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夏天,每日穿行于家和學(xué)校之間都要路過附近一家小超市。超市門口坐著一位古稀老人,不論我是白天上學(xué)還是夜晚回家,總是看見他安靜地坐著,專注于街上來往的行人。
老人面很善,一頭華發(fā)映襯著一雙慈祥的眼睛。他很瘦,總是穿件白色的短袖襯衫,坐得端端正正,看上去很有精神,我猜他是超市女老板的父親,閑來無事幫女兒照看店面,幫顧客看守停在超市門外的車輛。
我常去這家超市購物,日子久了,便認識了女老板。老人果然是她的父親,而且年輕時還是位戰(zhàn)功累累的軍人。
早晨我經(jīng)過這里,老人總會面含笑意地望著我。我輕輕一笑,說道:“爺爺早!”他就點點頭說:“走了?”我說:“嗯!”幾乎每天的問候都是如此,簡簡單單,卻總能給我一股溫暖,一份好心情。
晚自習(xí)放學(xué)后,我行色匆匆地趕回家,遠遠望見夜色中那個熟悉瘦弱的身影,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對附近治安混亂的恐懼竟蕩然無存。有時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只不過是一個古稀老人,假設(shè)真的發(fā)生了治安事件,他也幫不上多大的忙。那可份安心與坦然又從何而來?
后來,我去了另一座城市念大學(xué)。放假回家時經(jīng)過那家超市,再沒見過那老人,便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在心頭。我去詢問了女老板,她只淡淡地告訴我:“走了?!蔽铱吹剿劾飸n郁的光,便不再追問。忽然間我覺得悵然若失……
高三時光已經(jīng)一去不返,也再沒有人在我早晨離家的時候面含笑意地問我:“走了?”再沒有人在我夜晚回家的時候帶給我莫名的安全感。仿佛是寒夜里從某個角落送來的暖風(fēng),徐徐吹過又驟然停止。超市還是一如既往地營業(yè);人群還是一如既往地川流;我還是一如既往地經(jīng)過,但老人卻已去了另一個世界,如一既往地生活……
我常想,很多時候我們其實是幸福的,因為身邊總有溫暖。那些溫暖可能來自一句簡短樸實的問候,一次舉手之勞的攙扶,一份年深月久的養(yǎng)育,一生相敬如賓的廝守……那些溫暖也許僅是短暫的存在,僅是淺淺的浸染,并在不經(jīng)意間就消逝了,我們也常因其習(xí)以為常就將它們淡忘了。等發(fā)覺了再回頭去尋找時,大多數(shù)都只能找回內(nèi)疚和遺憾。
我獨自在離家萬里的城市里學(xué)習(xí)、生活,每天都盼望放假回家。大學(xué)的假期不算長,短短幾十天后我還是要離開。而今我已懂得:要倍加珍惜那些共聚的日子。我要在能陪伴我最疼愛的人的時候,與他們相偎偎相依,以緊緊抓住那些易逝的溫暖。也許只有這樣,待到溫暖戛然而止的時候,才不會留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