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保險柜的鑰匙
二更半時分,郭懷泰躍上春香茶館的閣樓,進(jìn)了老板娘的房間。老板娘早已候在那里。郭懷泰跟老板娘說:“紙條上讓我三更找你,我提前來了,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老板娘說:“大當(dāng)家想讓你重操舊業(yè),玩玩本行?!?/p>
郭懷泰問:“想讓我偷東西?”
老板娘說:“不錯,不過偷的不是一般東西,是要把宮天樂手里的那份密件搞到手?!?/p>
郭懷泰問:“那份密件藏在哪兒?”
老板娘說:“就藏在保安司令部的保險柜里。”
郭懷泰點點頭:“好,我這就去?!?/p>
老板娘攔住他說:“保險柜的鑰匙在這兒,你不帶上?”
郭懷泰驚奇地問:“這鑰匙從哪兒來的?”
老板娘笑了:“當(dāng)然是從宮天樂的身上摘下來的?!?/p>
郭懷泰說:“你們把宮天樂的老婆搞定了?”
老板娘說:“難道宮天樂的身邊就不會有別的女人?”
郭懷泰說:“當(dāng)然會,但總不能為了鑰匙去獻(xiàn)身吧?”
老板娘說:“你真夠笨的,若是以賣身為生的女人哪能那么容易得手。”
郭懷泰說:“據(jù)我所知,翠仙樓里的窯姐,宮天樂早就玩兒膩了,除非是新來的?!?/p>
老板娘說:“不見得,要是通過塑容術(shù)把人塑成宮天樂相中的那個小妞可不可以?”
郭懷泰有些驚訝:“咱們柳城除了我,還有誰會塑容?”
老板娘問:“你的塑容術(shù)也不是天生就會的,總得有人教你吧?”
郭懷泰說:“聽你這么一說,莫非是我?guī)煾低呱闲谐錾搅???/p>
老板娘說:“你應(yīng)該早有察覺呀?!?/p>
郭懷泰說:“我是早有察覺,可是我摸不準(zhǔn),因為我?guī)煾翟?jīng)跟我說過,我出道之日就是他金盆洗手之時,所以我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出山了。”
老板娘站起身來,把頭發(fā)綰好,說:“你師傅沒說假話,他的確金盆洗手了,但這不代表他從此不做別的事情,比如為大當(dāng)家做事?!?/p>
郭懷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宮天樂相中的那個小媳婦兒是經(jīng)過我?guī)煾邓芰巳莸母G姐。”
老板娘說:“沒錯,你師傅受大當(dāng)家之命,一直暗中盯梢宮天樂和他的手下,宮天樂的管家為宮天樂選美的事就是你師傅發(fā)現(xiàn)的。大當(dāng)家讓你師傅假扮那個小妞的舅舅,引宮天樂往套里鉆?!?/p>
郭懷泰說:“這招真是高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時此刻宮天樂正和那個塑容的窯姐扯犢子呢,對不對?”
老板娘說:“不,野玫瑰來信兒說,宮天樂已被窯姐灌得酩酊大醉,怕是明天早上也醒不過來了。不然,我敢和你浪費這么多時間嗎?我估計,你現(xiàn)在出發(fā)正好,這工夫,保安團(tuán)除了幾個站崗放哨的,不會有睜眼的了。你把鑰匙帶好,快去吧,我在這兒等你?!?/p>
郭懷泰接過鑰匙,推開后窗,“噌”地躥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十七 墳圈子的黑影
郊外墳圈子里閃出個黑影,像只大蝙蝠,飛到吳占魁被埋的地方,伸出鷹爪般的雙手,快速扒土掘墳。一袋煙的工夫,便把墳包掘平,露出土坑的邊緣。他正準(zhǔn)備深掘,忽然發(fā)現(xiàn)中間浮土松動,漸漸向四周散落。不一會兒,從里邊鉆出個腦袋來,又過了一會兒,露出土面的腦袋晃幾下,氣喘吁吁地說:“快把我拽出去呀,我的瑜珈內(nèi)功用沒了?!闭f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吳占魁。黑影的鷹爪抓住吳占魁的雙肩,如同老鷹抓小雞一般把吳占魁從土里拽出來。黑影卸下手上的鐵爪,掛在腰間,問吳占魁:“你還能走嗎?”
吳占魁說:“走倒是沒問題,不過你得扶著我?!?/p>
黑影點點頭說:“好,我扶你走。”
“等等!”吳占魁停下腳步說,“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別看老子快完蛋了,那也不能讓無名之人攙扶。”
黑影說:“我是神偷的師傅瓦上行,咋樣,有資格扶你吧?”
吳占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神偷的師傅就是我的師傅,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瓦上行急忙扶起吳占魁,笑著說:“都這個樣子了,還行什么師徒大禮呀?”
吳占魁說:“您是我們哥倆的偶像,只要有口氣就得行大禮?!?/p>
瓦上行說:“好了,快走吧,把你送回瑞安寺,我還有別的事做呢?!?/p>
吳占魁問:“師傅還要去瑞安寺?那兒不是暴露了嗎?”
瓦上行說:“大當(dāng)家說了,藏在暴露的地方反而更安全?!?/p>
吳占魁問:“是大當(dāng)家讓您救我的嗎?”
瓦上行說:“是。自打你離開瑞安寺,大當(dāng)家吩咐我,要我暗中跟隨你,然后伺機搭救,但幾次都落空了。我乘沈楠上廁所的機會,和他見了面,弄清你的情況。我悄悄告訴他,只要不讓你挨子彈,哪怕活埋,也能逃生。這不,等他們一撤,我趕緊過來挖墳掘土?!?/p>
吳占魁說:“不瞞師傅,要是以往,在土里待上三天三夜都沒事。這回不行了,傷了元氣,身上的瑜珈功力所剩無幾,您再晚來一會,我的小命就扔在這兒了。”
瓦上行說:“這不怪別人,怪你自己。谷三腳跟你說得明明白白,你為啥忘得一干二凈?你要不跟川島硬碰硬,能失去逃走的機會嗎?你呀,總是忍不住那點火就著的臭脾氣。好了,不說這個了,你趕緊回去好好養(yǎng)傷,把傷養(yǎng)好了再回來收拾他們。我估計,用不了半個月,肯定有大活要做?!?/p>
吳占魁問:“是大當(dāng)家說的?”
“不,”瓦上行說,“我是根據(jù)情報和動態(tài)猜的,大當(dāng)家那兒沒有動靜?!?/p>
“哎?師傅,”吳占魁好奇地問,“您知道大當(dāng)家是誰嗎?”
瓦上行說:“我跟你們一樣,都是谷三腳引進(jìn)山的,只不過比你們隱蔽了一點,至于大當(dāng)家是誰,我也不清楚?!?/p>
吳占魁又問:“那大當(dāng)家的指令是怎么傳到您這兒的?”
瓦上行說:“也是通過紙條,憑我的直覺,傳給我的紙條和我傳給你們的紙條,都是一個功夫很深的人放進(jìn)兜里的。每次,都是我剛有察覺人就不見了,功夫勝我?guī)谆I,即便不是大當(dāng)家也是少見的高手。”
吳占魁說:“那會是誰呢?”
瓦上行說:“算了算了,別琢磨這些了,趕緊往回走吧?!?/p>
吳占魁點點頭,說:“師傅,您是不是啥都知道,就是不想跟我說呀?”
瓦上行說:“我知道的東西不比你們多,只是比你們早知道一會兒罷了。好了好了,不說了,從現(xiàn)在開始,咱倆只動腿不動嘴,趕緊往回趕,谷三腳和弟兄們正惦記著你哪?!?/p>
十八 驚天動地的婚典
陰歷八月十八是個黃道吉日,黃歷上說,這天宜婚嫁,宜遠(yuǎn)行,宜買賣,宜合房(生兒子)……好多個宜,宮天樂相中的那個姚杰就選定了這個日子出嫁。
一大早,日頭還沒爬出來,新娘的親友就聚在姚家,滿滿一屋子的人,院里還站著不少。男的都是姚杰的舅舅叔叔表哥表弟之類,女的全是姚杰的姐妹。忙里忙外的是幾個舅,幾個舅的模樣尚可,身材卻不怎么樣,瘦的瘦,胖的胖,瘦的像猴,胖的像豬,找不到親娘舅的感覺。女性親友的陣容還不錯,伴娘毫不遜色。新娘子今天打扮得極漂亮,美得要出水。
日頭有一竿子高時,宮天樂派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開過來,最前面是八抬大轎,花花綠綠,后面是民洋結(jié)合的鼓樂隊,嗚哩哇啦,再后面是警衛(wèi)隊,保安司令娶媳婦,警衛(wèi)隊少不得,一是壯威,二是排場,三是安全。迎親隊伍在大門口停下來,領(lǐng)隊的帶著幾個下人,抬著該送的彩禮進(jìn)了院,嘴里不停賀著喜。一切風(fēng)俗禮儀完畢之后,新娘步入花轎,迎親送親的兩支隊伍匯在一起,一前一后向保安團(tuán)前進(jìn)了。
保安團(tuán)院里也熱鬧極了,殺豬的,宰羊的,燉肉的,擺桌的,跑堂的,懸燈結(jié)彩的,收拾洞房的……把個幾百多平米的院落折騰得熱熱鬧鬧。
迎親的大隊人馬開進(jìn)保安團(tuán)后,由管家作司儀,按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履行婚典程序,直到把新娘子送進(jìn)洞房后,婚宴才開始。
柳城婚宴習(xí)俗既麻煩又粘纏,流水席,從晌午吃到晚上,坐席的親友同樣粘纏,不坐一天半晌不撤席。因此,辦喜事的東家得有耐性。好在時下辦喜事的是保安司令,上上下下多少懼之幾分,差不多也就提前撤了,最后只剩下娘家人還有川島和他帶來的那些日本人。對娘家這些人,宮天樂壓根兒就沒放在眼里,他一直坐在川島身邊陪酒。他讓手下弟兄去陪新娘的親友,除房頂上東西南北四個崗樓的弟兄交替喝酒外,其他弟兄全都放了假,專門給各位客人陪酒。
婚宴進(jìn)入尾聲時,宮天樂的弟兄們和川島的人大都喝醉了,仰著的,臥著的,哼哼的,號叫的,趴在桌上呼嚕的,暈頭轉(zhuǎn)向晃蕩的,橫七豎八杯盤狼藉。
正這時,突然從日本憲兵司令部的上空升起三顆紅色信號彈,站在川島身后的衛(wèi)兵驚道:“司令,有人在那里放禮花?!贝◢u順著衛(wèi)兵所指的方向看去,急了,“噌”地站起身:“那不是禮花,是信號彈!快,傳我的命令,馬上集合,統(tǒng)統(tǒng)返回司令部……”
“川島先生,恐怕你回不去了,”川島的話尚未落地,一個面具人從天而降,落在川島的面前,黑洞洞的槍口頂在川島的腦門上,“你的司令部眼下已成了俘虜集中營。放聰明點,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否則,這里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你,你是什么人?”川島驚詫地問。
面具人說:“我是青龍山的大當(dāng)家?!?/p>
“混蛋!”川島惱怒地說,“你的不要忘了,這里是保安團(tuán),四周的崗樓都是保安團(tuán)的人。”
“川島先生,”面具人說,“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一看,看看哪個是保安團(tuán)的人?”
川島抬起眼皮望去,崗樓上的保安團(tuán)和他的手下都成了甕中之鱉。原來,早上迎親送親的隊伍早已換成青龍山的弟兄,那幾位領(lǐng)隊的娘家舅正是塑容后的谷三腳、瓦上行、郭懷泰、吳占魁等人。
此時,川島如同發(fā)瘋的野豬,吼叫著拔出手槍,正要反撲,面具人的槍響了……
在后院陪同夫人喝酒的管家,聽到槍聲,以為誰在放鞭炮,氣呼呼地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嚷:“誰呀?這么不懂規(guī)矩,都啥時候了還放鞭炮?”他剛邁進(jìn)門,就被田富貴逮個正著,管家“嗷嗷”嚷起來:“你瞎了?我是管家?!碧锔毁F說:“我沒瞎,我今天逮的就是管家?!惫芗伊R道:“你,你想干啥?”田富貴說:“你聽好了,我和我的弟兄都是青龍山的人,你還是學(xué)乖點,讓弟兄們省把子力氣,別做無謂的掙扎了?!?/p>
宮天樂正在洞房和新娘調(diào)侃,就聽院子里亂成一團(tuán),問新娘咋回事?新娘說:“準(zhǔn)是弟兄們喝多了,正鬧著玩兒呢?!睂m天樂說:“不對,鬧著玩兒怎么還有槍聲?”新娘說:“那哪是槍聲啊,你聽錯了,那是鞭炮聲?!睂m天樂奇怪:“這么晚了放什么鞭炮?”新娘說:“放鞭炮還分早晚哪?啥時候樂呵啥時候放唄?!睂m天樂說:“不對,好像要出事。”說完,拔出手槍就往外跑,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新娘的槍口早頂在他的腦袋上?!靶吕晒賰?,你不能出去,新娘的槍口舍不得讓你走,乖,聽話,把手舉起來,千萬別惹我不高興。”宮天樂不情愿地舉起手,問:“你,你是什么人?”新娘把臉上的塑容面膜撕下來,微微一笑,說:“姑奶奶是春香茶館的老板娘,青龍山的頭號女匪!”
十九 大當(dāng)家的廬山真面目
青龍山聚義廳擺滿酒席,弟兄們都等著大當(dāng)家露面的這一刻,就像文武百官恭候皇上臨朝那般莊重。
少時,戴著面具的大當(dāng)家走出來,站在宴席中央說:“弟兄們,你們辛苦了,我給弟兄們鞠躬了。我知道,弟兄們很想看看我到底啥模樣,其實我也很想摘下這個面具,只是不到時候。今天,柳城又姓老祖宗的姓了,我這個面具就再也用不著了?,F(xiàn)在我就摘下來,弟兄們千萬別嚇著?!?/p>
說著,大當(dāng)家摘下面具,弟兄們驚訝地喊起來:“槍神探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