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13日,國際奧委會在莫斯科開會,確定2008年奧運會的舉辦國。這是全中國人民翹首以盼的日子。
約一個多星期前,我們收到了巴黎大區(qū)議會主席于松的一份請?zhí)垍墙翊笫购臀业桨屠梵w育中心觀看國際奧委會會議的實況轉播,并備有自助餐招待來賓。我們看了暗自好笑,難道法國人能肯定巴黎勝出?如果巴黎敗了呢,他們舉行這一盛大招待會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何回復這份請?zhí)??使館幾位管業(yè)務的同事多數(shù)主張不出席,因為巴黎是北京申奧的強勁對手,北京是否能贏,誰也不能保證。如果巴黎贏了,中國駐法國大使出席這樣的招待會,面對法國記者,說什么呢?灰灰溜溜地走了,不夠“大氣”,有損形象。如果北京贏了,法國人肯定是酸溜溜的。對勝利者來說,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也很尷尬,不好應付。
吳建民大使權衡了利弊,決定還是去參加。有兩條理由:一、這幾天西方報紙對中國申辦奧運會作了大量的報道,多數(shù)認為中國在各方面發(fā)展很快,有能力舉辦奧運會;連美國的一些大報都估計這次中國能勝出。國際輿論對我有利,北京取勝有一定的把握。 二、中國大使去參加巴黎大區(qū)的活動,將體現(xiàn)我泱泱大國的風度。如果巴黎勝了,我們完全可以落落大方地對法國人表示祝賀;如果北京勝了,就讓法國人祝賀我們吧!最后大家同意了他的意見。
7月13日下午3點不到,我們在接近表決時來到巴黎體育中心。巴黎大區(qū)主席于松見到我們很吃驚,伸手與我們握手的同時,問道:“你們怎么來了?”這下輪到我們吃驚了:這老兄是年紀大了,自己發(fā)的請?zhí)职堰@事忘了,還是法國人又搞錯了,稀里糊涂向巴黎的對手、中國駐法國的大使發(fā)了請?zhí)??也許,法國人發(fā)了請?zhí)瑝焊鶅壕蜎]想到中國大使會出席!吳建民從容不迫地回答:“是您主席邀請我們來的呀?!庇谒闪⒓搭I會了,尷尬地笑了笑,把我們請到里面的大廳里。
巴黎體育中心是愛好體育的人們來開會、搞活動的地方。一樓共有里外兩個大廳。來此觀看實況轉播的是巴黎大區(qū)各界名流、負責巴黎申奧工作的體育界人士和一些運動員。人們喝著飲料,在兩個大廳里走來走去。在里面的大廳里,已有許多法國人擠在一個大屏幕電視機前,觀看巴黎的陳述。我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只有我們三個人(加秘書朱立英)是外國人,沒有其他國家的外交人員。這使我們更摸不著頭腦,法國人為什么單請中國人呢?
大廳的一側是一長條桌子,上面擺滿了各種食品,有三明治、各色香腸、大馬哈魚、奶酪等,長桌的盡頭是一只高達四層的大蛋糕,十分引人注目。招待員忙著給客人們倒各種飲料和酒水。我們發(fā)現(xiàn),在長桌的后面,有兩只大冰桶,各放著10多瓶香檳酒??磥?,法國人是志在必得??!
三個中國人的出現(xiàn),在法國人中間引起了一陣騷動。專心看電視的人也紛紛回過頭來,好奇地看我們一眼。我們在主人的招呼下,要了一杯飲料,便走向電視機觀看實況。沒看幾分鐘,一位法國記者走過來,把話筒對著吳建民發(fā)問:“巴黎是北京的競爭對手,你到這里來參加巴黎的招待會,出于什么考慮?”吳坦然回答:“我是應于松主席邀請而來的。如果巴黎贏得奧運會舉辦權,我向你們表示祝賀。如果北京勝了,你們可以向我們表示祝賀嘛!”周圍的法國人,有的贊許地笑笑,不少人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他一下,似乎在說,北京不可能勝出,他們沒有必要向中國人祝賀。
決定勝負的第三輪投票開始了。此時全場的空氣凝住了。電視屏幕上,薩馬蘭奇不慌不忙地走到講臺前,從一個信封里掏出了一張紙,慢條斯理地宣布:“得勝城市是:中國北京!”電視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中國代表團從座位上跳起來熱烈擁抱的激動人心的場面。而在數(shù)千里之遠的巴黎體育中心,大廳里靜悄悄的,只有我們三個中國人使勁地鼓掌。我們互相祝賀,感到無比的自豪。
薩馬蘭奇毫無表情的宣布,表示他是完全中立的。吳建民對他的宣布聲音是熟悉的。1993年,北京申奧失敗的那一刻,他也是那么說的:“得勝城市是……” 北京以兩票之差輸給了悉尼。當時吳建民是申奧代表團的發(fā)言人,親歷了失敗的震驚和痛苦。代表團里許多人都哭了,尤其是合唱團的孩子們,一個個眼睛都哭紅了。吳建民心里也不好受,反復地思索著:“這是為什么?為什么?”從摩納哥回到北京,他進家門的第一句話就是:“中國要崛起,阻力重重啊?!边@也許是他一路上思考得出的結論。
八年后的勝利來之不易,它表明了中國自立于世界之林的勢頭是不可阻擋的,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在提高。
大廳里一些法國人向我們表示祝賀,不少人主動表示,這個結果對奧運會是件好事,也該輪到北京了。
使館來電話,希望我們趕快回去,與大家分享勝利的喜悅。
其實,使館的同志們早就等不及了,他們聚集在大廳里,我們一到,就砰砰地打開了香檳酒,“入鄉(xiāng)隨俗”,今天要以法國方式來慶祝申奧成功。我想起了巴黎的那個招待會,香檳酒肯定是不會喝了,那四層蛋糕,還沒有人動呢,太可惜了……
巴黎的華人社團也早在粵海大酒樓會聚,要舉行一次盛大的慶祝大會?;浐4缶茦亲湓谌{河畔一塊高地上,是典型的中國宮殿式建筑。黃瓦紅墻,雕梁畫棟。沿著塞納河畔的高速公路行駛,從遠處就可看見這座蔚為壯觀的中國“宮殿”。
我們在使館逗留片刻,立即驅車前往粵海大酒樓。一路上下著大雨,雨點叮叮咚咚打在車窗上,奏出悅耳的音樂;雨點撒落在塞納河上,濺起萬朵白花。透過蒙蒙霧汽,我們看到了粵海大酒樓,我們還沒穿過大酒樓廣場前的牌樓,已經聽見震耳欲聾的鑼鼓聲。
華人武術隊正在酒樓前熱情奔放地舞著龍——中華民族的象征,他們在雨中已等了我們一個多小時了,他們身上穿的黃色武術服,浸透了雨水,也在“下雨”,但雨水絲毫沒有減少他們的熱情。舉辦奧運會是幾代中國人的夢想,如今百年夢想成真,怎么不令全體炎黃子孫歡欣鼓舞呢!
酒樓里擠滿了歡樂的人們。吳建民走到臺上向大家發(fā)表即席講話。他說:“申奧成功來之不易,它集中了海內外炎黃子孫多年的心血?!甭梅ǖ娜A人、留學人員同心同德,為北京申辦奧運做出了貢獻,勝利的功勞有他們一份。
第二天是法國國慶,在參加閱兵式的過程中,許多大使主動祝賀北京申奧成功。俄羅斯大使說:“中國取勝得益于全球化。因為世界經濟界看到,在北京舉辦奧運會,有利于世界經濟。中國在全球化過程中,取得了巨大進步,這對國際奧委會委員們產生了很強的吸引力。”一位北歐國家的大使說,這次法國輸?shù)煤軕K,連許多歐洲奧委會委員都沒投巴黎的票。這是因為巴黎過于自信,以為巴黎什么都能辦到,其實不然。摩納哥大使說,中國贏得了一枚“金質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