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門前的那棵杏樹和我同齡,是爺爺在我出生的那年栽下的。爺爺說我出生不久他就在夢中見到一棵杏樹,一個小孩兒在杏樹下朝他甜甜的笑,杏花隨風飄落,宛如杏花春雨。
我喜歡杏樹,喜歡它的枝干,喜歡它的葉子,喜歡它的果實,我更喜歡陽春三月飄落的杏花雨和那個每年和我一起享受杏花雨的爺爺。爺爺是個教書匠,沒事閑著時還喜歡舞弄幾下文墨。爺爺筆下的杏樹很有精神,“摩其干堅韌滑澤,披枝橫起怒走,底根皆骨出,豪氣干云,一身勁勢。”樹底下總坐著一個小孩,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杏樹和我是爺爺?shù)漠嬛杏篮悴蛔兊闹黝}。我從小就這樣在真實的杏樹與畫中的杏樹里生活,一直到長大。
然而去年的杏花開得少,落得也快。在料峭的春風中,她們像是一顆顆殞落的流星,飄搖到了生命的盡頭。我還來不及嗅出她們的芬芳,我還來不及享受飄落的杏花雨,她們已經(jīng)飄然離我遠去,也帶走了我的爺爺。我再也見不著教我吟著“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爺爺了。爸爸說爺爺在彌留之際,口里還在念叨:“今年的杏花快落完了,蕓子怎么還沒回來呢?”爺爺?shù)恼磉叄胖粡埌l(fā)黃的舊照片。照片上的我牽著爺爺?shù)囊陆牵艘涝谒纳磉?。頭頂上的杏花隨風而落,宛如一滴滴杏花春雨。
現(xiàn)在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樹底下,望著杏樹怔怔的發(fā)呆。思緒飄飛在三月,飄飛在江南,飄飛在杏花雨中。“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我吟著爺爺教給我的陸游的詩,想起了小時候。
春風吹醒了杏花們,個個爭著吐露芬芳。我和爺爺搬著搖椅坐在杏樹下,悠然自得。爺爺戴著老花鏡,手中拿著幾張報紙坐在搖椅上安靜地看報。我偎依在爺爺?shù)纳磉?,坐在小板凳上,聽爺爺給我讀報。偶爾一陣春風吹過,杏花便離了枝頭。有的隨風在空中輕盈的飛舞,多么輕曼的舞姿,她們?nèi)绱说膶W?,似乎全身心的投入了舞蹈中,去完成生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美倫美奐的舞蹈。還有的落在爺爺?shù)纳砩?,花白的頭發(fā)上便添了幾抹淡淡的粉紅,真是別有一番情致。我高興的拍起小手對爺爺俏皮地說道:“爺爺,您頭上開出了粉紅色的小花了喲!”
有時候,我在想,聆聽杏花雨,就是聽靈魂的對話,聽真情的奔瀉,聽思緒的飄飛,聽心靈的遙相呼應(yīng),聽年華的淙淙流淌,聽爺爺吟著杏花詩慢慢向我走來。我和爺爺一起笑著說道:“我那美好的三月江南杏花雨喲!”
學校:湖北當陽市第一高中
導師:朱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