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的時候,一個朋友和男友分手,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她問為什么,他說:你所能想到的全部理由,都是對的。
全部理由,聽上去多么殘酷。他不愛她了,他覺得她不夠好,她從來不是個合格的女朋友,他有另外一個她,而且更愛那個她,他從來沒有愛過她……
雖然我不是當(dāng)事人,聽見這話時,還是心碎。整個世界,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理由。桌子不是桌子,是理由;書包不是書包,是理由;天空不是天空,是理由。整個世界團(tuán)結(jié)一致、萬眾一心,來對付這一個人。
某個初秋的凌晨,小威企圖消化一些事情。
他想不明白,和她曾經(jīng)的100攝氏度,怎么突然降到了0度。
10天前還抓著電話問;你現(xiàn)在穿著什么?躺著坐著?有沒有開著電視?一個星期前還說要一起去哪哪哪玩,他們可以一起玩什么什么游戲。3天前還問他喜歡有幾個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牙科大夫,舉著一根很細(xì)很細(xì)的針,慢慢地、慢慢地向他靠近。他想尖叫,但是沒有力氣。他無法動彈,看著自己所有的歡喜,被這白色身影,慢慢地覆蓋。
一定要去做一點兒激烈的事情,他想。比如去跑步,跑他個10邁8邁,跑到虛脫為止;比如去海邊大吼幾聲,罵幾句娘,罵遍上帝的七大姑八大舅;比如讀康德讀黑格爾,讀到嘔吐為止……
我想像心碎這件事,有點兒像一個大陸的塌陷。緩慢,沉重,不知不覺,然而充滿裂痕的大地,被海水慢慢地淹沒。
那天和菲菲聊天,說起她和前男友的對話,他歷數(shù)對她的不滿之處:還在讀書;打扮土氣;不夠酷;太多抱怨……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你所能想到的全部理由,都是對的。
到底沒有做任何激烈的事情,小威只是蒙頭睡去。不就是個心碎嗎?有什么了不起。有人在跳樓;有人在挨餓;有人得癌癥;有人被砍死;還有人不幸生在了伊拉克。你那點兒心碎的聲音,也就是一只螞蟻的哈欠而已。就當(dāng)上帝是一個小男孩,喜歡沒事就切蚯蚓。沒有什么理由,就是下了一場雨,屋檐下冒出無數(shù)的蚯蚓,而他手里正好有一把小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