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詩人段成式在《酉陽雜俎》中載:魏晉時,每至炎夏盛暑,齊郡刺史鄭愨喜與幕僚赴濟南北郊蓮子湖(今大明湖)蕩舟消暑,出沒于映日荷花、田田蓮葉間。他們玩至盡興,常割下湖中帶梗的荷葉,用發(fā)簪刺穿葉心,使與空心的荷莖通連,再將荷葉梗莖彎成上翹象鼻狀。然后于荷葉中注貯美酒,從曲莖端口徐徐飲吸。這種“酒味雜蓮氣,香冷勝于水”的浪漫而富有情調的飲酒方式,古人稱之“碧筒飲”。
“碧筒飲”傳延至唐宋,又深得白居易、戴叔倫,蘇東坡等諸多名士的推崇與身體力行,且不辭賦詩文的贊頌,使之愈發(fā)盛行,民間亦爭相仿效。但秋風起蓮葉枯,古人出于對碧筒飲獨特而浪漫的飲酒方式和個中“酒吸荷葉綠”的消暑滋味的向往與鐘情,于是就有用金、銀、玉、犀等名貴材質仿制荷葉酒杯,民間稱作“碧筒杯”或“荷盞、荷觥”等。其中犀角物稀,以黃金計價;又有解毒、涼血、定驚,治人于垂危的藥用功效和犀器飲酒茗茶可強身、袪病、益壽的傳說,故用整支犀角雕制的碧筒杯最為名貴、實用,深受古人珍愛。
隨著明永樂年鄭和下西洋,犀角流入中土漸多,促成明清犀杯雕制工藝的繁盛,脫穎而出一批刻犀名匠。明末清初無錫人尤通(一說尤侃),藝名“直生”,以善刻犀(角)象(牙)竹玉精巧玩器揚名,為三吳之冠,尤其擅刻犀杯,得“尤犀杯”之譽。其時出自尤通之手的犀角雕“碧筒杯”更是一杯難求。
圖中展示一尊明清之交,刻有陽文篆書尤通藝名“直生”圓章款(見圖1左下角),雕制精妙的犀角碧筒杯(圖1)。其長17.5厘米,高9.5厘米。該杯器將一支亞洲犀角下部的寬闊處雕成一片窩狀的大荷葉作杯身。器外壁浮雕幾朵小荷花與花蕾及數(shù)片蓮葉,花、葉舒展翻卷自如,花筋葉脈刻畫細膩,誘來一對粉蝶翩翩飛舞;兩枚旋螺呈八字狀附吸杯底,又作支撐平衡的杯足;杯內半透雕一揮舞雙臂作捕物之狀的螳螂,欲行欲立,生機勃勃,意趣盎然??碳矣职严巧喜渴蓍L處剔雕成荷葉下連的細長梗莖,荷梗中間鏤空,直通杯底小洞(見圖2);再將梗莖段加熱軟化后曲彎上翹,既作杯流又可作杯把,使此杯器愈顯優(yōu)美高雅,匠心與功力于中可窺。
古之愛蓮者,??嗪杉旧醵?,故藉把盞碧筒杯,小酌亭榭畫舫之中,即便是霜風紅葉飄零之際,或裘皮氈帽圍于紅泥火爐之旁,亦可于中回味出夏日里的“水花風動畫船香,碧筒行酒從容醉”的詩景意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