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廚子,男人的手藝極好,據(jù)說一位中央領(lǐng)導(dǎo)來吃過后,曾不住地點頭稱贊。男人在這家飯店,甚至在這座省會城市的廚藝界就成了名人,但男人依然只是一個廚子而已。
女人是男人的女人,女人長得很美,美得就像是從古畫上走下來的西施。女人在成為男人的女人之前是一個幼兒園的老師,女人認(rèn)識男人是因為幼兒園的另一位老師的男人也在男人工作的飯店里做廚子。當(dāng)時女人是羨慕男人的,就像世代生活在山溝里的農(nóng)民羨慕北京的天安門。于是女人和男人認(rèn)識不久就結(jié)了婚,婚宴就設(shè)在了男人工作的飯店。女人從此成了男人的女人。
男人有了女人,男人的手藝更加精湛了,比如一個普通的白蘿卜,在男人的手下竟成了一座寶塔的模樣。男人把寶塔端至女人面前,女人的雙眼便亮了,吃一口,酥酥的脆脆的,卻全然沒有了蘿卜的味道。女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問男人。男人說,就是幾毛錢一斤的白蘿卜。女人陶醉了,幸福地靠在了男人的肩上。男人的額頭就常常汗?jié)裰腥撕苄腋!?/p>
女人的口味越來越高,高到男人只要一端上菜來,女人立刻就知道了它的原身,男人的臉就紅了。女人說,你還是個特級廚師呢,怎么就這么個水平,還不如我媽做的家常菜好吃呢。
男人問,你媽做的家常菜是什么?
女人答,還能是什么,紅燒茄子唄。
男人點點頭記下了。
女人就撇撇嘴出去了。女人不再做什么幼兒園的老師,辭了職和一位朋友開了一家時裝店。女人成了老板,人就忙了,忙完了店里的生意,又忙朋友間的約會。女人晚上回家自然就很晚。男人問,你去哪兒了,這么晚才回來。女人說,我去參加了一位朋友的生日Party。男人說,不就是過個生日嘛。女人說,Party就是Party,你不懂就不要亂講。男人張張嘴,把話咽了下去。
女人從此喜歡上了化妝。每天早上起床洗漱了,女人便坐在梳妝臺前,畫彎彎的眉,勾波浪樣的唇。畫得滿意了,女人就會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甚至歪了頭眨眨眼睛,左眼輕輕一眨,朝鏡中的自己丟一個媚眼過去。若是手一抖,唇線畫出了界,女人就把唇筆用力摜在桌上,又滾到地上。男人彎下腰撿起來,又放回到女人面前的梳妝臺上。女人就對男人瞪起了眼,都幾點了,你還不去上班?都是你在家里攪和的我。男人朝女人溫和地笑笑,說畫不好就慢慢畫嘛,又沒人催你的。女人負氣似的扭了臉,把唇邊的敗筆用面巾紙涂掉。男人還站在背后暖暖如冬陽般地看,女人的心就慌了,手抖抖地竟不知從何下筆。偏巧女人坤包里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女人忽地站了起來,把男人推出了門外,說你趕緊去上班吧,要不就遲到了。男人張張嘴,正想說我今天休息,女人卻砰地一聲關(guān)了門。
男人望著墻壁一樣的門,門內(nèi)有輕風(fēng)細雨似的聲音,男人聽不清,聽得似有似無,男人就搖搖頭笑笑,坐回到沙發(fā)上去吸煙。電視機啪地一聲打開了。男人抓抓頭,想起是昨晚設(shè)了定時開機,上午有一場NBA籃球賽的,男人就把眼睛睜大了。
門又砰一聲響,女人挎了包從臥室出來。
男人說,中午回家吃飯吧,我給你做紅燒茄子。
女人朝男人莞爾一笑,阿玲打來電話,今天要上貨了,你自便吧。
男人就看清了女人的臉,驚訝地說,哎,你今天怎么沒化妝就出門了?
女人說,你不是常跟我講,天然去雕飾嗎?
女人像一朵白云飄走了。男人心里暖暖的,坐下來看電視。球賽已經(jīng)開始了,男人的眼睛很快就鉆進了電視里。其實不過就幾秒鐘的工夫,窗外傳來一陣嘀嘀的汽車鳴叫,男人沒聽到,男人只聽到了電視里傳來的幾聲口哨響,手一拍大腿,哎呀叫了一聲,球白進了。正懊惱著,卻見畫面上的球員們好像一個個都啞巴了似的,竟然是誰也不理會什么哨聲,依然迅捷地傳著球。男人的眼里就裝滿了古怪,這些人難道說都瘋了嗎?
這一場球賽,男人看得乏味至極,雖然有不少漂亮的3分球出現(xiàn)。
男人喝著茶坐到了12點,在窗前朝小區(qū)里望望,并不見女人的身影,又去撥女人的手機,竟然不在了服務(wù)區(qū)。男人就懶了,泡一袋快餐面吃下,又去看電視,調(diào)來調(diào)去,鎖定頻道看不到兩分鐘,必定有一位妖艷的女人走出來,好像天底下的男人若是沒有了情人就像乞丐沒討到飯一樣。男人啪地關(guān)了電視。
晚上,男人做了一道紅燒茄子,自己嘗嘗,總覺不是個味道,就丟到垃圾箱內(nèi),去翻以前上學(xué)時的菜譜,翻了個遍也未翻著,男人的倔犟爬上心頭,說滿漢全席我做不來,那我承認(rèn),一道普通的紅燒茄子還能難倒了我不成?男人就咬緊了牙。
女人的電話打過來,女人在電話里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廣州,正和阿玲在上貨,過兩天才能回去。
男人想囑咐幾句,女人說完卻掛了線。男人想,有阿玲呢。再一想,男人心里就充滿了激動,三天的時間,把紅燒茄子做好,女人回來一定高興的。男人就像當(dāng)年背了自己的師傅去和另一位師傅學(xué)藝一樣,心中充滿了憧憬。
在單位,男人先向一位資深的老廚子開了口。男人說,趙師傅,您能教教我紅燒茄子怎么做嗎?說完,男人畢恭畢敬地垂立在老廚師面前。
老師傅哼了一聲,望著男人,望得男人不知所以然時,老師傅冷冷地說,我從一出師就在這里做廚子,做了三十幾年,幾屆的省市領(lǐng)導(dǎo)都吃過我做的菜,以前中南海的廚子都來向我請教過,卻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樣的狂妄之輩,叫我去教你做什么紅燒茄子,你這不是在打我老趙的臉嗎?說罷拂袖而去。
男人呆若木雞。但回過神來之后,男人并不死心,第二天輪到和他同期畢業(yè)也就是介紹自己和女人認(rèn)識的那位廚子當(dāng)班,男人找到他,笑瞇瞇地說,錢師傅啊,你來教我做做紅燒茄子如何?教會了我請你去新開張的西餐廳吃飯。
錢師傅上上下下地瞅瞅男人,頻頻點著頭說,行啊,現(xiàn)在翅膀硬了,沒事了連我這個大媒人也拿來開涮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給中央領(lǐng)導(dǎo)做過一回菜嗎,牛逼什么?
男人嘴巴張得大大的,錢師傅卻冷哼一聲走了。
一個年輕的剛從廚校畢業(yè)不久分來實習(xí)的小廚子走過來,一臉笑意地對男人說,師傅,我來教您,紅燒茄子誰不會做,只要您日后承認(rèn)跟我小孫學(xué)過一天徒就行。
男人瞅瞅小孫,小孫正朝幾位同事擠著眼睛偷笑,男人的臉?biāo)⒌鼐图t了。
就像從開水鍋里撈出來的煮面條,又給一把丟進了冰涼的水里,男人一時間心灰意冷著,卻又有些不甘。慌慌地到了第三日,女人沒回來,男人下了班就去街上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知不覺走進了小區(qū)對面那條人潮涌動的小街。男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男人已懶得回家煮飯了,甚至是泡一碗快餐面,就隨便進了路邊的一家小餐館。
坐在小桌前,男人隨意翻著菜譜,翻到一頁時,男人突然怔住了,醒過神來,男人強按住心頭的喜悅,對服務(wù)員說,小姐,要一盤紅燒茄子。服務(wù)員點點頭,拿筆記在紙上,又去望男人。男人卻掏出了煙來吸,吸了幾口,見服務(wù)員還候在一邊,男人又說,小姐,麻煩你快去做啊。
服務(wù)員說,先生,您就要這一個菜?
男人說,夠了,再來一瓶藍帶冰啤吧。
服務(wù)員往廚房走去,走到門邊時,男人也跟了過去。
服務(wù)員對一個中年男人說,老板,看著一個挺有錢的人,卻只要了一個破燒茄子,真是越有越摳。
老板瞟一眼服務(wù)員手中的紙,笑笑說,這不還要了一瓶藍帶啊,咱們做生意的,只要進了門就是客啊。
服務(wù)員撇撇嘴,回轉(zhuǎn)身,忽然見男人正立在了自己的身后,一張臉就紅了,趕忙兔子似的一溜走開了。
男人給老板敬了一支大中華,說老板,這就是我點的菜,過來學(xué)學(xué)藝,看看師傅怎么做。
老板吸著大中華,臉上頓時浮起了一層微笑,拍拍胸脯說,先生,您盡管來看,只要不是我們店里的拿手菜,您就是在我這兒看上一天也沒關(guān)系。
男人朝老板笑笑,走到廚師身旁。男人睜大了眼睛,廚師臉上就有了幾分得意,說您今天來我們這兒算是來對了,別看不起眼兒的一個家常菜,真的做好也沒那么容易。廚師就一邊說一邊做,廚師做好了,男人也就記住了。臨走,男人就把只吸了兩支的一包大中華硬塞進了廚師的口袋。
那盤紅燒茄子,男人打了包帶回家,依照那位廚師的指點,男人比著葫蘆畫起瓢,畫完了一對比,原來都成了葫蘆。男人很高興,就開始盼女人了,盼了溜溜的一天,女人也沒回來,撥女人的手機,通了卻沒人接聽,男人就專下心來去做那道菜,結(jié)果只做了兩天,男人就覺得自己不僅是出師了,而且還有了幾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感覺。
女人是在男人倒休前的晚上回來的。女人回到家時神情懨懨的,似剛剛爬過了一座山,一到家就咚地一聲倒在了床上。男人知道女人是累了,就沒有驚擾女人,可是第二天醒來往身邊一摸,空空的,男人就起了床,見女人正坐在梳妝臺前,目光怔怔地望著一面鏡子。
男人走過去,看看坐在凳子上的女人,又看看對面鏡中的女人,忽然驚呼道,哎呀,你今天的口紅怎么抹得這么好看啊,一定是在廣州那里買的吧。
女人瞪瞪鏡子里的男人,沒吱聲。
男人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女人的唇,恍然大悟似的說,噢,原來是你紋的,我說怎么那么靚啊。
女人咬咬牙,發(fā)了火,你不要這樣拐彎抹角的,不喜歡的話就明說,我立刻拿剪子把嘴唇給你絞下來。
男人縮縮頭,去了客廳。以往女人生了氣,男人都是這樣做的,讓女人一個人在臥室里靜靜,就像云彩遮了月亮,不一會兒又會明亮起來。但這一次男人刮完胡子沏了茶,剛坐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女人卻像一頭發(fā)怒的小獅子從臥室里走了出來。男人說,我今天休息,中午回來吃飯吧。女人沒理會男人,徑直打開了防盜門。男人忙又補了一句,我做好了飯等你啊,早些回來,等不到你我是不會吃的。
女人還是沒吱聲,甩下家和家里的男人出去了。
男人調(diào)到體育頻道,又在播一場籃球賽,男人看了不到五分鐘就想了起來,正是上次那一場NBA 籃球賽的重播,上一次因為裁判吹了笛子而球員們不聽,男人賭了氣未曾細看,這一次由于女人回了家而心情極好,男人就吸了煙去欣賞。然而男人只看了一會兒就又來了氣,男人并沒有聽到裁判吹什么笛子,雙方隊員卻忽然都停了下來,而且一方還在罰另一方的投籃。男人砰地又關(guān)了電視。
做好了紅燒茄子,女人還沒回來,男人就靠在了沙發(fā)上。陽光從窗外射進來,落在了男人的臉上,男人就燦爛了一張臉迷糊過去。等睜開眼一看,客廳里早漆黑了一片。燃了煙,男人坐在了黑暗里吸,吸到一半時,女人回了家,啪地一聲開了客廳的燈。
男人掐滅煙,對女人說,回來了,快來吃飯吧。
女人望著男人,似望著在照妖鏡下現(xiàn)出了原身的妖怪。
男人說,你先歇會兒,我去給你熱熱。
男人端了菜往廚房去,熱好了端回來,客廳里已不見了女人。放下菜,男人去了臥室,女人正坐在梳妝臺前。男人聲音溫柔地說,去吃點東西吧。女人扭了臉。男人又繞過去,依然用溫柔的聲音說,累了一天,怎么著也得吃兩口啊。女人又扭了身子,男人就蚊子似的圍了女人嗡嗡地轉(zhuǎn),轉(zhuǎn)得女人煩了,抬起屁股去了客廳。男人躺在了床上吸煙,想著女人掀開了蓋子,見到了她最喜歡吃的紅燒茄子,再一嘗……男人吸完了煙,還在想,不知不覺又迷糊了過去。
次日醒來,女人早已不在了家里,男人起身去客廳收拾狼籍,映入眼簾的卻是昨日音容笑貌絲毫未變的幾個老朋友。唉,男人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地說,人要那么多錢干什么?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男人忽然之間嗅到了一絲冷清,這冷清冰山一樣堆得男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男人吸了煙,隨著火苗在眼前突突地閃動,男人的心又燈似的給撥亮了。男人在想,也許是該要個孩子了。
就像從監(jiān)獄里出來后重返了拳壇的泰森,男人渾身又煥發(fā)出了無窮的力量。每天晚上回家,男人總要精心地?zé)坏兰t燒茄子。其實也只不過是燒了四五天罷了,卻讓男人感覺似是燒了一年的時光。女人卻從不去看一眼,就像是劉易斯面對了日日備戰(zhàn)訓(xùn)練的泰森,一臉的不屑。有一天男人忍不住了,對女人說,你去嘗嘗嘛,是你最愛吃的紅燒茄子。女人目光冷冷地瞅了男人,瞅得男人臉紅了低下頭,女人忽然把頭扭向了墻里。男人抬起頭來,女人早蒙頭睡了。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又一個倒休的日子,女人出去后,男人喝了幾口茶也出去了。男人去了菜市場,買回一袋又一袋的蔬菜,回到家堆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男人又續(xù)了茶喝。女人沒等來,男人卻喝得肚子脹了,于是一趟又一趟地往衛(wèi)生間跑,跑得心浮氣躁,男人就去了窗前。
陽光剛剛爬上了窗子的上方,男人站在窗前,小區(qū)里的景色很快就映入了男人的眼簾?;▔?,男人看到一個年輕女人正拉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兒追趕一只美麗的大蝴蝶。明亮而溫馨的陽光,綠綠的草坪,花木,美麗的花斑大蝴蝶,還有奔跑的年輕女人和小男孩兒……男人一下子被那場面感動了,眼角幾乎要悄悄溢出幾滴淚來。男人忙伸手抹了抹眼角。余光里,男人也就無意間看到了花壇邊上坐著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穿著一套藕荷色的套裙,像一只美麗而嫻靜的蝴蝶。
仿佛一支離弦的箭,男人奔到門前,一把拉開了門,甚至忘了關(guān)上防盜門。男人徑直跑去了花壇,跑到了那個穿著一套藕荷色套裙的女人面前,男人喘吁吁地說,走吧,咱們回家去。
女人看男人一眼,粉紅的嘴唇上斑斑的銀點似一粒粒鉆石,隨著女人嘴唇的輕輕蠕動,在陽光里灼灼地閃爍著。
男人瞇起雙眼,一把拉了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涼涼的,男人就越發(fā)抓緊了。
女人給男人拉回了家,又一把按坐在了客廳的沙發(fā)上。男人卻繞過茶幾蹲在了女人對面,伸手從茶幾下格上摸出一沓信紙和一支圓珠筆,輕輕推到女人面前,男人一臉期待地望了女人。女人看看男人,又看看茶幾上的紙和筆,女人的嘴唇就哆嗦了。
男人說,你想要什么,就寫下來。
女人渾身一震,止不住吧噠吧噠落下了兩行眼淚。女人的嘴唇不停地哆嗦著,只顫顫巍巍地說了個我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了,雙肩卻抖動起來,似風(fēng)雨中飄搖的一朵牡丹。
男人繞過茶幾,繞到女人的身邊,男人遞給女人一張面巾紙,說好了,不要哭了,生意賠了就賠了吧,世上哪里有只掙不賠的生意啊。
忽然幾聲嘀嘀的車響從窗外傳來,女人倏忽如一只聽到了貓叫的小白鼠,縮進了男人的懷里,頭用力地拱著男人的胸,似是要拱出一道門鉆了進去。
男人摟緊了女人,嘀嘀的車鳴再次破窗而入。男人忽然大罵了一聲,操你媽的,叫什么叫?急著去給你媽買骨灰盒呢?然后抱了女人走到窗前,陽光一下子刺痛了男人的眼。男人騰出一只手,用力一拉窗扇,只聽砰地一聲響,客廳一晃,似是遭了地震,車鳴聲便如方便袋一樣被男人拋到了窗外。
回到沙發(fā)上,男人伸手為女人擦去了臉上的淚,男人說,好了,不哭了,啊。女人乖乖地點點頭,男人就把茶幾上的紙和筆拿起來重新遞給了女人,男人聲音溫柔地說,你喜歡什么,只管寫下來吧。
女人渾身一震,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目光長長地望了男人,你……難道你……還不肯原諒我……真的要和我……離……
男人朝女人笑笑,目光就落在了茶幾上那沓信紙上,抻了抻卷曲的一角,男人對著空白的信紙說,我做了紅燒茄子,你不吃,那你喜歡吃什么就寫下來吧,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一個大廚做不來的菜?
女人用力咬著嘴唇,眼淚又吧噠吧噠黃豆一樣從眼里迸出來,落在了女人的臉上,女人就握緊了筆,伏在茶幾上,刷刷地在雪白的紙上寫下了幾個字,眼淚也就同時滴落在了女人寫好的字上,就像往平靜的湖面上丟了幾粒石子,泛起一圈圈漣漪,很快將女人寫下的字洇濕了。
男人的雙眼在這一刻也模糊了,就像那白紙上為女人的眼淚洇濕的字,但男人還是一眼就看清了那幾個潦亂的字——家常菜。這三個字就像是男人和女人肩并著肩走在了一片皚皚的雪地上,而走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小不點兒則是他們未來的兒子。
責(zé)任編輯 何子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