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人類獨有的信息傳遞工具。人們在利用語言進行信息傳遞時,總處于一個特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這個環(huán)境制約和影響著傳遞過程中言語意義的確立。這種語言環(huán)境也稱為“語境”。上世紀三十年代初,陳望道先生在《修辭學發(fā)凡》中提出所謂“情境”即是寫文章或說話時所處的種種具體環(huán)境,即“何故”、“何事”、“何人”、“何地”、“何時”、“何如”六種因素。王德春先生認為,“語境就是時間、地點、場合、對象等客觀因素和使用語言的人、身份、思想、性格、職業(yè)、修養(yǎng)、處境、心情等主觀因素所構成的使用語言的環(huán)境?!奔凑Z境就是言語環(huán)境。張志公先生將語境分成現(xiàn)實語境、時代語境、個人語境。他認為,所謂“語言環(huán)境,從比較小的范圍來說,對語義的影響最直接的,是現(xiàn)實的語言環(huán)境,也就是說話和聽話時的場合以及話的前言后語。此外,大至一個時代,社會性質和特點,小至交際雙方個人的情況,如文化修養(yǎng)、知識水平、生活經(jīng)驗、語言風格和方言基礎等,也是一種語言環(huán)境。與現(xiàn)實的語言環(huán)境相稱,這兩種語言環(huán)境可以稱為廣義的語言環(huán)境。”可以說,語境是人類語言交際的一種固有的客觀屬性,是人們理解語言的一種不可忽視的客觀因素,它伴隨人類語言實踐而形成。所以,我們將語境理論應用于語文閱讀教學中,以此增強學生的語境意識,提高學生的閱讀理解能力,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語文閱讀教學是語文教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以典范文章為教材,通過各種閱讀訓練,培養(yǎng)學生的綜合閱讀能力。在學生的閱讀能力構成中,理解能力尤為重要。其中,語言理解能力又是第一位的。張志公先生說:“語言總是在一定的交際環(huán)境中使用的,因此,分析語言現(xiàn)象,必須把它和它所依賴的語境聯(lián)系起來,離開一定的語境,把一個語言片段孤立起來分析,就難以確定這個語言片段的結構和意義。”所以,我們認為,語境是閱讀教學中評價和闡釋一篇文章思想內(nèi)容和寫作技巧的重要依據(jù)。
一、 結合語境理解詞語
任何一個詞語在詞典中的釋義一般是詞匯意義或語法意義,是靜態(tài)的、多義的。只有當它進入具體的語句時才具有單義性、動態(tài)性,才具有語用意義和交際意義。
例如“狡猾”一詞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里的義項為“詭計多端,不可信任”。它的常規(guī)用法是一個貶義詞,而在《我的老師》一文中有這樣一段話:
“僅僅有一次,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來,我用石板一迎,教鞭輕輕地敲在石板邊上,大伙笑了,她也笑了。我用兒童狡猾的眼光察覺,她愛我們,并沒有存心要打的意思?!?/p>
這“狡猾”究竟該作如何理解?從這一詞的語言環(huán)境來看:老師佯裝發(fā)怒,高高舉起教鞭,又輕輕地放下,而這一點卻為孩子們觀察了,理解了,并深切地感受到了老師“愛我們”。很顯然這里詞面和詞里產(chǎn)生了差異,是原詞語義的變異,再聯(lián)系下文“孩子們是多么善于觀察這一點啊”,不難理解“狡猾”是“調皮”、“機靈”之義,這是一種貶義褒用的語言動態(tài)使用現(xiàn)象,隨著特定語言環(huán)境的被解悟,其變異義也隨之確定進而被理解了。
由此可知,詞語的含義和語境的關系非常密切,我們必須重視語境對于理解詞語所起的重要作用。
二、 結合語境理解句意
平淡的語言在特定的語境中具有十分豐富的內(nèi)涵,只有解悟特定的言語環(huán)境,方能體味其“韻外之致”。它可以直接通過對作者言語活動的揣摩及文章的上下文去理解和捕捉。
郁達夫在《故都的秋》中有這么一句:“說到了牽?;ǎ乙詾橐运{色或白色者為佳,紫黑色次之,淡紅者最下。”如何理解作者的這種評價?
結合上下文我們可以看到,在作者眼中,南國的秋始終處于一種“半開半醉”的狀態(tài),是“不適合的”,“賞玩不到十足”;而北國的秋“特別地來得清,來得靜,來得悲涼”,作者特地趕往北平,就是想要飽嘗這“故都的秋味”。
我們不難理解,藍色和白色牽牛花的冷色調與北國的秋的清冷、悲涼的基調是多么的契合,正因如此,作者才會發(fā)出“以藍色或白色為佳”的評論。
又如“孔乙己還欠19個錢呢!”(《孔乙己》)
這句看似平淡的話出自冷漠的掌柜者之口,在全文中出現(xiàn)了四次。以當今經(jīng)濟觀點看,欠債還錢似乎也理所當然。然而,認真領會其言語環(huán)境就不難理解:掌柜的只有在結賬的時候才提起孔乙己,甚至當孔乙己被打折了腿走上窮途末路時,他也念念不忘那19個錢,他那自私冷漠的卑劣嘴臉躍然紙上;同時,那四次“19個錢”在課文中時隱時現(xiàn),時斷時續(xù),分明是科舉制度的犧牲品在悲苦的人生道路上留下的一串串長長的足跡,暗示了孔乙己悲苦命運的必然終結,平淡中顯“韻味之致”。
有些句子從詞面上去分析,它似乎偏離了語法和形式邏輯的框框,是自我矛盾的;但從其深層結構看,卻具有感人的魅力,這就需要讀者善于解悟語境,才能體會其中的無理之妙。
如:“我到現(xiàn)在終于沒有見──大約孔乙己的確死了?!?《孔乙己》)
“大約”一般有兩個義項,一是表示估計的數(shù)目不十分精確;二是表示有很大的可能性。這里應該是表示估計,推測之義;而“的確”是完全確實之義,從詞面分析,它違反了邏輯的同一律,既“大約”,就不能“的確”;既“的確”,就不能“大約”。
然而從語境上分析,上文是“自此以后,又長久沒有看見孔乙己。到了年關,掌柜取下粉板說,‘孔乙己還欠19個錢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說‘孔乙己還欠19個錢呢!’到中秋可是沒有說,再到年關也沒有看見他”。既然沒有人說起過這件事,沒有確鑿的根據(jù),只是估計:在孔乙己的腿被打折后,別人對他的境遇的估計就是:“怎樣?……誰曉得?許是死了?!贝送馇拔囊蔡岬剑骸八谖覀兊昀?,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從不拖欠;雖然間或沒有現(xiàn)錢,暫時記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還清,從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痹谶@種情況下,孔乙己卻沒有再出現(xiàn),而掌柜到中秋也就不再提起孔乙己欠錢的事,可見掌柜的也估計孔乙己大約是死了。而根據(jù)“我到現(xiàn)在終于沒有見”這種情況估計,孔乙己的確已經(jīng)死了。這樣通過語境解悟,可以從看似矛盾的語句中求得真實之理,以理解語言形式的真實內(nèi)容。
三、 結合語境理解人物心理
語文教材中的一些作品,塑造了一系列性格迥異、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人物的心理描寫是塑造形象的重要方法之一。在作品中,心理描寫一般是通過外在語言顯現(xiàn)出來的,但作品的語境也影響著人物的微妙心理變化。指導閱讀時,對此不可掉以輕心。
例如《林黛玉進賈府》中有一精彩片段:
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念何書。賈母道:讀的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瞎子罷了!
黛玉答語簡短、拘謹有禮,的確如她自己所立下的行為規(guī)范: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但是,賈母的答話使黛玉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答話不夠得體。所以,當寶玉問到她讀書的情況時,答語有了變化:
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一年學,些須認得幾個字?!?/p>
前后作答,對照鮮明,沒有什么心理活動的外在語言描寫,一切心理活動均潛藏在語境之中,充分展示了黛玉“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的情狀和心態(tài)。由此,林黛玉謹小慎微、自尊敏事的個性特征躍然紙上。
因此,在閱讀教學中,要注意語境中隱藏的人物心理變化,這樣才能立體地、全面地把握人物個性特征。
我們認為,語文閱讀教學是一項復雜而系統(tǒng)的工作,語境理論的引入,給閱讀教學開辟了一個新的課題。只要我們掌握語境理論,樹立語境意識,就能在閱讀教學實踐中探索出規(guī)律,從而有效提高語文閱讀教學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