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做夢，是真正意義上的“做夢”。母親說她年輕時也常做夢，可能是遺傳。做夢不僅影響睡眠質量，還常讓人筋疲力盡。我常常驚詫夢中的自己智商極高，英文極流利，唐詩宋詞倒背如流。有時折騰點偵探推理，于是夢里的人物關系極其復雜，情節(jié)也跌宕起伏。那時，我就拼命掙扎著想從夢中驚醒，趕快將精彩的片斷記錄下來，可是怎么也醒不過來。我到現(xiàn)在也沒明白，“做夢”時到底是醒著呢還是睡著呢?

從高中畢業(yè)那年開始，我的夢里一直會夢到一個人，即使結婚成家后，這個人也時常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幾乎都15年了，這個夢連續(xù)不斷，我甚至不能將這個秘密告訴先生，這有同床異夢的嫌疑啊。夢里的他與我笑得非常燦爛，那種快樂與美妙常常令我感覺是飄忽在天堂里面，還有一條清悠悠的小河，湛藍的天，花兒是紫色的，應該是“口曠七瓣花”的那種……夢的情節(jié)異常單調，不像偵探推理那般驚心動魄，可能畫在紙上，也只有兩三個鏡頭。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夢，我?guī)缀踝隽?5年。我把這個夢說給好友聽，她說那是我的夢中情人。

15年后，我見到了他。他傻傻地朝我一笑。不魁梧，身高與我同齊，還留有一撮小胡子。坐在他的對面，我竟沒有了一絲夢中奇異的感覺，我在想那張白凈睿智的臉龐呢?那讓人心跳的明眸呢?是他嗎?兩人不知所云。我在不停地打問號，這就是我莫名其妙做夢做了15年，常常夢到的那個人？他問些上海的變化，談談自己的打算，不過，兩人都未問及對方的婚姻家庭。我是覺得沒必要，也根本沒有沖動去問這個問題，他呢?可能亦覺得無所謂。

那天回來后，一件奇怪的事發(fā)生了。那個像老電影一樣重復的夢境再也沒有了，戛然而止。即使我想用意念使它再次出現(xiàn)，可是怎么也不會再夢到他。真是奇怪啊!

仔細想想，是否他那天的一個答案終止了我的夢。高中畢業(yè)之后，我們開始通信，情竇初開的小男生小女生，把寫信當成了戀愛?？墒谴蠖r，他突然沒了音訊，突然就人間蒸發(fā)了。我的去信還被退回來。聽朋友說，他隨父母去了加拿大。若是如此，至少報個信息也好，這樣做豈不無德無情?我有點恨他，有點傷心。雖然我們的通信內容只是互相匯報學習、生活情況，談不上“愛情”。但，這種感覺是美好而令人心動的。一個謎團久久地纏繞在心中，謎不解，夢中永遠有他……

而如今，謎團終于云開日見。當年只因要隨父母去加拿大定居，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將來會不會因分離兩地而痛苦不堪?他害怕解釋，就索性來個人間蒸發(fā)。我倒佩服當年他的成熟與果斷，不管是他的決定還是父母的意見，現(xiàn)在看來都是對的。

一旦纏繞夢中15年的謎有了答案，那個夢便沒了意義。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無所思(希冀)，便無夢——夢的解析。正如我老是在流利地說英語，而不會騎自行車的同學老是在夢里飛快地騎自行車……

選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