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對于我來說從來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有時為了一篇很短的文章,我會在圖書館一呆就是一整天,在書桌前一坐到天明。但我喜歡那種讓文字在自己筆尖下舞蹈的感覺,以及由文字所交織出的那份寧靜與安詳。我鐘愛著自己的文字,就像一位分娩的母親凝視剛出生的嬰兒,痛,并幸??鞓分?
我不是一個憂郁的男孩,所以,我的筆下流淌不出灰暗叛逆的情感。在我看來,所有曾經蠢蠢欲動的浮躁與反逆,終究都會在日復一日的經歷中沉淀為成熟和穩(wěn)重。寫作,也需要一份成熟,需要一種澄明的心境,只有這樣,我們所記錄下來的文字才不會單薄,才不會流于俗氣。
敦煌,這夢一般的名字,夢一般的地方!你看著它夢一般的容顏,有時竟不能相信它是一個真實的存在,因為它太輝煌了!
何以曰敦煌,古有“敦者大也,煌者盛也”之說。事實也是如此。在這里你可以感受到燦爛的文化,仿佛奇幻壯麗的樂章。曾經噴涌的人類感悟、卓越心智、非凡激情,就珍藏在這里。
無情的黃沙唯獨在瀚海戈壁中有情地留下了飛沙不入的清澈月牙泉和印證古代文明的莫高窟。望著那高低錯落、鱗次櫛比地開鑿于斷崖上的洞窟,想到那寶窟內金碧輝煌、精美絕倫的景象,誰能不懷疑是處于仙境之中呢!
夜幕落下來時,敦煌清爽空靈的夜曲就飄蕩飛來,勾引出人們夢一般的篇篇幻想。歷史的帷幕被夜色融蝕了。遙遠年代里紛紜的往事,透過時間和空間的斷層,又呈現在眼前……
那望不到頭的絲綢之路鋪陳而來,萬籟俱寂中飄曳出稀疏的光和影,沙丘緩緩地向四周鋪開,空寂中傳來隱隱約約的鈴響,緩慢的駱駝隊浮現在眼前。長途商隊載著名貴的中國絲綢向西方行去,在月色中消逝于曲折的遠方。那依舊是往昔的鈴聲吧,它搖擺在莫高窟飛翹的檐頭,夜夜在風中振響不息。那聲音述說著年代久遠的故事,一切的榮華富貴和顛沛流離都化作了永久的歷史。人間滄桑,只留下這戈壁灘的一島綠洲,它悄悄地夢一般的存在著,成為虔誠的宗教朝拜者夢想中的海市蜃樓。
靜靜地躺在沙丘上,滿天的繁星閃過古往今來的光。它們是歷史的見證,曾夜夜輕喚敦煌的層層樓閣,似有不盡的話語。那樓閣門窗已被封閉了千年,只有山間流下的一道溪水用反光響應著星辰親切的慰問。
我仿佛乘著船,駛過深不可測的沙海,到達這月夜下的敦煌。我獨自將你朝拜,不是朝神,也不是朝佛。我用圣潔的感覺輕拂那活躍了千年的洞窟藝術,我看見那金光輝煌地照亮了層層寶庫,那般熱烈而神秘。神態(tài)自若的壁畫人物都簇擁而出,散布于空地、林間和溪旁。那飛天仙女翱翔如夜空流云,目光如閃爍的星辰,她舞動飄曳的彩帶,伴著來自九天的仙樂翩翩起舞……
那些神靈的化身是誰呢?當然是歷代中華民族杰出的藝術家。他們把理想和心愿由衷地畫在了歷史的長卷中。畫完了,那卷軸便被默默地收藏起來,湮沒進無情的黃沙。
后人在追溯生命的源流時,在某一個祥云繚繞的傍晚,看見了敦煌額頭金色的光環(huán),他奔去的腳步是那般驚奇迷惑,如醉如癡。是誰第一個推開塵封沙堵的殿門,讓那千百尊彩塑對著來客安詳地祝福呢?他的眼睛一定睜得像當空皓月那么渾圓,他雙手合十膜拜,向著一片不朽的杰作——霞光一現即逝,然而只要有敦煌,后人就有可能時時感知那片盛大的光芒,想象那光芒里的盛大景象。在勞作的清苦中感到崇高,在寂靜孤獨里感到神圣,在冰涼的寒夜感到暖和。是這樣:敦煌集聲、光、色和形、神、義之大成,閃耀著磅礴深遠而又虔誠純潔的生命認知。正是靠此支撐,這場偉大藝術的建造才得以持續(xù)。敦煌,它具有的語言力量貫穿了一般符號的功能,像火炬般直指人類一種信仰的孕育和誕生,直指這一孕育和誕生的生動情形和意義。
風起云涌的歷史不斷地整合自己的運行軌跡。時光如肆虐的洪水,沖不走的是一塊塊沉重的巨石。走近敦煌我們能撫摸到內心凝聚的力量。歲歲年年塞外的人民守護著這民族的瑰寶,在這樣深遠的夜晚,他們會向敦煌頂禮膜拜,血液中流淌著不滅的民族靈性,期待著敦煌藝術代表中華民族震撼世界的那一天。
夜風擺動著檐鈴,悅耳的清音仙樂般繚繞于千佛洞間,幻想不都是熱切的希望嗎?在這夜曲中,我驚嘆的是人類創(chuàng)造這深刻偉大的藝術的魅力。它像夢一般的令人難以置信,卻又那么鮮明地呈現在眼前。它將永遠地留存下去,像一首絕妙的夜曲,永遠響徹在人類文化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