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有很多事情都想不到,我昨天還在汕頭,在韓愈走過的地方,踩著韓愈的腳印,今天就過來參加這個會議。同時我最尊敬的朋友史樹青先生也來了。來了以后,發(fā)現(xiàn)很熱鬧。
我有一個朋友,搞考據(jù)的,很有學(xué)問。他有個愛好,算八字,算了半天,他發(fā)現(xiàn)宋朝有一個人和我一個八字,這個人的名字叫趙明誠。趙明誠的八字和我一樣,但是他在我將近800年以前。我們的命運可不一樣,他有個老婆叫李清照,我的老婆不叫李清照。我對李清照很喜歡,李清照寫了一篇東西,我年輕的時候一邊讀一邊流淚,這篇東西叫《金石錄后續(xù)》。她的丈夫就是和我同一個八字的趙明誠,是個收藏家,收藏了很多東西。但是我們有同樣的愛好,喜歡收藏。趙明誠是大收藏家,他的眼光學(xué)問,有點像史樹青。我呢,小打小鬧。我曾經(jīng)藏過一件東西——一封信。這個信啊,是清朝的一個狀元寫的。這個狀元叫張謇,南通的張謇寫的情書。他愛上一個女工沈晟,信上怎么寫的呢?上頭沒寫名字,這個信是個密信。“昨宵”,就是昨天晚上,“爾不肯來”,你不同意到我這里來;“吾亦無法”,我也沒有辦法;“只得獨步小園,觀可憐之月色耳”,我只能一個人在這個小院子里去看這可憐的月亮吧!我非常感動,因為這個狀元文縐縐地會做文章,但是他所愛的那個女人是個女工,所以他用女工能看懂的語言,寫了一個如此通俗的東西。家里窮啊,這件東西50塊錢就把它賣掉了,現(xiàn)在你出50萬我也不會賣給你。
趙明誠當時和夫人分手,把收藏品交給她,說你一直往南走,因為要改朝換代了,并交代什么什么要留著,什么走不動就甩掉,還有最后一些最可貴的文物,要跟你的生命同在。我讀了這個東西眼淚都出來了,愛文物!但是有一條可以看出來,在離亂的年間,文物就會貶值,在太平盛世,文物收藏的事業(yè)就會興旺起來?,F(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看到一個苗頭,我們的國家在興旺,所以有很多的收藏家。我們搞收藏的很多朋友家里有唐三彩,唐三彩很漂亮,但是誰知道你手上的唐三彩是哪一位藝術(shù)家制造出來的?沒有留名,那么唐朝這位做唐三彩的工人藝術(shù)家,肯定不在了,1000多年了。但是收藏的人是活著的,收藏的人因為他愛文物,我們?nèi)绻Q贊他是個活寶,那么被收藏的唐三彩應(yīng)該是個死寶,這個死寶壽命比活寶長,你說怪不怪?制作這個唐三彩的工人已經(jīng)死了,但是他的靈魂就附立在這件藝術(shù)品上,在這個意義上,他沒有死,好比說,“文章者,經(jīng)國之大事,不朽之盛業(yè)”。文物就是把歷史濃縮在小的器物上,要變成國寶,需要有眼光的活寶去收藏。今天有很多活寶啊,史樹青先生就是活寶,了不起!他的價值到現(xiàn)在還沒有被人評估,假使我要買東西,誰要能收購史樹青先生,那簡直是中國最大的富翁。
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那些已經(jīng)埋在地底下,或者挖掘出來的東西,要有眼光去認識它,要不然就是懷才不遇,很多文物因為碰到無知的人而把它糟蹋了?,F(xiàn)在我們這個活動是盛世的表現(xiàn),中國走向和諧社會,和諧社會需要文物收藏。今天我的感觸很多,本來還有很多話要說,我看大家意興闌珊。今天看到活寶史樹青先生,心里已經(jīng)很滿足了。我昨天在潮州,潮州是韓愈去的地方,在那里做了8個月的官,去了以后把文化帶起來了,已經(jīng)1000多年過去了。潮州有一條江,就改成韓江,有一座山就改成韓山,到現(xiàn)在潮州人民還在感謝“文起八大之衰”的韓愈,所以文化的壽命很長。我個人認為宋朝以后,中國兩次亡國,一次亡于成吉思汗的子孫,一次亡于努爾哈赤的子孫,這個戰(zhàn)勝的英雄民族無論是女真族,無論是蒙古族,都是很了不起的,但是他們?nèi)鄙僖稽c,“略輸文采,稍遜風(fēng)騷”。他們需要文化,因此這兩個朝代他們是熱衷于學(xué)漢文化的,于是漢文化融合將這兩個民族融化到中華帝國,成為中華帝國的一個組成部分,變成我們民族的大家庭,可見文化的力量是多么巨大!它本身包含的力量是無法評估的。今天大家都意興闌珊,時近中午,都想吃飯,我的話就講到這里,向今天的大會成功表示祝賀!謝謝各位!(根據(jù)現(xiàn)場錄音整理 本刊記者 戴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