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1899~1935),江蘇常州人,杰出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作家、文藝理論批評家;魯迅(1881~1936),浙江紹興人,中國現(xiàn)代偉大的思想家、革命家、文學家。瞿秋白和魯迅在革命和文學的事業(yè)中,風雨同舟,肝膽相照。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上世紀30年代國民黨白色恐怖時期,瞿秋白曾先后三次避難于魯迅家,遂成史傳佳話。
第一次避難:“積鐵成象”紀念品
1932年冬。上海顧順章被捕叛變,中共“特科”在周恩來的領導下,與敵人展開了尖銳復雜的斗爭。面對敵人的瘋狂搜捕和盯梢。黨的領導同志隨時都有被捕的危險。
1932年11月1日,中共“特科”聯(lián)絡員,以秘密的聯(lián)系方式,向瞿秋白發(fā)出“警報”:“有危險,速轉移!”
瞿秋白接到“警報”后并未慌亂。他旋即將文稿和黨的一些重要文件裝到一只小提箱里,然后與夫人楊之華商量,決定“到魯迅家去!”時間緊迫,于是瞿秋白與楊之華分頭出走。約好在魯迅家會面。
瞿秋白離家后,兜了幾個圈子,見無特務盯梢,便急速來到四川北路拉摩斯公寓魯迅家。魯迅夫人許廣平開門,一見瞿秋白匆匆造訪,必有情況,便機警地讓他進屋,落座后告訴他:魯迅到北平探望母病去了。很快即歸;又說:“你們來。我會安排好的?!比缓髥枟钪A為何沒有同來。瞿秋白說叛徒認得楊之華,為防不測只好分別走。許廣平熱情地煮了咖啡,等待楊之華到來;但等了許久仍不見到來,便焦慮起來。瞿秋白安慰道:“放心吧,之華與敵人周旋是有經(jīng)驗的。”
然而,當魯迅由北平返滬后,仍不見楊之華到來,便派人去找,這才在街上相遇,方知楊之華發(fā)現(xiàn)有人盯梢后。唯恐把“尾巴”帶到魯迅家。只得消磨兜轉;是日直至夜幕降臨,“尾巴”捧掉了,才去魯迅家。
兩家歡聚,魯迅高興地說:“這回好了,秋白來了,我有知己哩!”
瞿秋白與魯迅精誠相見,開懷暢談,無怪許廣平在《魯迅回憶錄》里記道:“看到他們兩人談不完的話語,就像電影膠卷似地連續(xù)不斷地涌現(xiàn)出來,實在融洽之極?!笔堑?,瞿秋白與魯迅朝夕相處,傾心交談,從文化界復雜斗爭的形勢到國民黨反動派的“兩個圍剿”,從帝國主義的侵略野心到“九·一八”事變,從蔣介石的不抵抗主義到中華國土的不斷淪喪,等等,兩人觀點不謀而合,分外投機。這舊社會背叛過來的“逆子貳臣”成了患難之交了。
魯迅對瞿秋白的生活非常關心,特意將自己的書房兼臥室騰出來。讓秋白夫婦居住。
在平日,瞿秋白特別喜愛魯迅的兒子小海嬰。每每看見他那天真稚氣的情態(tài),往往想到將來革命成功,在大規(guī)模的經(jīng)濟建設中,這下一代必然是棟梁大柱了:由此思及自己,一個革命者會隨時遭遇不幸,應給孩子留點紀念品。于是瞿秋白夫婦托人到一家大公司買了一盒價格昂貴的高級玩具,送給三歲的海嬰。
這玩具是一種“舶來品”,用鐵料制成,可變換組成各種造型,魯迅稱之為“積鐵成象”。瞿秋白在盒蓋上詳盡地寫明了眾多零件的名稱,共多少種,多少件,細心之至。魯迅目睹秋白夫婦收入微薄,為此深感不安,而瞿秋白意味深長地說:“做個紀念吧。日后孩子大起來,也知道世界上有個何(瞿秋白化姓——筆者)叔叔?!濒斞干钍芨袆樱煸谌沼浿袑懙溃骸啊挛缇S寧及其夫人贈海嬰積鐵成象玩具一盒。維寧系秋白筆名魏凝的諧音。
1932年12月底,新年將近,黨組織考慮到魯迅一家的安全,遂派史平(陳云)到魯迅家把秋白夫婦接了出去。
第二次避難:珍貴的合璧
1933年初,日寇進犯山海關,平津危機。蔣介石非但不抵抗,反而加緊對中央蘇區(qū)進行圍剿,同時在上海大肆搜捕中共領導人。
2月上旬一日,中共上海臨時中央局接到秘密情報:是晚國民黨特務要在紫霞路一帶破壞一處機關,經(jīng)分析,瞿秋白夫婦住處首當其沖。值此緊要關頭,黨派中央局組織部長黃文容(即黃玢然)通知瞿秋白夫婦迅速轉移。傍晚,黃文容來到紫霞路,商量去處時,瞿秋白果斷不容置疑地說:“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魯迅那里!”
他們天黑時分雇了黃包車,來到四川北路魯迅寓所。
瞿秋白與魯迅一見面,宛似久別重逢,馬上擺談起來。
重返魯迅家,瞿秋白深感時日的珍貴,于是投入了緊張的工作。關于當前斗爭的情狀,關于“左聯(lián)”的工作,關于文壇輿論動向與諸般文人的分野等,瞿秋白有許多新穎獨到的見解需要寫出來發(fā)表。他先打好腹稿,再征求魯迅的意見,進行修潤補充或變換素材。然后由秋白完稿。因此,不少文章實系這一對戰(zhàn)友的聯(lián)袂杰作。
秋白寫作速度驚人。魯迅家每日午飯后至下午3時為休息時間。這時秋白便關了房門,靜靜地伏案而寫。等午睡起床,他便拿著剛剛寫就的雜文一二篇請魯迅過目了。秋白工作往往廢寢忘餐,但由于勞累過度經(jīng)??┭?。魯迅勸他注意休息,他總是笑而作答:“老毛病了,不必擔慮?!鼻锇自诓≈芯幾g完成了《現(xiàn)實馬克思主義論文集》一書。
1933年2月16日,世界著名作家、英國戲劇家蕭伯納訪問中國,先到上海。宋慶齡熱情接待了他,并由蔡元培、魯迅等作陪,在福開森路世界學院特意組織了由上海各界名流參加的歡迎會,請蕭伯納作了講演與答記者問,轟動了上海輿論界。魯迅覺得很有必要編一本關于蕭伯納在上海的書,便與瞿秋白商議,秋白欣然同意,于是他們投入了緊張的合作:由許廣平與楊之華負責搜集和剪貼資料,魯迅與秋白分別寫了《序言》和《引言》。魯迅寫道:這本書“是重要的文獻”:瞿秋白稱贊蕭伯納是“為光明而奮斗的、世界和中國的被壓迫民眾的忠實朋友?!薄妒挷{在上?!芬粫幒煤螅斞概c瞿秋白共同用一個筆名“樂雯”(由魯迅另一筆名“隋洛文”化用)署名。并交野草書屋于是年3月出版。這本書是魯迅和瞿秋白戰(zhàn)斗友誼的見證。
第三次避難:兩度化險為夷
1933年6月,時任上海臨時中央局宣傳部通訊社社長的馮雪峰調(diào)往江蘇省委宣傳部工作。中央局決定讓瞿秋白到通訊社,主要負責審核專稿與文件,并為黨報撰寫文章。為了工作上的方便,瞿秋白住在馮雪峰處,是在王家沙鳴玉坊花店的樓上。江蘇省委機關也設于此處。歷經(jīng)月余,時至7月8日前后的一天夜晚,馮雪峰獲悉緊急“警報”:省委機關被敵人發(fā)現(xiàn),牽連到他們的住所,必須盡快轉移。于是,瞿秋白與楊之華匆匆收拾行李。各乘一輛黃包車半小時之內(nèi)來到魯迅家。當夜馮雪峰放心不下,趕至大陸新村探視,見瞿秋白與魯迅正在傾心交談,方才釋念。后因工作需要,中央決定仍由黃文容護送秋白夫婦往成都南路高文華家住下。高文華系臨時中央機關內(nèi)部交通主任,其家為黨的領導同志閱讀文件之處。
約在8月底或9月初的一個深夜,“警報”傳來:高文華家進入特務搜索之列,岌岌可危:瞿秋白夫婦須當夜撤離。他們商定,仍到魯迅家。時值凌晨兩點,更深夜靜,各叫了一輛黃包車。為防途中有人盤詰,高文華將睡夢中的女兒喚醒,陪楊之華同行為防引人注意,瞿秋白夫婦事先約定分別由魯迅家的前門和后門進入。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魯迅與許廣平驚醒。魯迅欲前開門,被許廣平攔住。這是提防特務突然抓人。當許廣平聽清是瞿秋白聲音時,方打開門。瞿秋白挾小包袱一個,閃身而進:尚未坐下,后門復響起緊切的敲門聲。魯迅尋思:“難道敵人跟蹤上來?”許廣平忙下樓打探,原來是楊之華與高文華的女兒到了。大家虛驚一場。先后兩次敲門聲,驚動了東鄰日本人和西鄰白俄巡捕。他們打開窗子張望,見平安無事,方閉戶休憩。
魯迅與許廣平一如既往,熱情接待,并為瞿秋白夫婦準備了夜餐。待一切停當,天已蒙蒙亮。魯迅與瞿秋白新一天的戰(zhàn)斗生活開始了。
作者單位:山東省廣饒縣政協(xié)文史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