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居住的小區(qū)在近郊,遠(yuǎn)離了城市的喧囂,便也顯得十分寧靜。
我向來喜愛獨處,到濱江路散步,便成了我的每日必修課。去年冬天的一個早晨,我又去江邊向大江傾訴著自己的煩惱。無意轉(zhuǎn)身時,發(fā)現(xiàn)一個安靜地坐在一輛輪椅車上的女孩正瞇著眼對著我笑。她約摸十三四歲,臉色蒼白,而眼里卻閃動著機靈的神色,雖然厚厚的羽絨服將她的整個身子都裹完了,卻掩蓋不了女孩那明顯瘦弱的身體。在她的身后,站著一位慈祥而又眉頭緊鎖的母親。憑直覺,我知道這個女孩患有不輕的病。見我在看她,笑著問我:
“姐姐每天都來江邊?我見過你好幾次了?!豹?/p>
我彎下腰,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說:
“嗯,你也來?”
“是啊,陽光總是不銹,這樣生活多美呵!”
她又瞇起眼,給了我一個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我覺得很有意思,自己學(xué)中文,卻沒聽到過這樣美的形容。于是,我們開始交談,簡單的對話之后,我知道她叫小夏,因為生病了,所以沒去上學(xué),她的母親也因此而辭掉工作,專心照顧女兒。究竟是什么病,迫使母親辭去工作?對于這個敏感的話題,我始終沒有涉及。一連一個多月,我都有意到江邊去與小夏聊天,給她講四大名著中的精彩片段,她和母親都會露出笑容,然而年長的,似乎還有另一番心境,笑得欣慰而又夾雜一絲憂傷。
寒假,我遠(yuǎn)行……
待到回來的時候,已是二〇〇七年的春天。在和煦的春光中,再一次邂逅小夏母女。她的臉慘白了,本就瘦弱的身子,幾乎只剩下表皮和骨頭了。我頓時不知所措,只得在僵硬的臉上擠出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而小夏已沒有任何力氣與我交談了,她僅用一臉的無助和眼中僅剩的一絲靈動,告訴我,她還尚在人間。她的母親,撐著早已疲憊的意志,用幾乎啜泣的聲調(diào)對我說:
“即使成了這個樣子,她還要來享受陽光。”
后來,她的母親拖著沉重的步伐,推著輪椅車,從我面前離開,我突然想要流淚……
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陽光很溫暖,我又來到江邊,站了一個多小時,卻搜索不到輪椅車的蹤跡。我依舊每天到江邊,除了散步,還有等待。
第二天,她沒來
第三天,她沒來
……
她終究沒有再出現(xiàn)。曾經(jīng)渴望生活,樂觀向上的小夏,仿佛已經(jīng)從我的生活中蒸發(fā)了。我有些失落,更有些悲傷,時常想起她那雙瞇著看我的眼睛,那雙充滿求生欲的眼睛。也許,她曾掙扎過,她的母親,也許曾想放棄過,但,這對母女,卻選擇了往前走,并且義無返顧,為了一絲生的希望?為了陽光不銹?
那之后,我不再將一些瑣屑的煩事放在心上,面對大江,它們似乎大渺小。我依舊每天到江邊,除了散步,還有等待。因為時常記起小夏蒼白的臉和她渴望生活的表情,還有她的話……
陽光不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