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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景文,你聽到了嗎(中篇小說)

        2007-12-31 00:00:00楊鳳喜
        湖南文學(xué) 2007年7期

        老潘是在來到許五家后的第33天上開始絕食的。許五到現(xiàn)在都沒有搞清楚,這一天對于老潘來說究竟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許五已經(jīng)夾著面條送到老潘嘴邊,倚墻坐著的老潘蠕動了一下腮幫,張開嘴準(zhǔn)備吃下去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老潘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側(cè)身望了一眼墻上掛著的日歷,把頭垂下后再不肯抬起。

        許五說:“老潘,你不想吃面條是不是,給你去做米飯?”

        老潘搖了搖頭。

        許五說:“老潘,你嫌面條切得太粗是不是?重新給你煮一碗?”

        老潘又搖了搖頭。

        許五說:“老潘你千萬不要客氣,有什么要求你就說,說出來好不好?”

        老潘沒有再搖頭,看了看許五,身子猛地一斜,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老潘,你這是怎么了老潘?”許五扔下了碗,匆慌地伏下身摟住老潘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的眼眶里儲滿了淚水。

        許五嚇壞了,跑到廚房惡狠狠地罵他的老伴吳桂花:“這不是一個月才過去三天嗎,缺心眼的女人,老潘在咱們家,小潘怎么可能欠下咱的工錢?”

        吳桂花很委屈的樣子,許五一生氣,她就哭了。

        吳桂花說:“我不過就是說說,你瞧瞧碗里的飯,與以前有什么差別?”

        許五和吳桂花的伙食標(biāo)準(zhǔn)與老潘不太一樣。許五氣憤地端著本應(yīng)該老潘吃的飯,發(fā)現(xiàn)面條里藏著一根頭發(fā)后,夾出來甩在了吳桂花的臉上?!扒魄颇愀傻暮檬?,你讓老潘吃你的白毛嗎?”許五把一碗面條全部倒在地上,顧不上沖吳桂花發(fā)火,跑到老潘身邊說:“老潘,我那婆娘是有點不講衛(wèi)生,以后我給你做飯好不好?你別看我笨手笨腳的,年輕時候我還是生產(chǎn)隊的炊事員呢?!?/p>

        許五親自給老潘做了一碗面,但老潘還是不肯吃。許五沉不住氣了,想給小潘打電話,又擔(dān)心小潘責(zé)怪,就到鄉(xiāng)里把衛(wèi)生院的大夫請來了。許五想,老潘這樣子,準(zhǔn)是生病了。

        但老潘的癥狀讓大夫也沒辦法。大夫把許五扯到院門外說:“看他那樣子,怕是心里有事呢,許五你知道心病是什么意思嗎?”

        許五點了點頭。

        大夫說:“老潘的心里裝著事情,這事情丟不下,他是不肯吃東西的?!?/p>

        許五急得不停地搓手:“大夫你給想想辦法好不好?你一定有辦法的。”

        大夫說:“餓他兩天試試吧,我看這老頭在床上躺了許多年,一準(zhǔn)是覺得活著沒有意思了?!?/p>

        許五額頭上滲出一堆汗,唰的一下流下來。

        許五說:“這可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許五蹲下來后有點蔫,老潘不肯吃東西,他肯定脫不了干系,如果小潘來了,讓他如何交待?

        許五決定找自己的兒子商量個對策。許五的兒子前年剛剛結(jié)婚,許五幫著他在村頭蓋了三間房,兒子和兒媳從許五家?guī)ё咭欢褨|西,獨門獨院過小日子去了,留下來的是一堆債務(wù)。許五跑到兒子家時兒子正蹲在院子里吃飯,他把老潘的情況講給兒子,見兒子的筷子一直沒有停下來,就生氣了。許五說:“你怎么就知道吃,火燒眉毛了還是個吃?”

        兒子沖許五撇了撇嘴,隔下碗,笑了。兒子說:“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他不吃飯你急什么?你又不是他兒子?!?/p>

        許五沒想到兒子會這樣,氣憤地在兒子面前吐了一口痰。許五說:“你這是人話嗎?”

        兒子說:“老潘的兒子為什么還不來送工錢,餓死他都活該!”

        兒子話音尚未落地,許五一腳把那只碗踢飛了。

        許五說:“你小子純粹是放屁!”

        許五和老潘是睡在一張床上的,老潘來到許五家后,吳桂花就把她的位置讓了出來,自己搬到柴房去住了。夜已經(jīng)到來,許五趴在床上,繼續(xù)做老潘的思想工作。

        許五說:“老潘,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么能行?”

        許五說:“老潘,我知道你有心事,可心事不能當(dāng)飯吃是不是,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許五給老潘買了一堆零食,放在床沿上。老潘的左半個身子還是可以活動的。許五想,說不準(zhǔn)關(guān)掉了燈,等自己睡熟后老潘會悄悄地吃點東西。許五想,病床上躺了好些年,熬煎了好些年,老潘的性情不好琢磨其實也是正常的。許五關(guān)掉燈后佯裝著打起了鼾,好長時間也沒聽到什么響動,心里越發(fā)地亂了。許五想,老潘究竟有什么心事,為什么看一眼日歷后再不肯吃東西,這一天對他究竟意味著什么呢?許五想,老潘是想小潘了嗎,還是想念其他的親人?

        許五記得很清楚,一個多月前,小潘是開著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把老潘送到他家的。那個傍晚飄著一點雨,天色灰茫茫的,村街上看不到幾個人影。許五迎出去的時候,小潘已經(jīng)把老潘背在了肩上。老潘的腦袋低垂著,看起來比許五還要瘦小。許五想,瘦一點終歸是好事,如果是個大胖子,照料起來難度就大了。許五發(fā)現(xiàn)老潘伏在小潘肩上的樣子有些別扭,懸在空中的兩條小腿一擺一擺的,想上前搭把手,但小潘直挺挺的步子邁得很大,等追上去的時候,小潘已經(jīng)把老潘放到了床上。

        許五和吳桂花忙著去服侍老潘,為他蓋上了一床晾曬過的新棉被,擦過了臉,準(zhǔn)備倒紅糖水招待小潘的時候卻被他攔下了。小潘說:“老許,就按談好的辦好不好?”

        許五忙著點了點頭,見小潘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忽然間有點緊張。

        許五說:“那是那是。”

        前天傍晚,許五已經(jīng)和小潘談過一次,是村長把他領(lǐng)來的。村長說:“許五你不是正想找個營生還債嗎,不用到城里燒鍋爐了,呆在家里侍候病人好不好?”許五怔了一下,笑了。許五想,村長這人,他可真好呀!許五的樣子不折不扣地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小潘就和他談起來,只那么一小會兒就談好了,許五對結(jié)果還是比較滿意的。隔了僅僅兩天,小潘果然把老潘送來了。

        小潘掏出八百塊錢和一張紙條擱在了床沿上,說:“老許,一個月完了,我會再把下個月的工錢送過來,有事你打這個電話,就這樣好不好?”

        看樣子,小潘是準(zhǔn)備走了。許五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要走,不由得瞅了瞅躺在床上的老潘。老潘顛簸了一路,好像是累了,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小潘走到床前看了看老潘,也沒有說什么,果真就往外走了。

        許五把小潘送出去,小潘要上車的時候和許五說:“對了,老爺子姓潘,以后叫他老潘好了,他偏癱好多年了,其實也是好照顧的,只要給他吃喝好就行?!?/p>

        許五忙著點頭:“放心,放心,沒有問題的?!?/p>

        許五想,城里人辦什么事都急慌慌的,像是夾著一泡尿,怎么這就要走呢?許五想,城里人怎么管爹不叫爹,而是叫老爺子呢?許五想,如果老爺子姓潘,那么他的兒子肯定也姓潘了。許五說:“小潘你放心,你爹我肯定會照顧好!”他還沒有說完,小轎車冒了股黑煙,噌一聲躥了出去。

        老潘到許五家后,許五才發(fā)現(xiàn)老潘不光是半個身子不聽指揮,連話都不方便講了。老潘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既便在白天也喜歡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即便睜著眼睛的時候,也不過是呆呆地望著屋頂,一般情況是弄不出什么聲響的。許五和吳桂花十分周到地伺候著老潘,為保證老潘的營養(yǎng),許五特意為他制定了個食譜,一周以內(nèi)午餐是不重復(fù)的。老潘躺得時間長了,許五就把他扶到窗臺前曬曬太陽。為給老潘解悶,許五大白天也開著電視機(jī),而且十分奢侈地把音量開得老高。老潘總是沉著一張臉,許五就把村子里一些有趣的事情講給他聽,見他總是沒有什么回應(yīng),很不情愿交流,許五就嘆氣了。許五想,老潘不光是身體出了問題,性情也孤僻了。許五想,人一旦生了這種病,躺到床上,誰知道心里會多么苦悶?許五想,老潘生病后一直是這副樣子,還是因為來到他家以后才變成這樣呢?無論自己照顧得多好,還是不比兒子守在身邊呀!許五想,這也不能怪小潘,小潘比自己的兒子強(qiáng)多了,如果自己躺到床上,還不知道會怎樣呢!小潘肯定是很忙的,他是在忙著做生意,還是忙著當(dāng)官呢?

        第二天一早,老潘還是緊閉著嘴不肯吃飯,許五再不敢擔(dān)擱,決定到村長家給小潘打個電話。但整整一個上午,電話居然沒有打通。許五捏著小潘留下的那張紙條,手心都出汗了,紙條都浸濕了,就是沒有人接。許五打電話的時候村長一直守在他身邊。村長說:“許五你搞錯了是不是,怎么能沒人接?”許五想,如果真搞錯,也是小潘搞錯了,這張紙條明明是小潘留下的嘛!電話總也接不通,村長又不耐煩地說:“許五你其實不必要一直打,他爹在你手里,難道他還能不來,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就到了呢。”

        一句話提醒了許五,急匆匆地跑回家,小潘卻并沒有來。再去看老潘,還是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躺著,看起來越發(fā)削瘦了,臉色灰茫茫地特別難看。許五伏下身子說:“老潘,今天專門給你包了餃子,吃點好不好?”

        老潘輕輕地?fù)u了搖頭。

        許五說:“老潘,好吃不過餃子,我們村的豬從不喂飼料,真的很香呢!”

        許五說:“老潘,你不能這樣,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小潘來了后我不好交待的!”

        許五的聲音顫顫的,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傷害到老潘,臉上便堆起了笑:“老潘,我剛才說錯了,你怎么會有三長兩短呢,肯定不會的,你吃點餃子好不好?”

        老潘還是沒有多少反應(yīng)。

        許五猛地想起什么,把嘴巴貼近老潘耳邊輕聲說:“我已經(jīng)給你兒子打過電話了,他說下午就來看你。”

        許五發(fā)現(xiàn)老潘的眼皮燈芯一樣跳了一下,眼睛似乎要睜開,但只是擠出了兩顆淚。

        一直到日落西山,小潘還是沒有來。吳桂花把許五拉到自己睡覺的房間里,抹著眼淚問他,這可怎么辦,這可怎辦呀?許五也很發(fā)愁,但他不能在女人面前顯出愁相,罵吳桂花兩句,又到村長家去打電話。

        這一次許五打通了,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聲音軟綿綿的,許五舉著話筒激動地喊:“小潘,我要找小潘!”許五琢磨著小潘接起電話后該如何說話,但那個軟綿綿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告訴他,她們那里沒有小潘,然后就把電話掛了。許五又把電話打過去,對方還是告訴他沒有小潘,而且罵了他一聲神經(jīng)病。

        許五吃驚地舉著話筒,心想,怎么會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呢?那張紙條已經(jīng)讓許五攥得皺巴巴的,許五展開來使勁地看,確認(rèn)自己沒有打錯,渾身上下就無法控制地抖了。

        許五請村長幫忙重新打一次電話,他甚至懷疑村長在電話上做了什么手腳。村長按紙條上的號碼又打過去,對方還是說沒有小潘,不光是現(xiàn)在沒有,以前也沒有,以后也不準(zhǔn)備有。村長還要問,對方又罵一聲神經(jīng)病,把電話掛了。村長放下電話后臉色不太好看,因為自己的事讓村長挨了罵,許五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可誰讓他是村長呢?許五說:“村長,老潘是你給我介紹來的,人命關(guān)天的事,你可得幫我一把呀!”

        許五的話惹惱了村長:“許五,人是我介紹給你的不假,可小潘我也是在村頭遇到的,你要不叫他小潘我還不知道他姓潘呢,難道給你介紹工作我還犯錯誤了?”

        許五趕緊給村長道歉,然后窩著一肚子氣回家去了。許五把打電話的情況和吳桂花說了,吳桂花聽后號啕大哭,拉著許五說:“掙不上錢也就算了,如果老潘死在咱們家,那可怎么處置呀?”許五回答不上吳桂花的問題,他就發(fā)怒了,氣憤地推了吳桂花一把,“我還沒死呢,”他說,“等我死了你再哭好不好?”

        許五氣呼呼地進(jìn)了屋,看看老潘那一動不動的樣子,情緒有點失控了,沖到老潘身邊叫喊起來:“老潘,你給我起來吃東西呀老潘,你是要餓死在我家是不是,你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是不是?”

        許五扳住老潘的肩膀搖了搖,看到他的眼里又?jǐn)D出了淚,聲音一下子軟下來。

        許五說:“老潘,我其實是想告訴你,本來小潘下午是要來的,但有事耽擱了,明天一早他準(zhǔn)保來看你,不管怎么樣你先吃點東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村長領(lǐng)著許五到了鄉(xiāng)里的派出所。派出所值班的是一位年輕的警察,看樣子還沒有睡醒,聽許五講完情況后打著呵欠說:“是這樣呀,這事情派出所不管?!?/p>

        許五急了:“人命關(guān)天的事,你們怎么能不管?”

        警察對許五的話很不滿意:“怎么說話呢你?如果你殺人了,如果你搶劫了,如果你家的婦女兒童被拐賣了,這樣的事我們管;人家花錢雇你照看爹,你沒有照管好是自己的問題,找我們干什么?”

        許五一時無言以對,急得呼哧呼哧地喘,汗水嘩啦嘩啦地往下流,還要講什么,村長拉他一把制止了。村長說:“高警官呀,人民警察人民愛,人民警察為人民,這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你們管的事,可你幫幫群眾好不好?”

        村長把許五推出門去,隔一陣自己也出來了,手里捏著一張紙條。村長說:“許五呀,辦事不能這樣冒失是不是?也就是我的面子,換了其他人,高警官才不會管這破事呢!”

        村長告訴許五,小潘留下的電話號碼是城里一家公司的,地址也查到了。按照高警官的思路,應(yīng)該到這家公司去找找小潘,如果這家公司沒有小潘,說明小潘無意或者有意地把電話號碼寫錯了。無意寫錯并不可怕,小潘肯定是要來的,一個人不可能把自己的爹撇下一去不返是不是?當(dāng)然,如果是有意寫錯,事情恐怕就有點麻煩了。

        許五拉了村長急匆匆地往城里趕。路不算遠(yuǎn),但他們搭車花了些時間,到城里后午飯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許五要請村長吃飯,村長說:“都火燒眉毛了,吃什么飯呢,還是先找到那個‘金鑰匙’公司再說吧。”村長的話讓許五很感動,許五想,自己那兒子,怕是連村長的一根腳趾頭也比不上呢。他們穿街過巷,打問了好多人,終于在桃李街找到了“金鑰匙”公司。

        “金鑰匙”臨著街,村長把門面上方掛著的那把金燦燦的鑰匙指給許五看,許五就激動起來,甩開兩腿沖過去。許五想,村長就是村長,如果自己一個人來,怕是三天三夜也找不到這把鑰匙呢。快到門前時,許五腿一軟,猛地停下了,扭身看了看村長,喘咻咻地問:“村長,如果小潘不在這里怎么辦?”

        村長停下來整了整衣領(lǐng),本來不準(zhǔn)備笑的,但許五的樣子還是讓他忍不住笑了。村長說:“許五你應(yīng)該有這方面的心理準(zhǔn)備,我看在這里多半找不到小潘,先進(jìn)去看看好不好?”

        許五的步子就變得磨蹭起來,跟在村長的后邊,兩只手搓了搓后感覺放在哪里都別扭,干脆就插到褲兜里了,看起來是有那么一點滑稽的。

        “金鑰匙”公司也不過二三十平方米大小的樣子,墻面鋪排得有點亂,陳設(shè)卻簡單,擺著那么兩三套桌椅、兩只沙發(fā),只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用軟綿綿的聲音在打電話。許五一聽那聲音,腦子里就蹦出了三個字。

        姑娘大約是在和他的男朋友通電話,先還沒頭沒臉地笑,后來就不高興了,果然罵了兩聲神經(jīng)病,啪一聲把電話摔下,抬頭看他們一眼,惱咻咻地問:“你們有什么事?”

        許五跨前一步,剛要說話,村長扯了扯他的衣襟,便把嘴巴合上了。村長說:“是潘先生叫我們來的?!?/p>

        姑娘皺了皺眉,目光審視著村長的臉,問:“哪個潘先生?”

        村長說:“你們公司難道有兩個潘先生嗎?”

        姑娘撇了撇嘴:“我們公司有八個潘先生呢,你找哪一個?”

        村長一時語塞,許五忙說:“我們找的是小潘,就是,就是把他爹送到我家那個小潘?!?/p>

        許五的聲音急慌慌的,姑娘把目光移向了他,在他的臉上停滯了一會兒,忽然就笑了。姑娘說:“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昨天打過電話?”

        許五連忙點頭:“是是是,是打過電話的。”

        許五臉上也陪上笑,姑娘猛地一拍桌子,他臉上的笑紋就僵硬了。姑娘氣憤地站起來指住了許五的鼻子:“露餡了是不是,騙子,你們兩個騙子!”

        許五嚇得倒退了兩步。許五想,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意思,小姑娘怎么眨眼間就動怒了呢?

        村長見狀忙著解釋:“姑娘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們真是來找小潘的,怎么能說是騙子呢?”

        姑娘又把手指移向村長:“化裝成農(nóng)民難道就相信你們了,以為自己很聰明是不是?”

        村長說:“姑娘你真是誤會了,我們都是守法的公民,我還是村長,真不是什么騙子?!?/p>

        許五像是剛剛反應(yīng)過來,辯解說:“他真是我們的村長,全村人民群眾都可以證明的,我們是來找小潘的,不信的話你叫他出來當(dāng)面對證!”

        姑娘收回了胳膊,又發(fā)出了一聲冷笑,“別耍什么花招了,真以為我們公司有八個姓潘的是不是,告訴你們,我們這里一個姓潘的也沒有,過去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不準(zhǔn)備有。就這點把戲,還是趕緊走人吧!”

        這樣的話,許五是在電話里聽姑娘說過的,只是不比現(xiàn)在真切罷了。一著急,他把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掏了出來,說:“我們千真萬確是找小潘的,這是他給我留下的電話,難道這還有假嗎?”

        村長說:“姑娘,是不是這個號碼以前別人用著,或者,你們公司剛搬到這里?”

        姑娘說:“我們公司八年前就在這里,而且這個號碼也用了八年了。你們趕緊給我走,再不走我可要報警了。”

        許五哆嗦了一下,汗水又開始往下掉。

        村長沖姑娘笑了笑:“你別用報警嚇我們,人民警察人民愛,人民警察為人民,我們都是守法的公民,不怕你報警。我們只是要找小潘,如果你能證明你們公司沒有小潘,我們馬上就走?!?/p>

        “耍賴是不是?”姑娘的聲音陡然高起來,“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們這里根本就沒有人姓潘,”她抬手指了指墻上一塊花花綠綠的版面,“公司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邊,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有姓潘的嗎?”

        村長和許五都去看那塊版面。許五識字不多,搞不清楚“潘”字怎么寫,他就看村長的臉,村長看了半天臉色沒多少變化,他就有點失望了,正準(zhǔn)備說什么,村長不管不顧地拉著他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他們聽到姑娘又罵了一聲神經(jīng)病。

        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了,許五尚不覺得餓,但村長堅持不住了。村長說:“許五,我看這個‘金鑰匙’真沒有姓潘的,咱們還是先吃點東西吧。”許五到商店買了兩個面包塞給村長,在路邊的一株柳樹下蹲下來。村長希望許五也吃點東西,但許五不肯,村長便嚼著面包勸慰他。

        村長說:“許五,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么能行?”

        村長說:“許五,我知道你有心事,可心事不能當(dāng)飯吃是不是,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村長還要說,許五哭了?!按彘L,”許五說,“如果找不到小潘,老潘肯定會死在我床上,你千萬要幫我一把,給我想想辦法呀!”

        村長把一個面包塞到許五手里:“你吃了這個面包,我就給你想辦法。”

        許五無奈地接過了面包。許五靠在柳樹上,壓根兒就嚼不出面包的味道,抬頭望一眼稀疏灰暗的柳條,幾只麻雀扇著翅膀飛向了灰茫茫的天空。許五想起來,小潘送老潘到他家的那個傍晚就是這樣一種天色,不同的是那是在村里,那個時候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喜悅,那個時候他是不會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的。街道上車流如織,臨街的商鋪雜七雜八的,放著稀奇古怪的音樂,許五的心頭涌上來深重的傷感,松動的牙齒就再也嚼不動那塊面包了。

        許五說:“村長呀!”

        許五發(fā)現(xiàn)村長不在身邊,以為村長丟下他跑了,扭身見他立在一家商鋪前打電話,這才松了一口氣。

        村長向許五招了招手,許五趕緊跑過去。村長說:“許五,我給家里打電話了,讓我婆娘到你家看看小潘去了沒有,我就不信,那個姓潘的家伙會扔下他爹再不去過問,難道他讓汽車撞死了嗎?”

        許五的眼里泛起了一層亮光。許五想,還是村長有主意,自己那兒子怕是連他的一根腳趾頭也比不上呢。

        村長說:“許五,除了這個電話號碼,姓潘的家伙還給你留下其它聯(lián)系方式了嗎?”

        許五搖了搖頭。

        村長說:“對了,那家伙是開著車呢,車牌號你記下了嗎?”

        許五使勁地想了想:“好像開頭是個6,6后面好像是個2,又像是3,再后面就記不起來了。”

        村長說:“這和沒記下一樣呀,現(xiàn)在想一想,那家伙說不準(zhǔn)當(dāng)初就心懷鬼胎呢,許五你說說,他爹在你家,三四十天連個照面都不打,這難道正常嗎?”

        村長看了看許五的臉,又說:“許五,不過咱還得往好處想,那家伙說不定已經(jīng)到村里了,他真要是不露面,咱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他捉出來!”

        村長又把電話打到家里,接通后卻把話筒遞給了許五,許五一聽電話里傳來吳桂花的聲音,渾身上下就開始抖。許五沖著電話喊:“小潘到了嗎?”電話那邊吳桂花泣不成聲。許五的心一涼,聲音不太利索了:“我在問你話,小潘到了嗎?”吳桂花拖著哭腔說:“小潘沒有來,老潘要撞墻呢。”許五雙腿發(fā)軟,差些坐下去,村長把他扶住了,頓了頓,沖著話筒又喊:“那你守著老潘呀,打什么電話,你趕緊回去守著他呀!”吳桂花說:“我讓兒子守著呢,許五你還讓人怎么活呀?”接著又號啕大哭。許五的腦子里跳出了兒子那不屑的神態(tài),聲嘶力竭地沖著話筒叫喊:“吳桂花,老潘要有個三長兩短,當(dāng)心我回去扒了你的皮!”

        掛斷電話后,許五就勢又蹲了下來,抱住了自己的頭。許五的頭發(fā)大部分已經(jīng)白了,好長時間沒有修整,兩只老手撒氣一樣把它們揪得亂糟糟的。許五想,怎么會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呢?

        村長拍了拍許五的肩。

        村長說:“許五,你給我起來,還像個男人不,你是想讓城里人笑話咱是不是?”

        村長說:“許五,事情總是要解決,你要沉不住氣,還讓吳桂花怎么活呀?”

        村長說:“許五,咱現(xiàn)在就去派出所報案,讓政府幫咱找那個姓潘的好不好?”

        許五終于站起來了,臉上的皺紋愁到了一起。許五說:“村長,派出所不是不管這事嗎,去了又能怎么樣?”

        村長說:“那是鄉(xiāng)里的派出所,城里的派出所也許會管的,人命關(guān)天的事,他們怎么能不管呢?”

        許五抬起胳膊,使勁地在臉上抹了幾下,堅決地說:“他們要是不管,我就住到派出所,我和他們拼了!”

        村長也搞不清附近哪里有派出所,進(jìn)商店問了幾個人,拉著許五順著街道開始往前走。走幾步,許五便回頭望一眼身后那把金燦燦的鑰匙。許五說:“村長,你說那個小潘,果真和這把鑰匙沒有什么關(guān)系?”村長正準(zhǔn)備回答,許五的步子停下了。許五看到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停在了金鑰匙的下邊。許五說:“村長!”村長剛剛扭過身來,許五已經(jīng)開始向那輛小轎車奔跑。

        許五的步子邁得出奇地大,他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地撞擊著胸膛,他聽到自己的腳咚咚地撞擊著路面。每一步跨出去,他都感覺自己的腳踩踏在自己的心上,那種干裂、疼痛的感覺迅速地擴(kuò)充著他的怨氣,膨脹著他的怒火。當(dāng)他終于沖到了那輛轎車前,距離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只有兩三米時,一個健步躥過去,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姓潘的!”許五怒不可遏地喊,沒等姓潘的反應(yīng)過來,一巴掌已經(jīng)扇過去。

        當(dāng)村長追隨著許五沖過去的時候,許五已經(jīng)讓姓潘的制服了。許五的巴掌并沒有扇在姓潘的臉上,閃身躲開后,他順勢抓住許五的手腕,一貓腰一伸腿,許五便趴在了地上。姓潘的抬起腳來要往許五身上踩,村長上前一下子把他抱住了。村長喊:“小潘,你不能這樣,你不認(rèn)識老許了嗎?”

        許五的臉讓水泥地面蹭得滿是血痕,他爬起來后抹了一把,整個臉看起來就血糊糊的了。許五說:“姓潘的,你還敢打人,你爹都快死了你還敢打人!”許五張開雙臂又往過撲,村長丟開姓潘的把他抱住了。村長怒吼:“許五,你瘋了是不是?”許五身體里的力氣像是猛然抽去一樣,渾身上下都軟了下來。許五說:“小潘呀小潘,你爹現(xiàn)在怎么樣,你知道不?”

        從那輛銀灰色的小轎車下來的是兩個人,許五和小潘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另一個人一直在旁邊看著。他留著寸頭,戴著墨鏡,身著黑大衣,手里拎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冷冰冰地站在那里,看起來眼前的事情與他毫不相關(guān)。直到有路人圍上來看,直到許五流下了眼淚,他才上前問:“他們兩個,是什么人?”

        小潘上前和他耳語幾句,那人便向那把“金鑰匙”走去。小潘沖許五說:“工錢我今天就準(zhǔn)備給你送去,就算遲了幾天,你怎么能這樣呢?”

        見許五臉上的青筋又跳蕩起來,小潘沖金鑰匙指了指,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去了。

        小潘告訴許五,他根本就不姓潘,老潘并不是他的父親。

        許五吃驚地望著小潘,然后,又吃驚地去望那個留著寸頭的男人。

        “他是我們趙經(jīng)理?!辈恍张说男∨苏f。

        許五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點頭毫無道理可言,把嘴巴張大了。

        許五說:“小潘你說什么,你們兩個都不是小潘?”

        許五已經(jīng)擦過了臉,是那個小姑娘很不情愿地把一塊濕乎乎的毛巾遞到他手里的。許五擦過臉后清醒了許多,小潘這樣一講,他就越發(fā)地糊涂了。

        村長說:“小潘你說什么,你們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老潘要不是你爹是誰的爹呢?”

        村長也把目光移向了那個趙經(jīng)理。

        不姓潘的小潘說:“老許,老潘和我們沒有一點的血緣關(guān)系,你掙我們的工錢,只管照顧他就行了,這個月的工錢我現(xiàn)在就給你,一下子給兩個月的也行?!?/p>

        許五一聽這話火氣又躥上來了,騰一下站起來,說:“小潘你這是什么話,你以為我許五是為了錢找你是不是,剛才我已經(jīng)告訴你,老潘已經(jīng)絕食三天了!”

        許五向前跨了兩步,拳頭攥緊了,村長趕緊拽了他一把。

        村長說:“小潘,你也許真的不是小潘,但老潘是你送到許五家的,許五應(yīng)該對你負(fù)責(zé)是不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們,老潘究竟是什么來頭,究竟是誰的爹?”

        許五說:“我不是在騙你們,老潘真的絕食三天了,如果老潘見不上他的親人,他會死掉的?!?/p>

        不姓潘的小潘竟嘆了一口氣。然后,他瞟了一眼身旁的那個趙經(jīng)理,趙經(jīng)理什么意思也沒有表示,他就上前拍了拍許五的肩。“是這樣,”他說,“一句話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老潘他不是不吃東西嗎,老許你好好勸勸他,等他實在是餓得撐不住了,肯定會吃的,人是鐵飯是鋼嘛!”

        許五說:“小潘你這是什么話,我都勸過多少次了你知道不,你真想讓老潘死在我家是不是?”

        許五越說火氣越旺,身體一顫一顫的眼瞅著不好控制了,村長正欲上前把他拉回到椅子上,小潘身邊的趙經(jīng)理把墨鏡摘下來了。

        趙經(jīng)理的動作很舒緩,但這個舒緩的動作還是讓許五平靜了下來。許五看到了一雙冷冰冰的眼睛,這雙眼睛看起來很亮,但又似乎很茫然,看起來深不可測的,卻又讓人感覺空蕩蕩的眼眶里什么內(nèi)容也沒有。

        許五察覺到后背上涼津津的,瞬間的感覺,這個趙經(jīng)理怕是生氣了。

        屋子里變得出奇地安靜,許五的目光堅持了一陣后還是垂下了,不姓潘的小潘看了看趙經(jīng)理,嘴唇動了動,也把目光移開。村長像是預(yù)感到什么似的,咽下去一口唾沫,心里一點兒也不踏實了。

        趙經(jīng)理按下了電話的免提鍵,然后開始撥號。他的動作很舒緩,從臉上看,像是根本就沒有動作。他的手指在電話上按了十多下,屋子里終于響起嘟嘟的長音。

        趙經(jīng)理看著許五和村長。趙經(jīng)理說:“你們,不是想知道老潘的兒子究竟是誰嗎?那我告訴你們,他的兒子是潘景文,”趙經(jīng)理的語速本來陰陰的很慢,但猛然間就快起來了,猛然間就高起來,“他的兒子是潘景文那個王八蛋!”

        趙經(jīng)理騰的一聲站起來,電話里同時傳來一個男人略帶嘶啞的聲音。

        “趙經(jīng)理,是你嗎?”

        “潘景文,當(dāng)然是我?!?/p>

        趙經(jīng)理的聲音又緩和了。

        “趙經(jīng)理,還是為了那五十萬?”

        “潘景文,還是為了那五十萬?!?/p>

        “趙經(jīng)理,我真的沒有錢,有錢還能不還嗎?”

        “潘景文,你說過三個月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年了?!?/p>

        “趙經(jīng)理,可我現(xiàn)在沒錢,別說你找不到我,找到我也沒辦法的。”

        “潘景文,當(dāng)初你借錢的時候怎么保證的,現(xiàn)在還記得嗎?”

        “趙經(jīng)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潘景文說過的話當(dāng)然記得?!?/p>

        “潘景文,真記得嗎?”

        “趙經(jīng)理,我是和你說過,我可以拿我家老爺子做擔(dān)保,如果還不上錢你可以扣壓他,但想不到你真能做出這樣的事呀!”

        “潘景文,我也想不到你真的不還呀!”

        “趙經(jīng)理,我家老爺子本來就有病,要弄出個好歹,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你這樣做簡直是作繭自縛!”

        “潘景文,你覺得是這樣嗎?”

        “趙經(jīng)理,你覺得不是這樣嗎?你以為我會主動去找你嗎?”

        趙經(jīng)理和潘景文對話的時候都很平靜,但許五的汗毛還是豎起來了。許五想,怎么會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呢?許五搓了半天手,再也沉不住氣,跑到電話前垂下頭叫喊起來:“小潘,你是小潘嗎,你爹絕食已經(jīng)三天了!”

        頓了頓,電話又響起來,聲音還是很平靜:“你是誰,叫喊什么?”

        許五又喊:“我是許五呀,你爹現(xiàn)在在我家你知道不,他想見你,他絕食已經(jīng)三天了!”

        頓了頓,電話忽然就笑起來了:“趙經(jīng)理,你也太下作了是不是,玩這種把戲?”

        咯的一聲,電話掛斷了。

        許五喊:“小潘——”

        許五把頭扭向了趙經(jīng)理。許五說:“趙經(jīng)理,你把電話再打過去,我想和小潘再說幾句話?!?/p>

        趙經(jīng)理沒有答理許五,又把墨鏡戴上了。然后,又把黑大衣穿上了。然后,又把黑提包拎在了手里。趙經(jīng)理沖不姓潘的小潘低聲說:“這事你處理?!比缓髶P(yáng)長而去。

        許五望著趙經(jīng)理的背影,一直到趙經(jīng)理鉆進(jìn)了那輛銀灰色的小轎車,還是在望著。許五想,怎么會是這樣,怎么會是這樣呢?

        不姓潘的小潘說:“老許,事情你大概搞清楚了,老潘的兒子是潘景文,潘景文開玩笑說以他父親做抵押,和趙經(jīng)理借了五十萬,錢一到手就失蹤了,以前兩個人關(guān)系鐵著呢?!?/p>

        許五收回了目光,說:“小潘,我知道你不姓潘,我是說你能給那個小潘打個電話嗎,他爹已經(jīng)絕食三天了!”

        許五嘆了一聲氣,又去看村長。村長的目光停留在墻壁上。

        不姓潘的小潘的說:“老許,潘景文怎么能相信你的話,即便是相信,他也不會露面的。對了,我說過自己不姓潘,叫我小畢好了,我是趙經(jīng)理的助理。”

        許五說:“小畢,可是老潘真得已經(jīng)絕食三天了,如果小潘不去看他,他怕是要餓死的?!?/p>

        小畢說:“所以說讓你老許好好勸勸他嘛,老潘真要死了,反倒讓潘景文那小子反咬一口!”

        許五又有點生氣了。許五想,老潘都絕食三天了,小畢他怎么還是這樣一副腔調(diào)呢?許五正欲說什么,村長站起來沖他使個眼色,然后出去了。許五瞅了一眼小畢,跟著村長來到了門外。村長一把拉住了許五,走出去五六步后扭身看了看,又走出去了五六步。村長貼著許五的耳朵說:“許五,千萬不能讓這個小畢走,明白不?”

        許五茫然地點了點頭。

        村長說:“記住,千萬要纏著他,決不能讓他離開‘金鑰匙’!”

        許五發(fā)現(xiàn)村長的表情有點不對,愣神間,村長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向馬路邊走出。許五急了,心想,村長這是撇下他不管了嗎?許五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黯淡,街道兩旁的商鋪有的已經(jīng)掌燈了。許五焦急地喊:“村長!”

        村長扭身說:“你喊什么,我是去接老潘。記住,你要寸步不離地纏著小畢,明白嗎?”

        說完,村長揮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貓腰鉆了進(jìn)去。

        許五望著那輛出租車遠(yuǎn)去,想了一下村長的話,慌里慌張地跑回屋里。這時候,小畢已經(jīng)把燈打開了,屋子里亮堂堂的,看上去到處都在發(fā)光,許五把眼睛揉了揉,再看屋里的時候感覺越發(fā)地虛浮了。許五想,村長已經(jīng)走了,村長真是去接老潘了嗎?許五忽然間有點怕,面前這個小畢,他其實是一點也不了解的,就在剛才,他還口口聲聲地喊他小潘呢。再想,他在城里一個熟人也沒有,果真遇上什么事,那是不好對付的。許五額上又滲出了汗,汗水打濕了擦傷的地方,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了痛。

        小畢給許五倒了一杯水。燈光下,許五看小畢的時候發(fā)現(xiàn)與一個多月前見到的判若兩人。許五忽然間又有些恍惚,這個小畢,果真是送老潘到自己家的那個小潘嗎?

        小畢見許五癡癡地望著他,笑了。小畢說:“老許,村長哪里去了,我還想請你倆吃飯呢?!?/p>

        許五吱唔著,他覺得不應(yīng)該把村長去接老潘的事告訴小畢。

        小畢說:“老許,事情弄成這樣,真是讓你操心了。可是你換個角度想一想,好人難做呀,如果不是潘景文那個混蛋,難道我們愿意這樣?”

        許五打個機(jī)靈,清醒了許多。許五說:“小畢,老潘已經(jīng)絕食三天了,你們得趕緊找到那個潘景文呀!”

        小畢垂下了頭:“老許,你也不想一想,如果我們能找到潘景文,還用得著花錢雇你照顧他爹嗎?實話告訴你,為了找潘景文,我們白道黑道各種辦法都用過。他爹本來是由保姆照顧的,我們把他爹接管后就想,為了他爹他總該找我們吧,但兩個月這家伙硬是沒有露面。接管老爺子后我們先是讓他住在賓館,安排專人照顧,一個月三千塊都下不來,沒辦法才找到你的?!?/p>

        小畢這么一講,許五把事情就搞得比較清楚了。許五想,果真是這樣嗎,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兒子?與這樣的兒子比起來,自己那兒子就算不錯了。“可是,”許五說,“老潘真得已經(jīng)絕食三天了,小畢你說說,難道你讓老潘活活餓死嗎?”

        許五的腦子里冒出了老潘的樣子,老潘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老潘的眼皮燈芯一樣跳動了一下,擠出了兩顆渾濁的淚。

        小畢拍了拍老潘的肩。小畢把椅子拉了拉,在離許五很近的地方坐下了。小畢說:“老許,我第一次見你,就斷定你是一位誠實善良的老人。你不想讓老潘死,難道我們就希望他死嗎?所以呀,你得想辦法勸老潘張嘴吃飯。”

        許五急了:“小畢呀小畢,難道我沒有勸過嗎,我勸了多少遍你知道嗎,老潘就是不吃有什么辦法?”

        小畢說:“老許,以前你是在不了解老潘情況的前提下勸,如果了解情況后再勸,效果肯定會不一樣的?!?/p>

        許五瞪大了眼睛。

        小畢說:“老許,我看時辰也不早了,咱們?nèi)コ渣c飯,邊吃邊聊好不好?”

        小畢站起來往外走,許五猛地想起了村長交待過的話,一把把小畢拽住了。許五說:“你不能走,村長說了,決不能讓你走!”

        小畢說:“老許,我真是要請你吃飯,如果真要走,你能攔得住嗎?”

        小畢把許五帶到了“金鑰匙”附近的一家餐館里,點了四五個菜,還要了一瓶酒。許五不想吃,小畢就開始勸他。

        小畢說:“老許,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么能行?”

        小畢說:“老許,我知道你有心事,可心事不能當(dāng)飯吃是不是,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許五望了望小畢,小畢沖他笑著,許五覺得小畢笑起來還是挺誠實的,肚子里叫了一聲,他就把筷子拿起來了。

        村長把老潘接來的時候,許五和小畢已經(jīng)回到“金鑰匙”。許五喝了一點酒,臉色紅撲撲的,看起來離得小畢更近了。

        門咚的一聲被撞開,先是村長進(jìn)來了,接著,許五的兒子背著老潘也進(jìn)來了。許五一愣神,兒子已經(jīng)側(cè)身把老潘放倒在沙發(fā)上。老潘看上去像是半袋面,軟軟地倒下去后身體就不動了,眼睛依舊閉合著。

        “老潘!”

        許五喊一聲,欲撲上去,村長一把把他揪住了。

        “走,趕緊給我走!”村長不容分說地把許五推到了門口,又去拽許五的兒子。

        但許五的兒子卻沒有走的意思。許五的兒子沖小畢說:“好朋友清算賬,再出二百塊錢了事,好不好?”

        小畢沒有吭聲,許五的兒子猛地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明光閃閃的殺羊刀,怒吼:“不給錢是不是,那咱就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

        小畢發(fā)出了一聲冷笑。村長嚇壞了,一把奪下了許五兒子手里的刀,說:“該殺的,咱惹不起人家,你知道不?”

        村長把許五的兒子揪扯到門口,丟下了刀,一手拉著許五,一手拉著許五的兒子,沒頭沒臉地向前跑。那樣子,像是腳底下的炸彈馬上就要爆炸,或者,身后的高樓瞬息之間就要坍塌了。

        村長拉著兩個人一口氣跑出去三四十米,跑到了路邊停著的出租車旁。村長喘咻咻地說:“我的天,這家伙哪是一般的人物,你們倆磨蹭什么呢?”

        許五的兒子說:“這下子,真是虧大了!”

        許五瞅了瞅兒子,一股怒火躥了起來,將欲發(fā)作的時候卻聽到了吳桂花的聲音。再看,吳桂花正坐在出租車副駕位置哭泣呢。吳桂花說:“錢是小事,老潘他好歹沒有死在咱們家呀!”

        許五說:“挨刀殺的,你怎么也來了?”

        村長打開了車門,把許五的兒子推進(jìn)車?yán)铮秩ネ圃S五,邊說:“回家再罵好不好,許五呀許五,這是你罵人的地方嗎?”

        許五不想往車?yán)镢@,但他抵擋不住村長的胳膊,硬是被塞了進(jìn)去。然后村長也擠進(jìn)車?yán)铮T還沒有拉回來就沖司機(jī)喊:“開車,開到我們村去!”

        司機(jī)剛把車打著,許五叫喊起來:“村長,咱這樣走了,老潘會死的!”

        村長說:“許五,你給我閉嘴好不好,死也死不在你家,你喊什么?”

        許五卻還在喊:“村長,老潘真是會死的!”

        許五猛地一用力,把村長擠出了車門,自己也鉆了出來。村長摔倒在路邊,見許五已經(jīng)向“金鑰匙”奔跑。村長命令許五的兒子:“追上你爹,把他給我抓回來!”許五的兒子下車后向他爹飛奔。

        出租車司機(jī)一看這陣勢,推開車門把吳桂花請出去后揚(yáng)長而去。吳桂花扶起來村長,然后又號啕大哭。吳桂花沖著許五的背影喊:“老頭子,你究竟要干什么呀!”

        許五的兒子沒有想到許五居然跑得那么快,等他追上許五的時候,已經(jīng)到“金鑰匙”的門口了。

        許五的兒子沖許五喊:“回去,村長命令你馬上回去!”

        許五扭頭看了看兒子,一貓腰把那把殺羊刀揀起來了。許五說:“滾,你小子給我滾回去!”

        兒子發(fā)現(xiàn),許五紅彤彤的臉上竟布滿了殺氣。許五不光是面色紅,連眼睛也紅了。兒子想,許五一定是瘋了!

        許五跌跌撞撞地進(jìn)了屋里,小畢沖他微笑著,伸出了手。但許五根本就沒有理他,俯下身一把把老潘擼住了。許五喊:“老潘,我是許五呀老潘,我不該讓村長去接你,一路上讓你受罪了!”

        老潘躺在許五的懷里,還是閉著眼睛不情愿睜開。

        許五說:“老潘,我知道你心里藏著天大的委屈,可你委屈再大也不能這樣呀!”

        老潘還是沒有回應(yīng),許五把頭扭向了小畢。許五堅決地說:“小畢,你不是說給我工錢嗎?”

        小畢忙著點頭,然后迅疾地點了八百塊錢遞給許五。

        許五說:“我要求你再給一個月的?!?/p>

        小畢猶豫一下,又點了八百塊遞給許五。

        許五把錢塞到口袋里,然后扶老潘坐在沙發(fā)上,彎下了腰,把老潘背在了肩上。

        村長和許五的兒子站在門口,村長吃驚地望著老潘,終于吼叫起來:“許五,你難道要把他背回去嗎?”

        許五不吭聲,背著老潘貼著村長的身體走了出去。

        村長不僅是扭傷了腰,而且氣壞了。村長怒吼:“許五呀許五,你瘋了是不是?”

        許五還是不理村長,背著老潘繼續(xù)向前走。

        村長說:“許五,你究竟要把老潘背到哪里去?”

        許五覺得再不和村長說話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扭身說:“村長呀,老潘都快死了你知道不,我要把他送到醫(yī)院!”

        村長急得跺起了腳:“許五呀許五,你這是引火燒身,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以為城里人好對付嗎?”

        許五的兒子也急了,跟著村長喊:“站住,你給我站住,你要這樣我就不再認(rèn)你這個爹!”

        許五繼續(xù)向前走,三個人只好跟著他,吳桂花嗚嗚地哭了。

        許五一直把老潘背到了桃李街盡頭的第四人民醫(yī)院。

        老潘躺到了病床上,輸上了液,許五終于可以喘口氣了。

        許五說:“老潘,是我把你背到醫(yī)院的,你清楚不?”

        許五說:“老潘,你不能死,我一定要幫你找到兒子,你相信不?”

        見老潘還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許五撲嗵一聲跪下了?!袄吓耍痹S五說,“算我求你了行不,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許五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可是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老潘睜開眼睛望著他時,他又笑了。

        許五說:“老潘你等著,只要五天,不,只要三天,我一定會找到你兒子?!?/p>

        老潘住院后,村長和許五的兒子回去了。臨走,許五向村長又借了五百塊錢,兒子憤怒地望著許五,許五瞪他一眼說:“這錢,你給老子明天就還上!”

        吳桂花堅決地留了下來,與許五一起照顧老潘。吳桂花說:“許五你說得對,老潘不死在咱們家也不能死在別人家,要死也得死在醫(yī)院!”

        許五罵了吳桂花,吳桂花就嗚嗚地哭了。

        許五讓吳桂花照管好老潘,又叮嚀了值班護(hù)士后,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夜已經(jīng)深了,許五在一家打字復(fù)印的攤點印了五百張尋人啟事,然后又買來了漿糊和刷子,開始在馬路上張貼。

        尋人啟事上寫著這樣一些字:“尋找潘景文,你爹在第四人民醫(yī)院504病房,他想見你,他已經(jīng)絕食好多天了?!?/p>

        已經(jīng)是后半夜,原本喧囂的城市安靜下來,許五把一張張尋人啟事貼在路邊的柳樹上。這個城市,只要是通機(jī)動車的道路,路邊都是栽著柳樹的。許五想,這個城市到底有多少條路,到底有多少株柳樹呢?許五想,只要每一株柳樹上都貼上尋人啟事,老潘的兒子潘景文肯定會看到的。許五一張一張地貼著,他終于抵擋不住勞頓和睡意,當(dāng)把一張啟事貼在樹上,用手拂平的時候,就那樣站著睡過去了。

        許五回到醫(yī)院時,吳桂花已經(jīng)哭腫了眼睛。吳桂花說:“許五你一個晚上不回來,我以為你讓汽車撞死了,你要死了,還讓我怎么活呀!”許五罵了吳桂花,卻給了吳桂花兩個面包。吳桂花咬了一口面包,說:“許五你知道不,老潘昨天對我笑了,可是后來還是哭了?!?/p>

        許五看看了老潘,醫(yī)生給他打了鎮(zhèn)靜劑,睡得正香呢。

        許五說:“吳桂花你放心,老潘的兒子潘景文肯定是會來的?!?/p>

        吳桂花說:“潘景文來了,老潘的住院費(fèi)該他出對不對?”

        許五笑了,心想,吳桂花有些時候還是有些意思的,怎么說呢?

        許五歇息一會兒后又出去貼他的尋人啟事,中午時分,當(dāng)他回到病房時,吳桂花一把拉住了他,急切地說:“許五,潘景文來看老潘了你知道不?”

        許五一激動,手里的尋人啟事散在了地上。許五說:“人呢,潘景文人呢?”

        吳桂花說:“走了呀?!?/p>

        許五急了:“傻瓜,你怎么能讓他走?”

        吳桂花說:“潘景文倒是潘景文,但不是老潘的兒子。”

        許五說:“老太婆你說什么昏話?”

        吳桂花說:“人家名字也叫潘景文,看到你貼的啟事就來看老潘了,但不是老潘的兒子?!?/p>

        許五說:“那老潘什么反應(yīng)?”

        吳桂花說:“老潘睜了一下眼,流了兩眼淚,又合上了?!?/p>

        兩人正說著,有人推開了病房的門,來人介紹說自己名叫潘景文,看到尋人啟事有些傷感,是專門來看看老潘的。來人手里拎著沉甸甸的一掛水果。

        在半天時間內(nèi),先后有四個名叫潘景文的人來看過了老潘。每一次有人來,老潘總會睜開眼睛看一看,然后又合上了。這些名叫潘景文的人有的拿著鮮花,有的拿著水果,有一個還留下了二百塊錢。

        雖說老潘的兒子潘景文沒有露面,但這么多潘景文的出現(xiàn)讓許五還是很激動。許五貼著老潘的耳朵說:“老潘,見效了是不是,吃點東西好不好,我肯定會幫你找到兒子的?!?/p>

        許五試著把香蕉送到老潘的嘴邊,老潘猶豫一下,吃下去了一口,許五就哭了。

        傍晚時分,許五又到馬路上張貼尋人啟事。因為收到了成效,許五干得很起勁,很歡快,他正哼著北路梆子的時候卻被兩個城管隊員揪住了。

        城管說:“原來是你貼的呀,總算把你逮住了?!?/p>

        許五害怕了,說:“人民警察人民愛,人民警察為人民,你們?yōu)槭裁匆ノ???/p>

        城管說:“我們不是警察,你亂貼廣告讓我們清理,活該受罰。”

        許五說:“你們不能清理,我要找潘景文,他爹已經(jīng)絕食好多天了,正躺在醫(yī)院呢!”

        城管不容分說,把許五手里那沓尋人啟事奪過來,撕了,然后架著他往車跟前走。

        許五說:“你們不能帶我走,我要找潘景文,我答應(yīng)過他爹要把他找到的?!?/p>

        城管在身后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許五一個趔趄,發(fā)現(xiàn)自己貼到柳樹上的許多尋人啟事都被撕掉了。許五想,這可怎么辦,潘景文如果看不到啟事,老潘還能見上他嗎?

        許五一著急,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潘景文,你爹在第四人民醫(yī)院504病室。潘景文,你爹已經(jīng)絕食五天了!”

        許五的嗓子喊破了,流血了,冒煙了,可是,城市這么大,躁聲這么多,潘景文他能夠聽到嗎?

        責(zé)任編輯:遠(yuǎn)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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