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飯局上,大家談到了大學(xué)宿舍的往事,一致記得的是某人排山倒海式的頂真。事過六年再想想,還是讓人興奮,個個都手舞足蹈。
那是2001年春天的一個躁動的夜里,我們面臨畢業(yè),又春情騷動,熄燈了還在說胡話。這時主人公例行公事給女朋友打電話,但他一張嘴氣氛就不對,很快吵了起來,然后語氣又緩和下來,然后又吵,撒野發(fā)瘋,像個流氓,然后溫和諂媚……我們都知道了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女的開了一家服裝店,和她一個男同學(xué)合伙;而那個男的是此女人的初戀……主人公當(dāng)然受不了,既覺得感情不牢靠,又感到了就要失去一切的恐懼。他說他要去打那個男的,還說要分手,但最后,他要求和好如初,用臺灣電視劇的語氣向女朋友求情。
電話那頭一定很固執(zhí),固執(zhí)地認(rèn)為自己受傷了,于是主人公大聲說:
你不理我,我就打電話給你;你不接電話,我就去你家小區(qū)門口等你;你走其他的門出去,我就到你家樓下等你;你不下樓,我就到你家門口等;你不開門,我就不下來……
我們實在忍不住了,紛紛笑起來。有一個人當(dāng)場指出:你根本做不到。
我們這樣笑,主人公也不氣,他沉浸在悲傷和表態(tài)之中,又氣焰逼人地說了一遍:你不理我,我就打電話給你;你不接電話,我就去你家小區(qū)門口等你;你走其他的門出去,我就到你家樓下等你;你不下樓,我就到你家門口等你;你不開門,我就不下來……
那天晚上,主人公干了很多很絕的事,比如用臺灣電視劇的口吻大聲表白,比如把宿舍里的電話卡全部打完,并把當(dāng)時僅有的三部手機(jī)全部打到?jīng)]電。但我們印象最深的還是這段話。很多年,高考不考頂真,我們遠(yuǎn)離頂真,偶爾在古文里遭遇一下,知難而退。但那天晚上我們都感受到頂真太強(qiáng)大了,悲傷也強(qiáng)大,惡搞也強(qiáng)大。
飯局上,我說了兩段最近接觸到的頂真句式,都很悲切,但引來的都是大笑。
第一段是斯諾在《紅色中國》中寫的:我問一個青年戰(zhàn)士:“吃不到饅頭和土豆,凈吃小米,苦不苦啊?”“不,這算不上苦,”他回答,“如果沒有米,我們就吃饅頭;沒有饅頭,我們就吃小米;沒有小米,我們就吃玉米;沒有玉米,我們就吃土豆;沒有土豆,我們就吃卷心菜;沒有卷心菜,我們就喝熱水;沒有熱水,我們就喝冷水;如果一點(diǎn)水也沒有,那就怎么樣呢?是的,那才叫苦哪!”
第二段是《1699桃花扇》第五出的臺詞,作為改編的新戲,和孔尚任的《桃花扇·沉江》有一些出入:史可法:上陣不利……眾將:上陣不利,守城!史可法:守城不利……眾將:守城不利,巷戰(zhàn)!史可法:巷戰(zhàn)不利……眾將:巷戰(zhàn)不利,短接!史可法:短接不利……眾將:短接不利,自盡!
如果我說了這兩段在座的都哭了,那我會覺得矯情得發(fā)傻;但是哄堂大笑也讓人覺得怪怪的,有點(diǎn)無所適從。
(冉蘭格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