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王文緒已遠去30年了,我少年時期同他在太行山革命根據(jù)地結(jié)識,這段往事多年來讓我魂牽夢縈。文緒11歲參加革命工作,一生實實在在做人,實實在在做事。正當他不懈地努力奮斗,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候,生命卻戛然而止,至今仍讓人深感惋惜。
1947年,我被分配到河北省涉縣太行軍區(qū)司令部電臺工作,村邊有條清障河,對岸的村子里就是太行新華日報社的住址。晚飯后,指導員常帶我們到河灘上練習翻跟頭,在那里遇見了幾位太行新華日報社的同志,其中一個12歲的少年就是王文緒。那時的文緒稚氣未脫,圓臉盤,人非常聰慧。我倆是老鄉(xiāng)又是同齡人,文緒在父母雙亡后,被一位老同志送進太行新華日報社當勤務員。我則被抗日政府送進抗屬烈士遺族高小上學。太多相似的經(jīng)歷,讓我和文緒很快就成為好朋友。
1948年夏天,軍區(qū)電臺和新華日報社遷到一個村子里,我們在一起學習玩耍,交往愈加深厚。文緒工作主動熱情、踏實肯干,十四五歲就提拔為干部。此時前線勝利捷報頻傳,我們身為革命大軍中的小兵,感受到了新時代來臨的振奮和激動。
1949年8月太行區(qū)黨政軍機關(guān)撤銷,我被分配到臨汾防空所工作,1950年2月又調(diào)到北京工作。而文緒在文化學校進修以后,于1959年到山西日報社工作,先后任編輯、記者,文藝組組長(文藝部主任)兼黨支部書記。文緒在19年的新聞工作生涯中發(fā)表了大量的報告文學、通訊、文藝評論和詩歌。從一個農(nóng)村不識字的孩子,走到這一步,實屬不易。他的創(chuàng)作熱情源于生動的鄉(xiāng)村生活。在他的來信中,得知他跋山涉水下基層采訪的興奮心情,對農(nóng)民兄弟自力更生的事跡繪聲繪色的描述。雖然文緒在文壇已經(jīng)嶄露頭角,但他依然保持了謙虛、樸實的為人處事態(tài)度。我不懂文學,可是文緒也認真地征求我的意見。
我們不僅常有書信來往,還利用出差的機會見面,在一起有說不盡的話題。1960年,我特地去太原參加他的婚禮,新娘子劉文媛精明、賢惠。我送給他一盞小臺燈,希望能陪伴他學習工作。
1974年初,文緒作為記者隨山西文藝代表團赴京參加華北文藝匯演。該團晉劇《三上桃峰》演出后,被“四人幫”定為“大毒草”。文緒也因為報道了該劇受到牽連。文緒為人正直,拒絕參加批判。他跑到我家傾吐郁悶,說完后仍有些心神不定。我邊勸慰邊把他送下樓去,望著他微駝的背,我心亂如麻。文緒自從參加工作以來,不爭名,不爭利,順風順水,可以想象這個打擊在他的心中有多么重的分量。我是文緒信賴的朋友,卻不能為他分擔憂愁。誰能想到這是他最后一次到家里來。
此后批判《三上桃峰》的風波中,文緒又受到批評,他只好無聲地忍受著這內(nèi)外壓力,悶著頭工作。1976年“四人幫”垮臺后,文緒放下個人的思想包袱,投入到忘我的工作中??墒且驗樗L期積勞沉疴、心情壓抑,癌細胞開始猖狂吞噬著他的生命。1977年6月30日,文緒帶著未了的心愿、諸多牽掛默默離去,年僅42歲。
文緒的妻子強忍悲痛,挑起養(yǎng)育子女的重擔。去年春天我去看望她時,她雖已年近古稀,但精神很好生活幸福。文媛說,文緒去世前很想見到我,這話讓我倍加傷感,更促使我寫此文緬懷文緒,我的一個真誠質(zhì)樸的朋友。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