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英/編譯

我在朋友們的裹挾下，在倫敦參加了一次叫“強者游戲”的越野賽。所有參賽者花錢費力，大老遠地趕來只為了滿足自己想當“正宗強者”的心理。

這項賽事的發(fā)起人是畢利·威爾遜，人送外號“鼠夾子先生”。22年前，他為了增加越野賽的趣味性，開始在越野賽中不斷增加一些軍事訓練內容和設置考驗人的忍耐痛苦極限的障礙項目?！笆髪A子先生”說：“頭三年，我還以為自己要面對‘謀財害命’的指控?！睂嶋H上，不但沒有人起訴他，來嘗試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強者游戲每年舉辦兩次。7月份的活動還算好一些，跳進水坑里不過是涼爽一下?，F(xiàn)在是1月份的冬季賽，碎裂的冰碴子能刮下人們腿上的肉。8英里賽跑，越過泥漿池、馬糞池、水池、火堆，再一個泥漿池、鐵絲網(wǎng)、繩墻、電網(wǎng)，又是泥漿池、煙火、下水管、冰池，又是泥漿池、繩橋、索道、輪胎。這實際是借鑒海軍陸戰(zhàn)隊特種訓練的馬拉松越野障礙賽。比賽場地是原來為越野障礙賽馬準備的。如今用在沒有受過訓的烏合之眾者身上，真是苦不堪言。

這次來參賽的有5000多人。比賽既要交費（100－500美元），又沒有獎金，甚至連一件免費T恤都不發(fā)。如此龐大的參賽者隊伍，似有些蠢蠢欲動的從眾趨勢。賽前，倫敦的公眾輿論褒貶各異。有人說這是磨練意志的好主意；有人說這是個比兩品脫威士忌好的主意，“喝醉以后是去參賽報名的最佳時機。”還有人給賽前訓練的人們提的忠告是：“乘老婆不注意的時候，把床單連接著扎起來。一頭系在暖氣片上，從樓上窗口（最好是二樓）往下爬，然后再爬回去?！薄按蠖煸缟希贿吪芤贿呌盟芡砩献趟?。”

所有的參賽者都要在生死合同上簽字。合同上有這樣的條款：“我保證，如果我在2007年強者游戲中死去，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起訴；不因生命財產(chǎn)損失打官司；不為傷殘病痛打官司。”“如果死亡，我自愿埋葬在這條線路上?！惫ぷ魅藛T用油筆在我們腦門上寫上編號。有幾輛急救車停在賽場外，這可不是多此一舉。簽過生死合同，該作“臨終祈禱”了。

我朋友卡斯特羅是消防隊員，當過空降兵，參加過海灣戰(zhàn)爭，非常適合玩強者游戲。安德森是艾爾瑪大飯店的老板。他說：“這就像加強稅款耐受力，你每年要為你的稅收堅持付出?！彼麄兠磕甓於紒韰⒓?，現(xiàn)在又合伙給我打氣：“你只要下定決心，短暫的寒冷和疲憊以后，勝利就是你的?！?/p>

據(jù)我了解，參賽的人中有60歲以上的老人，有十幾歲的姑娘，人數(shù)最多的是二三十歲的青年男女。有工人、軍人、文員、廚師、程序員、學生和老師。估摸有20%新參加的女性。賽前我們到那兒的時候，已經(jīng)來了幾千人和他們的車。其中有幾十位德國軍人，他們已經(jīng)扎好了營寨，正在啃著面包，就著德國啤酒吃早餐。一些參賽者的親屬朋友，直到最后一分鐘還在鼓勵參賽者。我聽見一位父親對兒子說：“強者游戲和婚姻游戲沒什么區(qū)別，但強者游戲幾小時就過去了?！?/p>

大部分人都穿長袖運動衫、運動褲或者緊身衣，戴著手套、呢帽子，有的人穿T恤和短褲，有人穿的是戲裝。今年是愛爾蘭虎年，卡斯特羅他們一些人穿的是虎皮花紋的衣服。有人做超人打扮，有人是貓王裝束，有人只穿內衣內褲，有穿裙子的，有穿修道士袍子的，有一位婦女穿成天使教母的樣子，背上還有倆翅膀。

快11點的時候，人們都擠在起跑線上。賽手們是以經(jīng)驗和速度來排隊。參加過的、跑得快的安排在第一方陣，我和大多數(shù)人在后面。由于太靠后，看不到怎樣開場。只聽見炮聲響起，煙霧升騰，幾千人吆喝著穿過黃色、紫色煙霧。5000多名男男女女的洪流，說說笑笑，推推搡搡地向前跑。一下子泥漿池過了，隊伍也散了，人們也笑不出來了。然后就是愁眉苦臉。

我牢記比賽須知，在水坑里時，要把嘴閉緊，免得喝臟水；鞋帶要盡可能地系緊，謹防在泥塘里跑掉，不要怕勒住血管，到時候你的腳會凍麻木的；不要跑得太快，保持腎上腺素釋放均勻，以免過早地疲勞。

所有的麻煩就是進了泥漿國，一個又一個的齊腰深的泥漿池，一次一次在里頭栽跟頭。當我費力地涉過池子，我覺得有什么東西要咬我的屁股，我從眼角看到綠的、疙里疙瘩的鱷魚在泥水中爬過，簡直就是地獄。一條6英尺長的鱷魚和頑強者們一起比賽，真夠滑稽的。

我爬上對面又陡又滑的坑壁時，一位穿藍色燕尾服的人使勁用他的右手托著我，而他的左手用繃帶吊在脖子上。很多人最大的問題是不得不放慢腳步，因為有的地段太狹窄了。等待，受罪。身上不是痛，而是冷。

我們必須爬過30英尺高的金字塔式的繩墻。跑在前面的人們層層疊疊爬滿一墻。人們在上頭怒吼、尖叫。下面還擠著幾百人。那就等吧。半個小時以后才輪到我。太陽鉆進云層里去了，氣溫陡降，還起風了。我們站在那里受凍。我回頭看見我后面有幾個小子戴著小孩穿的圍涎兜，上面寫著“先鋒”兩字，他們分明是第一方陣的人，怎么在我后頭。我前面有兩個家伙，總是擋著我，爬繩墻的時候，我的腦袋抵著他們的屁股，有個家伙還問我：“看見什么了？”

我越過繩墻進入死亡地帶。我爬過天網(wǎng)、翻過障礙墻、趟過火坑、一步一步蕩過索橋、鉆過下水道、爬過鐵絲網(wǎng)，當然還潛過可怕、惡毒的泥水隧道。

怎樣形容這可怕的泥水下面的隧道？首先你要趟過淹到胸脯的水域，幾道圓木安放在離水面兩英寸的高度，你得深呼吸，瞅準方向，扎猛子鉆過去。我已經(jīng)渾身濕透很長時間了，現(xiàn)在要把頭扎進泥水里，情況就更慘了。我最想做的事情是趕緊上岸。我奮力地前行，可是我前面的人呆若木雞地擋著我的去路。直到兩名工作人員把這人拖出水坑，我才能再過一道壓在水面上的圓木。

接下來是泥水中長長的艱難行進。冷啊，慘啊。我經(jīng)過一伙女孩子身邊。泥水濕透的衣裳貼在身上，更顯她們的身材。我無暇顧及這些，我已經(jīng)累得不行了。我從一個女孩身邊走過，看見她在哆嗦，很可憐，我笑著問她：“你身上怎么這么多泥？”沒有回答。女孩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瞧我。有參賽者被凍得全身像文成了藍色，在地上抱著抽筋或者骨折的腿，等待救援。有幾個哆嗦著說，他們是因為在酒館跟人打賭來的。

過了多少障礙，我記不清了。只覺得過了很長時間。我跑過終點，成績是3小時43分，落后第一名1小時12分，位居第3573名。我終于完成了。還有1000多人沒有完成，有凍僵的、脫臼的。

我想，人們積極參加強者游戲的又一個簡單原因是：玩得開心。小伙子們喜歡在泥里爬、翻越障礙、玩戰(zhàn)爭游戲。這就是強者游戲的實質。一個大型泥濘的戰(zhàn)爭游戲。正如它的名字一樣瘋狂。

現(xiàn)在，我自豪地帶上紀念章。所有跑完全程的人都可獲得一枚，但是，中途退出的人沒有。欲參加2008年賽事的人，已經(jīng)在5月開始報名，參賽前還必須先注射破傷風疫苗。

［編譯自美國《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