區(qū)確實多廟。山腳有一龍隱寺，是供奉濟公活佛的，寺內(nèi)對聯(lián)全是藏頭詩形式，諸如“濟遍十方人地久橋通覺岸，公談一切法天長山布慈云”等；地久橋是座瀘定橋式的鐵索橋，搖搖晃晃地步行過此橋，也就意味著闖過了一道人生的風險；離山腳不遠，還有一座不算張揚的寺廟，卻供奉著一位在老百姓心中頗占位置的當?shù)赜⑿?，并且附麗著一個舍生取義的傳奇故事，這廟就是吳鳳廟。

相傳吳鳳為當?shù)匕傩兆隽嗽S多好事，是當?shù)匾粋€很有威望的族長式人物。當時當?shù)匕傩斩酁亩嚯y，為了祈求神靈保佑或至少免除神靈懲罰，每年要用一顆人頭來祭供神靈，因此更弄得雪上加霜人心慌亂，是吳鳳首先對此習俗產(chǎn)生了“醒思”，并力勸人們予以改變，而陷入苦難、愚昧以至有點瘋狂的人們雖對吳鳳敬重有加，卻懾于惡神淫威不敢貿(mào)然廢除祖制。力勸無效，吳鳳不得已就想出另外一個勸諫辦法，他告訴人們，某日某時有一個埋頭蓋臉身穿紅衣騎著白馬的人經(jīng)過，那就是應當射殺用于祭神的人。人們張弓搭箭等候路邊，果然此人如約而至，人們射殺后除去面罩要割取頭顱時，才認出死者正是吳鳳本人，人們不忍心割下恩人頭顱，而且因了吳鳳“濟渡迷津”的良苦用心而幡然省悟，他們抱頭痛哭悔恨不已，厚葬了吳鳳，也同時“厚葬”了愚昧殘忍濫殺無辜的陋習，從此不敬惡神敬恩人，修起了這座小廟，并且團結(jié)起來人定勝天，開始過上了好日子。

這個關(guān)于吳鳳的故事，或許真有一點歷史的影子，或許只是個傳說而已。由此使我聯(lián)想到了殺廟的韓祺，聯(lián)想到了剖腹的續(xù)范亭，聯(lián)想到兵諫的張學良楊虎城，甚至胡亂聯(lián)想到附近寺廟里的濟公，都有點相像之處，又都不是全像，從中使我深切感受到了古往今來臺灣人民對于真善美的向往與追求，當然同時也反襯出了對于一種傳統(tǒng)習俗哪怕是明顯的惡習改變的艱難與曲折。為了大眾利益而不惜拋頭顱灑熱血，這個純屬老百姓版本的動人傳說里折射出多少異乎尋常的悲壯美啊！

另一個傳說被擱置在阿里山頂。

阿里山真是名不虛傳的好去處，山清水秀，空氣新鮮得出奇，對此后面我還將說到，這里不妨先苦后甜搶著把沉重話題說完。阿里山頂有日本侵略者早年修筑的世界少有的高山鐵道，現(xiàn)在成了一條特殊的旅游通道；山上原始森林也被他們幾乎砍光了，現(xiàn)在的森林多為后期國民黨帶領當?shù)孛癖娭匦略灾?，但日本人砍剩的樹墩依然漫山遍野，這道特殊風景是作為當年殖民地臺灣的恥辱印記，是可供今人寓教于樂的不和諧音符，它不是傳說，而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血腥歷史。我要說到的這另外一個傳說也算是個血色印記，但它與掠奪行徑完全是天淵之別的兩碼子事。

在阿里山頂之上，在新綠掩映之中，有兩個天然而相鄰的積水潭，一個叫姐潭，一個叫妹潭，合起來叫姐妹潭。當然它與另一處“姐妹潭”日月潭難以比匹，但這個傳說也使它具有了相當?shù)闹取?jù)傳這里曾住過倆姐妹和一個后生，姐妹倆十分的聰明美麗善良，那個后生呢，也十分的勤勞勇敢誠實，他們當然是具有世界品牌的“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了。兩個姑娘同時愛上了這個少年，愛得很深，要死要活，卻苦于陷入了一種庸常世俗的三角戀愛的深深的痛苦與自責之中。怎么辦？于是出現(xiàn)了一個絕不庸常世俗的處置方式和發(fā)展結(jié)局：為了把幸福留給妹妹，為了結(jié)束自己的痛苦，于是姐姐毅然投潭自盡；而妹妹完全體會到了姐姐的好意，也不忍心把幸福建筑在姐姐的痛苦之上，決定為親情獻身，于是也投入相鄰另一水潭，姐妹同歸于盡?？嘀豢嗔四莻€艷福不淺卻又無緣消受的后生，后生悲傷、感激，決定終身不娶，終身守候在姐妹潭旁，留給人們的就只是這位孤苦老頭幻化而出的默默守候潭邊的一個小小山頭，他守候著孤獨，也守候著希望，兩淚長流，成為兩潭永不枯竭的后續(xù)水源……

這是一個蕩氣回腸的“愛情悲劇”！讓我這個不相干的來訪者也著實分擔了幾分憂傷。我不由得再次舉頭低頭，對眼睛似的兩潭和鼻頭似的一山特意張望，我終于明白了，這“美如水”、“壯如山”的話題原來事出有因??！我同時也明白了這里天長山地久橋的內(nèi)在涵義。

一山上下，兩個傳說，情景交融，情義無價，凸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道德血染的風采，對了，就是那首歌子——《血染的風采》：“化作了山脈”，“永久的期待”，“沉默的情懷”……

阿里山啊，文化的山；阿里山啊，神秘的山！

五、“最高學府”

還是在阿里山上，我們有幸領略了臺灣島上的“最高學府”，準確講，是臺灣海拔最高的學校。

阿里山的海拔竟達3000多米。

阿里山是神仙去處，也是偏遠山區(qū)，居住著臺灣能歌善舞的少數(shù)民族即所謂“原住民”。人煙稀少的阿里山上，我們看過相隔不遠的兩座學校，一所小學，一所中學，其特點絕不僅僅是一個海拔最高而已。

我們一行人沿著山間步道游走，偶遇阿里山那所小學舉行放學降旗儀式，不大的院子，不多的學生，身著校服整齊列隊，在老師帶領下向一面徐徐降落的旗子莊嚴肅穆舉手致敬。入學升旗放學降旗似成定規(guī)，我沒能看清那面旗子是校旗還是“國旗”，但我相信這些“原住民”后代——山里娃，一定都會講一口標準的“國語”。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那天會有一位大陸官員前來“視察”他們環(huán)境優(yōu)雅的學校。在大陸不少山區(qū)小學立足于過去古廟，不知算不算廢物利用，但肯定與一個窮字有關(guān)，而這所小學也落腳在一個叫受鎮(zhèn)宮的廟院之內(nèi)，卻是另有建筑，各自功課并行不悖。應當說，廟宇也是一種學校，是一種特殊的成人學校。而這所普通學校的準確大號全稱為：嘉義縣阿里山鄉(xiāng)香林國民小學。準確學生數(shù)，為一至六年級44名。而在規(guī)模上，比鄰的“香林國中”比它還要“袖珍”。

香林國中只有19名學生，學生數(shù)量少于教師數(shù)量，師生比例大大失調(diào)。校門口有一說明牌，我準確記下了這所中學的海拔是2193米，要低于“香林國小”許多。而且我也記下了這是當年國民黨政府不惜代價為當?shù)厣矫袼k的一件功德事業(yè)。代價多大？導游介紹說按學生數(shù)計算，每人每年要花掉政府新臺幣53萬元，折合人民幣足足14萬元。如果說香林國小是地理條件上的最高學府，那么這所“國中”恐怕就是全臺灣乃至全中國規(guī)模上的最小學府和成本上的最高學府了。臺灣重視教育你不得不予承認。

香林國中旁邊無廟，但有一座很像水泥結(jié)構(gòu)的“樹靈塔”，那不是國人興建的文物，而是早年間日本鬼子所建的“懺悔之塔”。其介紹牌上，在“樹靈塔”三個大字之下又作了這樣的介紹：

建于民國24年（1935年），日人因開發(fā)阿里山大量砍伐樹木，感于有生之物皆具靈性，乃樹塔以慰其靈……

天下無奇不有，魔鬼也作道場。樹靈塔也是一座特殊學校，樹若有靈，想必也不會相信侵略者的障眼法吧！一條高山鐵道，一山被砍樹墩，以及桃園那邊被挖搶一空的金礦煤礦，那都是與大陸一般無二的沉痛歷史，永遠不應當忘記的歷史，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想到李登輝曾肆意投靠日本經(jīng)營臺獨，而且至今了無悔意，這就連當年明火執(zhí)仗的日本鬼子都不如了。

說到李登輝，我們也有幸在當?shù)仉娨曅侣勆峡吹搅怂舷壬瓣P(guān)心”孩子的特別一幕。這真是一道勝于泰國人妖表演的難得一見的特別風景。民進黨三合一敗選后，李登輝面對一堆孩子有過一次精彩演講，他恨鐵不成鋼，責怪民進黨內(nèi)部的派系斗爭，爭權(quán)爭利，言辭之激烈仿佛誠心要把孩子嚇著，最后他自我解嘲說：“你們小，我說這些你們還聽不懂?！钡闩_獨從孩子抓起的“良苦用心”，孩子們不知可否心領神會？這個反面教員，民族敗類，我們不提他也罷！

短短一周，關(guān)于青少年方面的不和諧之音，還真碰到那么幾件：

12月10日上午，在臺北中正紀念堂廣場，我們看到一群學生整裝操練，好像是一種儀仗表演培訓，又像是軍訓，一面變換隊形，一面用童音高呼“雄壯威武”；

12月11日晚上，我們?nèi)胱』ㄉ徔h香城大飯店，恰逢那里發(fā)生了雙女裸尸案，被害女子年僅20歲，可惜小小年紀成為早謝的花蕾；

12月13日早上，我們在離開高雄不遠處，看到一處少年宮式建筑群，謝導告訴我們說那是少年監(jiān)獄，在華麗的建筑格調(diào)中蘊含了并不輕松的話題。

當然，好的見聞也不見少：

12月9日晚間，在桃園市街頭，我們看到幾處迎街門面房里補習班經(jīng)營十分火爆；

12月11日，在觀光車上我們遠遠看到了全島知名度最高的大型慈善機構(gòu)六魁孤兒院；

同日，我們在臺灣的“天涯海角”墾丁公園親身體驗了專供孩子們乘坐觀察海底世界的半潛艇海下游船，海底奇觀令我們這些老頑童也不禁歡呼雀躍；

連續(xù)幾天，新聞爆炒臺中縣豐南鎮(zhèn)中學生吃飯吃出老鼠事件，12月13日晚，中天新聞的標題就很有特色，叫《鼠來飽？口惡！》。臺中衛(wèi)生局長教育局長事發(fā)當日就趕赴現(xiàn)場調(diào)查解決，好像在對待一次嚴重礦難，其輿論效力行政效率令人感慨。

我甚至武斷地想，這些地方很可能是“泛藍”當家，因為我們聽說最高當局臺獨勢力正在推行什么“教育本土化”，說到這一拿孩子“開涮”的倒行逆施之舉，謝導打了一個比方，他說這是當局把小學生當作“小白鼠”！何謂“小白鼠”？試驗品、犧牲品吧，又是一個“鼠來飽”！我看到他說這話時是捏緊了拳頭的，儼然一個志在阻遏濫殺無辜陋習回潮的當代“吳鳳”。

六、走出刀光劍影

臺灣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臺灣也歷來是戰(zhàn)略咽喉要地。我們不會忘記，有個大國不是曾經(jīng)把它喻為不沉的“航母”嗎？有兩處景中之景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處在高雄港口。12日下午，在細雨之中，我們登上了高雄港口正對的建于山上的“前清打狗英國領事館”舊址。這棟紅色小樓，號稱臺灣第一棟洋樓，打狗是高雄當時的名稱，據(jù)說是什么音譯。居高臨下，整個港口一覽無余?；厥妆蓖?，海面建有一道長長的圍屏，中間留有供船出入的門戶，那就相當于“國門”了，形成一座廣闊的海上城池；向西平視，海中“凸現(xiàn)”一座叫“旗后”的海中高地，上設荷占時期建成的港口出入指揮系統(tǒng)，有導航燈塔，更有阻航炮臺，兩個發(fā)言人有禮有兵。燈塔說：歡迎光臨。炮臺說：謝絕參觀！至于由哪位發(fā)言人張口說話，那就要看來者為何許人也，“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敵人來了消滅它的有獵槍”。那邊是荷蘭設構(gòu)，這邊是英國機關(guān)，不遠處還有日本人修建的“政府大樓”，“國門”之內(nèi)隔海相望，殖民地景象重現(xiàn)眼前，我明白老百姓為什么要把高雄叫做“打狗”了。那歷史海底的戰(zhàn)場恐怕至今尚待認真打掃，鄭成功等民族英雄才真正是民眾心目中永不沉的“航母”。

對了，我還在英國領事館入口處看到一種喜好攀高的奇怪植物，叫“無根草”。它和高雄滿大街垂根林立的大榕樹形成強烈對照，仿佛在執(zhí)意進行著一場關(guān)于生命力神秘底蘊的八仙過海一決高下的歷史對話，仿佛在刻意闡釋著一個關(guān)于寰宇間無盡變數(shù)的茫茫人海誰主沉浮的古老命題。

另一處在日月潭邊。前面講過，那位“先總統(tǒng)”把明潭改為日月潭，把拉魯島改為光華島。日月分家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現(xiàn)實，而光復中華又是他不可能實現(xiàn)的理想了?？蔁o論如何，我們在堅持“一個中國”方面總算還有共同語言。這個，不算奇怪，奇怪的是日月潭邊梅荷園涵碧樓旁一處與他息息相關(guān)的小小建筑物。正如相鄰不遠處那座慈恩塔是他為紀念慈母所建，而這個建筑是他為保護自己所建；正如相鄰不遠那座二圣合一格局別致的文武廟，這個建筑也是一座小小的構(gòu)思精巧的“文武廟”了。像珊瑚，像扇貝，鑲嵌山水之間，分上下兩層，上層為古式?jīng)鐾?，專門為“先總統(tǒng)”及其夫人來潭觀光所用；下層是新式哨樓，憑借窗口可對潭中一切動靜實施監(jiān)控。據(jù)說他們帶著衛(wèi)隊在此常來常往。試想上面一對“名貴”老人在那里盡情地觀賞抑或憑吊，而下面卻有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警覺凝視。怎么說來，這也算為景區(qū)增添了一道不算和諧卻夠別致的風景。此公是能文能武之輩，面對風平浪靜的日月潭水，他一定會心潮起伏，想起那句古詩的吧！“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辈蝗?，他怎么會突然想到為一個潭中小島更名呢？“光華”名目已成歷史，現(xiàn)在邵族原住民又恢復了拉魯島原名，卻效法作古之人，圍繞小島上一棵大樹——他們認定是先祖圣樹——玩開了“繞樹三匝”的游戲……這不啻也是一種民意。今年是臺灣光復60周年，作古之人的光復夢幻早已隨之作古，而整個中華民族真正意義更高層次上的光復，怕是為期不遠了吧？

在國民黨“退居”之時，臺灣只有600萬人，大陸一下去了200萬人而且大多為軍人，彈丸之地一下成了軍人世界。他們后來全部成為政府欽定的“榮譽國民”，簡稱“榮民”。而臺獨勢力稱他們?yōu)椤巴馐∪恕?，正是這些“榮民”抑或“外省人”，后來成為臺灣建設包括經(jīng)濟建設與軍事建設的中堅力量。

何以見得？有物為證。

12月10日下午至12日上午整整兩天時間，我們像大陸“三新觀摩”，沿臺灣東海岸由北而南，又沿西海岸由南而北，從一個院轄市到另一個院轄市，途經(jīng)花蓮、臺東、平東、臺南4縣，可謂走馬觀花全面檢閱了他們的“榮民”工程——由“榮民”為主修筑的懸崖公路、深山鐵路、港口碼頭、核電站，當然還有兵站軍營，原來都是軍用設施，現(xiàn)在多數(shù)早已轉(zhuǎn)為軍民共用了?？斓交ㄉ徛吠拘菹?，我們唯一走進的火車站冠名為“和平”。特別是翻過崇山峻嶺的中央山脈，沿臺灣海峽向南一線，在長達38年的戒嚴歲月中，那是昔日重兵集結(jié)地段，經(jīng)映入眼簾的，有位于平東縣風港、恒春一帶的集群兵營和士官學校，現(xiàn)在雖仍有軍隊駐扎，卻明顯弱化了嚴陣以待的軍事氣氛；有位于墾丁的軍事訓練基地，這里是當年最主要的軍訓基地，反擊“共軍”登陸的軍事演習在這里不知進行過多少次，現(xiàn)在偃武修文，搖身一變?yōu)槁糜蝿俚亍皦ǘ夜珗@”了。我們在那里的貓鼻頭海鮮館進午餐，進門處立一塊“歡迎”牌，上書：“歡迎山東臨沂市長蒞臨參觀”。高雄市內(nèi)的軍用機場和碼頭，也已以民用為主，坐落市區(qū)翠峰路上的軍用火車站，破敗不堪，早已閑置。據(jù)說連金門馬祖這樣一些“前沿陣地”也已開辟為戰(zhàn)地公園，向游人開放。由反擊登陸變成了歡迎參觀，由心中敵變成了座上賓，歷史游戲真叫精彩！當天海峽沿岸風急浪大，而我們這些蒞臨“共軍”心中又怎能風平浪靜呢？

最令我們感慨不已的，是在“太魯閣國家公園”看到的東西貫通公路工程。山特險要，路特壯觀，正如其“九曲洞”壁上題詞：“如腸之回，如河之曲，人定勝天，開此奇局?！惫こ唐D巨難以想象，手段原始難以想象，歷時幾年螞蟻啃骨頭，終于打開了這一溝通臺灣中部的山道奇觀。使我不由想起了那句話：“與天地對話和自然共舞”，“比上帝還精巧”。這是40萬“榮民”出生入死創(chuàng)造的一個人間奇跡，也是他們軍轉(zhuǎn)民的鐵證，還是當年臺灣人民拼經(jīng)濟的豐碑。在路邊開闊處果然就見一通石碑，那是蔣經(jīng)國先生為殉難的修路段長靳珩所立，上有雕像，下有碑文。我特別注意到了立碑時間為1959年，也正是我們的“大躍進”年代。殉難“榮民”共有200多位，他們的名牌在路邊專門修建的長清祠中供奉著，經(jīng)國先生生前每逢清明都要親臨祭奠，可惜祠在對岸未能進去，隔河相望，只見飛瀑綠樹掩映中有一處紅磚綠瓦的小院。

這樣的天塹能變通途，人為的屏障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又記起了中正紀念堂內(nèi)外衛(wèi)士和學生的武裝表演。但愿止于是一種表演吧，但也有人不滿足于表演，這些人不拼經(jīng)濟拼政治甚至還想拼軍事，臺灣當局就不是有一個在立法院老通不過的“軍購”案嗎？1月4日香港大公報不是載文講“扁以武謀獨變本加厲”嗎？還是別違背民意為好，有一句話叫回頭是岸，走出戰(zhàn)爭陰影是兩岸人民共同的“愿景”與“福祉”。那個由小說《彩云歸》改編的同名電視劇中有句歌詞語重心長：鑄劍為鋤應有日，前途莫遣寸心灰！

七、禮尚往來雙十二

說點輕松的話題吧，說說我們的臺灣導游。

人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謝宏同先生既是秀才又是兵，他是偃武修文活標本：8年前從“國軍”營職退役下來，幾經(jīng)輾轉(zhuǎn)干上了導游，“謝導”的稱呼一口氣被人家叫了6年。他生于1952年，屬龍，在龍隱寺時他說那里供奉的濟公是他們浙江老鄉(xiāng)，而現(xiàn)如今他是高雄人。他有著十足的軍人氣質(zhì)，也有著十足的文人風度，走路身板筆挺，說話充滿幽默。

在臺北返回桃園住宿的路上，塞車嚴重，他自問自答說：“世界上最長的車是什么車？是塞車唄！”

在駛離高雄路經(jīng)一片墳塋時，他說：“這片建筑是什么？是鬧市區(qū)的夜總會！”

他也講一些帶色彩的笑話，比如臺灣把衛(wèi)生間叫化妝室，上衛(wèi)生間叫化妝，他說大陸有的地方更有意思，把解手叫唱歌，“女生唱歌簡單，張口就來；而男生唱歌就麻煩，還非得捏個麥克風不可?！?/p>

他經(jīng)常帶團回大陸旅游，他把大陸比作“老鷹”，把臺灣比作“小麻雀”，有大有小，但都會飛。他說當局不該跟大陸作對，“大陸每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臺灣淹沒掉?！?/p>

除了過去是軍官現(xiàn)在是導游，他還扮演著另外兩個更為重要的角色：一個，他是國民黨人；另一個，他是高雄市兩岸關(guān)系世紀發(fā)展會總干事。他的政治態(tài)度十分明朗，幾天的接觸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至少合格甚至出色的兩岸和平統(tǒng)一推動者與活動家。他對國民黨在臺灣縣市三合一選舉中勝出喜形于色，對當局搞分裂搞臺獨十分反感。因此我們很容易溝通，簡直一見如故，甚至相見恨晚呢！幾天的接觸，我們結(jié)下了不淺的友誼。

這友誼還特別基于謝先生的人性化操作。

這位曾經(jīng)長期慣于把我們“共軍”作為假想敵的“國軍”大尉（他坦言甚至從事過情報工作），這回居然一反常態(tài)，欣然“引狼入室”，上車伊始，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自報家門：“感謝你們寬宏大量，同意讓我來當你們的導游！”第二句話就對我們不失時機地展開了戰(zhàn)術(shù)“攻心”，他說：“我首先要恭喜我們這個團的劉繼歡先生，我祝他今天生日快樂！”連我們那位“劉繼歡先生”自己都忽略了的生日，而人家一個陌路相逢之人在拿到名單的第一時間就看到想到說到而且后來做到了，因此不僅繼歡本人怕是終生難忘，連同大家聽后心理“防線”就一下“崩潰”盡凈。他說他還要給主持操辦一次生日晚宴，屆時還要贈送生日禮物。果然在臺東縣知本鎮(zhèn)亞灣溫泉飯店入住后就予以兌現(xiàn)，專門舉辦了生日晚宴，加之這也是唯一一次在有溫泉的地方住宿，人溫水熱，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可想而知。臺灣過生日和大陸沒什么兩樣，擺蛋糕，吹蠟燭，唱祝歌，大家那晚過得分外開心。當然，生日禮物也不會失信，他贈送的是很有象征意義的一套臺灣紀念幣，似有價，卻無價……

來而不往非禮也，第二天大早，我就把準備在先的一件特別禮物贈送謝導，他吊的是錢袋而我吊的是文袋，我把自己早年出版的黃河風情散文集《沉吟的母親河》相贈，同宗同源，黃河是我們共同的母親河??！他非常高興地接受了。因帶的書已在韓國送人，只剩兩本，另一本贈送了另一導游黃美麗小姐，黃導父親是浙江人，母親是天津人，出身于老牌的國民黨世家。她還答應看后寫書評寄我。而且春節(jié)前夕，謝導黃導還真的給我打來長途電話問候和拜年，這是后話。我也當時就答應過回大陸后再寄一本書給石雅慧小姐，看去無黨派而原住民的石小姐更愛好文學。我們各自交換了通訊地址，回來后我就立刻寄去了，咱也不能失信呀！但不知能否順利寄達。

他們待我不薄呀，也是在見面伊始，也是在那個名單上，謝宏同先生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有位長他一歲的大陸老兄，尊老愛幼，長一歲也是兄哪，而且我是團里年齡上的老大。見我一路做著筆記，他給我介紹的就特別詳細，而且給我另開小灶找了不少相關(guān)資料，人非木石孰能無情？能寫出這篇散記，真該好好感謝他們。只是在給謝導贈書題詞時我才忽然記起那個日子非同尋常，是12月12日——雙十二“西安事變”之日！于是，我模仿大人物口吻對他說，在一個國共合作出現(xiàn)轉(zhuǎn)機的歷史性日子里，一位大陸共產(chǎn)黨員王文才老兄，與一位臺灣國民黨員謝宏同老弟，握手言歡，相見恨晚，以酒相敬，以禮相贈，炎黃子孫是我們共同的姓名，和平統(tǒng)一是我們共同的生日，為此“愿景”，我們兩黨兩岸真的需要來點“宏同”精神——寬宏大量，求同存異。我的話是開玩笑，也不是開玩笑，謝導和大家都點頭稱是。

想必與“雙十二”這個特殊日子有關(guān)，在第二天晚間的夜行車上，謝導特意為我們“贈送”了另外兩樣難得一見的“禮物”，安排播放了兩個歷史人物的紀實影碟。一個是張學良自述，一個是蔣經(jīng)國傳略。這兩個歷史名角之間也很有緣分，起始蔣經(jīng)國是共產(chǎn)黨而張學良是國民黨，后來臺灣人講他們一個是大賢人，一個是大閑人。他倆打小就是要好朋友，日寇侵華又同病相憐，蔣經(jīng)國生母毛福梅、張學良生父張作霖又先后都被日軍炸死。影碟片解說詞很有趣，說是日本鬼子的炸彈使倆人調(diào)了個兒，使蔣經(jīng)國從一個共產(chǎn)黨變成了國民黨，從此追隨其父涉足另一政壇；而張學良則由一個國民黨變成了“共產(chǎn)黨”，追隨共產(chǎn)黨發(fā)動了西安事變。但無論如何——又是一個“無論如何”，他倆的歷史作用都有目共睹，一個用中國軍人的良心也用后半生的自由換取了中國抗日運動的蓬勃展開，一個在記取先父教訓的基礎上矢志不移地推動了臺灣經(jīng)濟的復蘇運動。是否可以這樣評說，他們在民族大義和人格力量上還不失為人同此心呢？經(jīng)國先生去世，臺灣有那么多普通民眾自發(fā)在家里設堂祭靈，這容易嗎？

話題又沉重而敏感了，就此打住。

八、藍綠之間

此次臺灣之行，我們看得最為過癮的莫過于一藍一綠兩樣：海洋為主的廣闊水域和占山為王的熱帶雨林。沿海而依山，從北而至南，2005年那是一個冬天，有一群大陸人在臺灣島上畫了一個圈。論及山水風光，最具特色代表性的又莫過于阿里山和日月潭了。

阿里山上一山四帶，熱帶、亞熱帶、溫帶甚至寒帶風光皆備。在這里不說別的，單一個“森林浴”中空氣的溫度、濕度、純潔度，就讓我這個老氣管炎托福一時過上了神仙日子。漫山遍野的樹木花草，你能夠叫上名堂來的幾乎沒有。有一胸徑4米胸圍13米的巨大神木，看介紹才知是棵千年檜樹，給人的感覺是趕廟會遇上了“穆鐵柱”；導游指著一株說那是柳樹，可那絕對不是我們熟悉的那種古代用于折枝送別的物什，或許是它早經(jīng)“橘生南國而為桔”了吧，就像與我接近同齡的謝導本人，一個大陸爺們長在臺灣，那個水靈勁兒看去絕不止于小我10歲。在上山道上，他情不自禁手舞足蹈，敲打節(jié)拍領我們唱那首“阿里山的姑娘”，他說我們這撥人很幸運，上阿里山趕在了圣誕節(jié)前，一路有“圣誕紅”夾道歡迎，隔窗而望，那“圣誕紅”果然花團錦簇，沿路不斷，那是一種葉子由綠變紅或由紅變綠的草本植物，花也是葉，葉也是花，綠凝醉而紅欲燃的。阿里山姑娘有名，茶葉亦有名，茶農(nóng)種植的茶樹成陣連片，特點是葉片比大陸的要大，謝導講在茶葉葉片大小上，需調(diào)個兒：臺灣是“老鷹”，大陸是“麻雀”。我特別注意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招牌：阿里山茶葉生產(chǎn)合作社。那天山上山下霧氣很大，他說經(jīng)常如此，霧里看山也是一道風景，我們有幸看到了今生今世怕是再難看到的壯觀山嵐。霧里看山，猶如看臺灣的政局，他說臺灣政治氣候也正在變得清亮起來，他說臺灣三合一選舉之日他正帶一個南京的團上阿里山，那一天天氣出現(xiàn)了少見的清爽，少見到當導游6年中那天是唯一在阿里山上遇到的晴天，天人感應，他就預感到臺灣要有大喜臨門，果然應驗。

日月潭的湖光山色也著實令人迷醉。日潭月潭兩潭相連，拉魯島點綴其間，潭的四周環(huán)山，并稱青龍山。山勢像龍爪一樣伸入潭中，共有9脈，號稱“九龍戲珠”。除了動植物資源特別豐富，環(huán)周還修有幾處寺廟，玄奘寺，玄光寺，還有同供孔子、關(guān)公的文武廟等等，玄奘寺供奉著從日本奪回的那位西天取經(jīng)的唐朝高僧的舍利子，大殿外還有一口“醒鐘”，撞擊過它的人就少犯迷糊。它們，也有他們，也在向游人印證著一句歌詞：“同祖同宗是炎黃，同根同脈是漢唐”；而綜觀全景，你又會聯(lián)想到另一首歌子《北京的金山上》，我敢斷言金山不及這里美，因為這里是山上有寺水中有“龍”，能不更加叫人喜歡和留戀嗎？

這里特別令人喜歡和留戀的應當說首推是“人”。前面已經(jīng)講過，日月潭邊聚居著臺灣的袖珍一族——原住民邵族，小到至今只有250人。民族雖小，卻歷史悠久，傳說以狩獵為業(yè)的祖先跟蹤一頭神鹿至此，迷戀于這里的山青水秀，于是定居下來。他們至今仍保留著自己獨特的生活和信仰習俗。我曾在電視上聽看過臺灣某大學曾仕強教授的演講，他認為西方文化主干是宗教、法律和科學三樣，而我們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支撐也有三樣，是道德、藝術(shù)和宗法。他講中國本質(zhì)的信仰是祖宗。據(jù)此，邵族就是典型的中國特色了，他們的核心崇尚是“祖靈信仰”。他們把潭中拉魯島作為最高祖靈圣地，那里有棵類似于洪洞大槐樹的茄苳樹幾乎罩籠了全島地面，是為他們的祖靈圣物；同時他們每家每戶還供奉著各自的“祖靈籃”，里邊放著祖先衣飾遺物，類似于“衣冠?！薄榱似砬笞骒`庇佑，他們一直不廢古例進行“歲時祭儀”：播種祭、移植祭、除草祭、整田祭、狩獵祭、拜鰻祭，還有綜合性大祭——傳統(tǒng)年祭。每當他們用杵舂起石音之時，就是祭祀慶典的前奏了，由此而衍生出了聞名遐邇的“湖上杵音”歌舞文化。我們雖然無緣直接領略祭儀的真實的“湖上杵音”，卻有幸欣賞到了他們同名“仿制”，堪稱精湛的舞臺表演；我們也有幸看到了他們昔日用來打魚并居住生產(chǎn)生活合二而一的“船上人家”——一種古怪的小船。這種小船，與那位引領我們游潭的邵族屬地導游的購價折合人民幣250萬元的高雅游船形成鮮明對照。我們還有幸踏入過他們同樣聞名遐邇的當?shù)匾吧巩a(chǎn)系列的“特藥名店”，這店名由我杜撰，卻絲毫不敢有充任“藥托”的想望，按說，別說“特藥”，即便封它個“神藥”也不為過。不過我輩何人怎敢奢言賜封？倒是那位常常到此一游的“先總統(tǒng)”確實給邵族“賜封”過一個“王爺”，被列為邵族的榮耀，起因就是他們敬獻的鹿胎治好了蔣夫人宋美齡的哮喘頑癥。但我相信他們也不會是“藥托”?；诿藦V告效應，于是我這個老氣管炎也當機立斷，耗資2600元購買鹿胎一盤。我們中還有5位先生擋不住誘惑品嘗過人家的鹿茸泡酒，當晚就藥效發(fā)作變成一個個“廁中君子”而頓失儒雅風范，這是另話。由此我想，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原住民族，何以能夠如此地生生不息呢？神藥有效，但恐怕最具有神效的還是那個“祖靈信仰”的非凡的顛撲不破的凝聚力了。于是那座魁偉壯麗的感念母恩的慈恩塔建于此地就合乎邏輯順理成章了，于是國民黨現(xiàn)任主席馬英九每年夏歷九月九雷打不動地前來橫渡潭水與民同樂，也就合乎邏輯順理成章了。由此我也聯(lián)想到了那些以背叛祖宗為主要癥候的臺獨勢力，這里振聾發(fā)聵的“湖上杵音”，不知可否驚醒他們的臺獨殘夢？這里出神入化的地產(chǎn)特藥，不知可否治愈他們的臺獨頑癥？如若有效，我當個什么“托兒”都在所不辭！無論如何——我還得說句“無論如何”，我要由衷贊嘆一聲“大哉邵族”！我要由衷對一個如此富于生命力和自信力的兄弟民族表示肅然起敬！我特意在拉魯島上茄苳樹前矚目凝思了很久很久……

對于臺灣國民黨在“紀念抗戰(zhàn)勝利臺灣光復六十周年”活動中，突出宣傳本土民族英雄的明智之舉，我也要投一票贊成。臺北游覽，我們從車窗上看到了在國民黨黨部大樓前兩側(cè)展示的類似于我們《永遠的豐碑》那樣的關(guān)于這些英雄人物的巨幅畫像和簡短評語。一側(cè)人物為莫那魯?shù)溃u語為“誓死抗日爭取臺灣的尊嚴”；另側(cè)人物為羅福星，評語為“殺頭好似風吹帽”，后面應當還有文字，可車子一閃而過我未能看清楚。聽導游講就像臺北故宮文物一樣，這也是定期輪流展出。馬英九在一篇紀念文章中講這是意在“重溫先賢典范，再造臺灣精神”。百年老店，重現(xiàn)生機。這壁廂，國親合作馬宋會晤；那壁廂，內(nèi)爭不息扁呂過招……我們?nèi)ト照昱_灣縣市長三合一選舉剛剛揭曉塵埃尚未落定，每天五光十色，耀眼的新聞真是平生難得多見的特別風景了。在南投縣一個叫信義的地方我們無意間看到存留著這樣一幅民進黨競選造勢的街頭廣告：

選舉民進黨提名縣長候選人

蔡煌

看見清廉和陽光

幸福南投新好縣長

臺灣政局，飄搖晃悠，真如在日月潭蕩舟；云苫霧罩，真如在阿里山漫步……

一扯就遠，不過好在還勉強不算離題，題為“藍綠之間”，而臺灣政壇朝野兩大對壘陣營，一個叫“泛藍”，一個叫“泛綠”。

九、九二一大地震

“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不到廣州不知道錢少，不到臺灣你就不知道文化革命繼續(xù)在搞?！边@是出自謝導口中的又一句珠聯(lián)璧合，兩岸反串的調(diào)皮話。

臺灣確實也夠多災多難，大自然也搞“文革動亂”，臺風地震頻仍——我指的是自然的臺風地震。特別是發(fā)生在1999年9月21日的大地震，至今都讓臺灣同胞驚魂未定余悸未消。其震中就在日月潭所在地南投縣并波及到花蓮等周邊不少地方。時過6年，所到之處，地震的殘痕敗跡仍然歷歷在目，在傷心地訴說著人類對于無情自然暴力行為的無奈。

在花蓮“太魯閣國家公園”即40萬“榮民”天塹變通途的地方，我們親眼看到了不少此次地震導致的山體滑坡、道路斷裂和河水變濁的現(xiàn)況，給我們本來輕松的心情無端增添了分量。那條溝里所流淌的不像是水倒有點像巖漿，謝宏同導游借題發(fā)揮說，這河里的水本來很清，震后變濁是臺獨勢力倒行逆施惹發(fā)的天人感應，他說自然不和生濁水，社會不和生濁世。

在日月潭邊，我們也親眼看到了因震傾斜以至傾倒的民居與廟宇。邵族導游沉痛地告訴我們，拉魯島祖靈圣地上的涼亭被震坍塌，島上月下老人像被迫遷居龍鳳宮。幾處廟宇因仍在修復而不能開放，給我們本次游程帶來美中不足，但也算留下了一些特殊的感受。

這次地震也給人們心靈帶來了震撼和“醒思”，逼迫人們重新審視自己，重新審視自然。記得當時臺胞蒙難，大陸理所應當?shù)厣斐隽嗽?，但一片好心卻被臺灣當局斷然拒絕了。大陸發(fā)生震災也曾拒絕過來自國際的友好援助，那頂多是一種狹隘封閉，而臺灣當局不是，他們另有圖謀，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也是拿臺胞災民的生死攸關(guān)作兒戲，把他們當作臺獨試驗宰割的“小白鼠”，又是一個“鼠來飽”！如此天災之上再加人禍，怎能不引發(fā)天怒再加民怨呢？正像謝導那位滑稽同鄉(xiāng)濟公活佛所言：“哪有不平哪有我”；更像謝導那位冷峻同鄉(xiāng)魯迅先生所言：“地火在地下運行……”“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吧？就在赴臺的第二天，我們在臺北領略了一次民眾“怒吼”，或者叫它社會地震，盡管這只不過是一次小小余震抑或預震。

12月10日上午9時多，我們乘坐觀光中巴打臺北市總統(tǒng)府附近一條大街經(jīng)過，那里已經(jīng)聚集了人群，特別是一些新聞記者搶先占領地形正在現(xiàn)場搭建攝錄平臺，一場好戲正在緊鑼密鼓開場。是有點亂，但好像也在有序進行中。我們的謝導搶在新聞記者前作了現(xiàn)場報道，他說這里下午2點鐘開始，要有近2萬人進行靜坐示威，他也是涉及人員也被通知到了，但因接待我們而不能參加了。他還斷斷續(xù)續(xù)地講了這次民眾示威的起因和目的。也說到他們高雄由于牽連到陳水扁的捷運弊案激起民憤，也多次出現(xiàn)民眾示威，兩個院屬市南北呼應，此起彼伏。這樣一次在臺灣而言規(guī)模遠非最大的民眾抗議行動，我這個大陸人卻只在文化革命期間見識過，這又是一道別處不可多見的旅游風景線了。

如果說上述見聞只是走馬觀花道聽途說，那么報載新聞應當說是比較接近事實真相的吧？請看“民國九十四年十二月十一日（星期日）”，即事發(fā)第二天的臺灣《中國時報》，其簡要報道標題為《捍衛(wèi)18％，軍公教怒吼》，篇幅不長，轉(zhuǎn)錄如下：

全國退休軍警公教聯(lián)盟及全國教師會發(fā)動“反斗爭，要均富”大靜坐，反對政府刪減18％優(yōu)惠定存，超過一萬五千人齊聚臺北市凱達克蘭大道，他們抗議政府操弄退休金改革議題，搞階級斗爭，所有人齊聲高喊“陳水扁道歉”，“朱武獻下臺”。

陳水扁人所共知是現(xiàn)任“總統(tǒng)”，朱武獻是政府的“銓敘部長”，我猜測他是否相當于我們的辦公廳或社保部門官員？大陸不提階級斗爭四字已經(jīng)多年，而臺灣示威者卻在那里大講階級斗爭，新聞錄相上看出還統(tǒng)一了帽子，統(tǒng)一舉著反寫“斗爭”二字的標語牌子，還統(tǒng)一滾動著上面寫字的一只大紅氣球，這點上還真有點當年文化革命的味道。但看得出來，他們的行為是理智和克制的，雖然群情激憤卻并未盲目造反“打砸搶”。謝導，還有講大陸是大龍的黃美麗小姐，他們都非常激憤，他們說起當局劣跡來激憤得往往出了角色，好像把我們當成了什么法庭上的大法官，而他們充當?shù)囊膊皇菍в味菫槊裾埫拇舐蓭?。臺灣電視有個欄目叫《李敖有話說》，看來臺灣千百萬人民都有話要說。于是，我突然想到了我們的國歌：“每個人被迫著發(fā)出最后的吼聲”；于是，我無端地也想到了一句流行歌詞：“我們已付出太多代價，天真離我們越來越遠……”

民意不可逆，民意不可欺。我們不是大法官，但是畢竟血濃于水，我們似乎也不應當被當作局外人，我用自已這與民眾怒吼相比顯然蒼白無力的紙筆，一次再次地呼吁臺灣當局回頭是岸：善待老百姓吧，善待大自然吧！善待百姓才能善待自然，善待百姓也是善待自然……

十、《破蛹展翅》

光陰似箭，一周時間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在一切預定行程全部結(jié)束之后，１２月１５日早晨６點鐘，我們告別頻繁三顧的臺北，告別一周相伴的臺胞，返抵桃園中正國際機場準備離開。匆忙之中，我們沒有忘記對送行的謝導深情地說一聲：“?；丶铱纯??！本驮谶@將離未離時刻，天人感應似的又賜予了我一個不同凡響的補償：我們剪票后匆匆步入候機大廳途中，無意之間，一幅裝設于通道長廊的壁櫥式燈箱廣告再次聳動了我的雙目，那幅廣告叫《破蛹展翅》。好像是一幅公益性宣傳廣告，“破蛹展翅”四字側(cè)旁是兩只不同色彩的蝴蝶飛舞的攝影抑或繪畫，被柔和的燈光一照，鮮活如真，好像也在載歌載舞地為我們送行。似曾相識的圖像，喻意不凡的名目，于是乎我來了個順手牽蝶，請它充任了我這篇拉雜散記畫龍點睛的壓軸之筆。

我知道，臺灣是以蝴蝶之鄉(xiāng)著稱于世的。在云南大理蝴蝶泉展廳里，我看見過臺灣蝴蝶的標本和介紹；在電視紀錄片中，我也看到過關(guān)于臺灣蝴蝶的宣傳和報道。特別是此次訪游，我對臺灣蝴蝶就有了更為深切的了解。在“最高學府”旁邊阿里山受鎮(zhèn)宮內(nèi)，我看到聽到了關(guān)于臺灣蝴蝶的今古奇觀，看到的是照片，聽到的是解說。據(jù)謝導及那里的人講，每逢農(nóng)歷三月初三給供奉的北極玄天大帝過生日，必有蝶衣奇特的蝶群紛飛而至，為大帝伏舞祝壽，三天三夜后方去。因此那三天拜神的加上觀蝶的，來到阿里山上趕廟會的人真不少。而且他們一再聲明，這現(xiàn)象雖然神秘難解，但絕不是什么美麗傳說，而是每年一度在此上演的真實故事。而在另一風景勝地日月潭邊，竟然有一處專供游人欣賞而絕非標本更非仿制的“蝴蝶園”，這里的蝴蝶品種多達百種以上，是個擁有１００多個民族的和諧大家庭哪！足以讓你在觀賞群體蝴蝶翩翩起舞的美景之中陶情冶性益智開眼。日月潭盛會在九月九，而阿里山廟會是三月三，九月九，三月三，都是臺灣的傳統(tǒng)節(jié)會，但蝴蝶紛飛不一般。我還注意到，臺灣還有一種植物“蝴蝶”同樣“不簡而單”，叫“蝴蝶蘭”，是一種十分名貴的臺灣特產(chǎn)花卉，它以友好使者身份，在２００５年底福建漳浦舉辦的“兩岸花博會”上可謂一枝獨秀獨領風騷。在改定這篇文章之時，時光老人已經(jīng)步入了新春之旅，兩岸關(guān)系以花為媒，從臺北直達北京的第一架春節(jié)包機，赫然就打著“蝴蝶蘭”的旗號——機體上畫著寫著大大的“蝴蝶蘭”，欲知其詳，請看東南衛(wèi)視《海峽新干線》２００６年１月２６日的頭條新聞：《蝴蝶蘭綻放，臺灣華航順利首航北京》。

是啊，臺灣蝴蝶名聲在外，而臺灣寶島卻又多么像是一只蛹寶寶呢！美不勝收的自然風光，不同凡響的經(jīng)濟步履，特別是友好善良的同胞手足，還有２００３年開始向大陸游人開放，在兩岸溝通方面總算邁出了小小一步，但是，在不由讓人神思飄逸的同時，卻又夾雜了多少不能夠盡如人意的畫地為牢和作繭自縛啊？

離登機還有將近一個小時，我趁此空閑又鉆進了設于候機室內(nèi)的一個書亭，隨便翻翻，也想再捕捉點什么信息，那古董式的“繁體字豎排版”又出現(xiàn)在眼前，忽就覺出心情也隨之有點“繁”甚至是“煩”。這或許與忽然想到“走包頭繞石拐”繞道回家不方便有關(guān)，坐飛機５次，走一個反過來的“Ｎ”字，豎起來的“之”字，如此舍近求遠舍簡求繁，何苦來哉？春天就要到了，刪繁就簡三春樹……又是一個事有湊巧，偶然回首書亭入口處，排放在那里的一個名目十分熟悉的音像碟盤再次聳動了我的雙目，也調(diào)節(jié)了我一時煩亂的心緒，音樂的功效真如神藥，那是呂思清的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罚鞘煜さ摹痘沸删驮谖业亩享懫?，回家的感覺也就重新涌上我的心頭。走上前去仔細一看，那碟盤上除了標明價格是３６０元新臺幣外，還特別標明了這是“第３４屆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比賽金牌獎”。帕格尼尼是什么我完全不懂，姑且理解為是一個外國的地名或人名吧，但呂思清這名字讓人感覺親切，思清即思親，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嘛！血濃于水，骨肉情深，為什么非得要像梁山伯與祝英臺那樣“生不同裘死同穴”呢？臺灣啊臺灣，你何必“大中至正”，何必“繞樹三匝”呢？電視連續(xù)劇《就像美麗蝴蝶飛》中有句詞兒說得好：“也許是前世欠下的約定……”神思飄忽，于是我想唱歌，我想唱《東方之珠》，我想唱《七子之歌》，我想唱《彩云歸》，我想唱《兩相依》，我還想唱這《梁?！诽貏e是由此改編的《化蝶》：“樓臺一別恨如海，淚染雙翅身化彩蝶翩翩花叢來！”

但我終于什么也沒有唱。

我決定買一盤《梁?！穾Щ丶遥鳛榕_灣此行最后也是最有意義的紀念。一問售書人員，才知他們這里只收美元新臺幣，不收人民幣，而我兌換來的新臺幣已經(jīng)趕著花光，因此而到底也未能如愿。我懷著一點不應有的小小遺憾悄然離去。等著吧，我想，臺灣總會有既能用美元更能用人民幣直接購物的那一天，而且為期不會遙遠。不是震后重建的玄奘寺內(nèi)那口“醒鐘”已經(jīng)敲響了嗎？不是臺灣的“蝴蝶蘭”已經(jīng)飛到漳浦和北京了嗎？不是他們已經(jīng)在作“破蛹展翅”的廣而告之了嗎？破蛹展翅，破蛹展翅，不破蛹，難展翅……

后會有期，寶島臺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