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佩綸歿后一年,張之洞在金陵所作《過張繩庵宅四首》其中的兩首,其對早逝故友的傷悼之情躍然紙上。
作為中國近代工業(yè)史、思想史和教育史上影響深遠的重要人物,張之洞 直以來都是近代史研究的重要對象。而張佩綸作為著名女作家張愛玲的祖父,不但一般人對其知之甚少,連張愛玲本人也對他缺乏基本的了解,從而在世人面前蒙上了 層神秘的面紗。
張之洞(1837—1909),字孝達,又字香濤,號廣雅、壺公、無競居士,晚號抱冰,直隸(今河北)南皮人,道光十七年(1837)八月初三生于貴州。同治二年(1863)進士,授編修。后曾任湖北學(xué)政、四川學(xué)政、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內(nèi)閣學(xué)士等職,光緒七年(1881)授山西巡撫。十年四月署理兩廣總督(七月實授),在中法戰(zhàn)爭中起用老將馮子材,收編劉永福黑旗軍,擊敗法軍,收復(fù)鎮(zhèn)南關(guān)、諒山。十五年調(diào)補湖廣總督。甲午戰(zhàn)爭期間及光緒二十八年曾兩度署理兩江總督。三十三年授大學(xué)士、軍機大臣,兼管學(xué)部。宣統(tǒng)元年(1909)八月二十一日去世,謚“文襄”。張之洞為晚期洋務(wù)派首腦之一。他在兩廣任上已經(jīng)非常重視并著手興辦實業(yè),在湖廣任內(nèi)更是大辦洋務(wù),先后開辦漢陽煉鐵廠、湖北槍炮廠、馬鞍山煤礦、湖北織布局、湖北紡紗局等大型近代企業(yè),修建蘆漢鐵路,籌建粵漢鐵路,提倡新式教育,編練新軍等等,對中國近代化進程影響重大。他又是著名的學(xué)者、教育家和思想家。一生興學(xué)育才,先后奏設(shè)尊經(jīng)書院、廣東水陸師學(xué)堂、廣雅書院,創(chuàng)辦兩湖書院以及各種近代學(xué)堂;在學(xué)術(shù)上主張“中學(xué)為體,西學(xué)為用”,對近代中國思想史影響深遠。著有《書目答問》、《勸學(xué)編》、《輶軒語》、《廣雅堂集》等,后人匯編成《張文襄公全集》、《張之洞全集》等行世。
張佩綸(1848—1903),字幼樵,又字繩庵,號蕢齋,直隸(今河北)豐潤人,生于杭州。同治十年(1871)進士。光緒元年以編修擢侍講,署日講起居注官,光緒八年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中法戰(zhàn)爭初起,主戰(zhàn)。旋受命會辦福建海疆事宜,兼署船政大臣。光緒十年,在馬江之役中指揮失當(dāng),福建水師覆滅,馬尾船廠被毀,遂于次年被褫職遣成察哈爾。三年后釋還,人李鴻章幕,并娶其小女鞠耦為繼室:光緒二十年遷居金陵,期間曾短暫復(fù)出,但與李鴻章意見相左而不得長久,遂稱病不出,終老金陵。其學(xué)問淵博,才思敏捷,下筆數(shù)干言一揮而就,著有《澗于集》、《澗于日記》、《管子學(xué)》等。
二張訂交,始于同治末年兩人同在翰林院之時。到了光緒初年,兩人在政治上一同成為“清流黨”的健將,且私交甚篤。所謂“清流”,是當(dāng)時朝廷上班以清高博雅自重、以指彈時政為己任的士大夫,屢屢上書言事,敢于犯顏直諫者,對外主張維護國權(quán),力御外侮,對內(nèi)則改革弊端,整肅吏治。他們聲氣相求,互為聲援,雖無實際組織而頗能左右朝中輿論。而其產(chǎn)生的背景則與慈禧利用其制衡以湘、淮系重臣為主的洋務(wù)派有關(guān)。張之洞在光緒五年七月的《直言不宜抑折》稱:“方今時事多艱,兩宮皇太后、皇上宵旰憂勤,勵精振作,敬天愛民,從諫如流。近年來,言事諸臣漸改從前媕娿容默之積習(xí),朝野中外同聲稱頌……”陳寶琛之子陳懋復(fù)也稱:“景廟初年,兩宮勵精圖治,恭忠親王、高陽李文正公輔政。先君與宗室侍郎寶廷、豐潤張學(xué)士佩綸、南皮張文襄公奮發(fā)言事,慨然有澄清之志。天下想望其風(fēng)采,號為清流?!?見陳懋復(fù)等所撰“陳寶琛行述”)因“潔流”與“青?!敝C音,時人稱之為“青牛黨”,并謔稱其領(lǐng)袖人物李鴻藻為“青牛頭”,陳寶琛為青牛尾,寶廷為青牛鞭,王懿榮為青牛肚,其余牛皮、牛毛其多:二張則為“青牛角”,用以觸人(劉成禺《世載堂雜憶》“龍樹寺觴詠大會”條)。后人對當(dāng)時“清流四諫”的具體成員說法不,但=張之名卻是固定不變的。他們在“清流黨”中的地位和作用顯然可見。兩人曾多次合作上疏縱論天下大事,其典型事件是崇厚與俄羅斯擅議新約事,兩人曾一直和陳寶琛合作,多次上疏陳言。崇厚最終被定罪和改派曾紀(jì)澤前往談判,以二張為主的清流黨人所施加的壓力顯然起了一定的作用。
可居室主人王貴忱先生向來推重張南皮的學(xué)問、功業(yè),故收藏其著作、墨跡甚多。其中較重要的有南皮致繩庵手札六十二通,另詩稿兩開,均未見著錄,現(xiàn)裝為四冊,其前后排列次序與實際書寫時間略有出入。
諸札后附無款題記一開:“廣雅都門辰巳來簡,己卯年亦附詩二首在內(nèi)?!卑雌湔Z氣,當(dāng)為受信人張佩綸所寫;而其筆跡亦與后期《澗于日記》以及其他具名手札特征一致,為繩庵親筆無疑。辰、巳為庚辰、辛巳之省稱,即光緒六年(1880)、七年(1881)。據(jù)此,可知此批信札為清流時期二張交往的重要物證,在苑書義等人主編的《張之洞全集》中,收錄張之洞在光緒五年至十年初致張佩綸的信札共有廿四通,其中出任晉撫之前所寫者僅有論書札四通,這四通系香濤門下王秉恩手錄、后交由趙尊嶽以《張文襄公論書語》之名刊行(見趙尊嶽《張文襄公論書語跋》),收錄其于光緒五年冬在京師時討論書法的信札??删邮宜貏t迭六十馀通,可補《全集》之闕。僅此已足見這批手札的重要性。
書札年代的進一步考察
這批書札的年代,據(jù)前述張繩庵的題記,當(dāng)作于光緒六、七兩年。除此之外,尚有數(shù)事可資進一步考察其書寫時間。
諸札中,有數(shù)通在署名之前加“期”字者?!捌凇毕怠捌诜敝喎Q,為喪服制度之。清代喪服制沿前代舊制,“期服”分“齊蓑杖期”和“齊蓑不杖期”兩種。而此時的張之洞應(yīng)是為妻子服“齊蓑杖期”。按:張之洞的第一任夫人為貴州都勻知府石煦之女,同治四年五月病卒。同治九年繼娶湖北按察使唐樹義之女,兩年后唐夫人卒。第三任夫人為龍安知府王祖源之女,亦即其好友、著名金石學(xué)家王懿榮之妹。兩人于光緒二年冬結(jié)婚。光緒五年,王夫人下世。
王氏夫人去世的具體時間,許同莘《張文襄公年譜》系諸是年二月,后人也多宗此說。但張佩綸卻另有說法。《澗于日記》記載,己卯年(1879)四月初六日,繩庵生母毛太恭人去世,百日之后扶靈回原籍安葬。九月二十八日甫返北京, “聞香濤繼室亦以娩逝,走慰之”。其去世當(dāng)在此前一兩日之內(nèi)。日記中尚有相關(guān)的記載:十一月初三日“晨起,往奠張孝達繼室王恭人于龍樹寺”;至十一月十五日,“夜至龍樹寺,詣孝達,談其夫人盡七也”。十一月十五日上距九月二十八日,剛好接近盡七之期。日記所記去世時間和原因較為明確,而《年譜》則是“詳于撫晉以后,先乎此者不得而詳”(許同莘《張文襄年譜序》),故當(dāng)以日記為準(zhǔn)。因此,這些帶有“期”字的信札當(dāng)為己卯年九月下旬之后一年內(nèi)所寫。其中,“除日”所寫第四通署名前有“期”字,則可明確其日期為己卯年除夕,
編撰“畿輔先哲錄”事。第五札: “請過寒齋,同簥畿輔先賢錄。專候,專候。敬上幼樵仁兄。期之洞頓首。廿日辰刻?!卑?,“畿輔先賢錄”當(dāng)系《澗于日記》中所提到的“畿輔先哲錄”,其編撰時間為己卯年(1879)。日記是年“十一月十九日”條記:“蔡輔臣約談?wù)摪说茯灴词?。午后王夔石來。夜詣旭莊。孝達來約,遂去,因欲輯畿輔先哲錄也。”次日:“晨起過孝達,輯先哲錄。午后歸,寫墓志清稿一通?!贝颂幩浥c孝達廿日札所言之事相符,可知此札作于是日。
第二十八札談到“批改兒子文字,精密無比”,這當(dāng)是孝達命兩子從繩庵游后之事?!稘居谌沼洝犯蕉鲁跻蝗蛰d:“孝達前輩命其子權(quán)及颋從余游。颋郎甫十二歲,余愛之,前輩因并命長嗣執(zhí)業(yè)??诡仦閹?,殊自愧赧耳?!贝嗽?dāng)為其后所寫,又因落款前不帶“期”字,故很可能遲至是年九月之后。
諸札中,還有并致繩庵之兄“守一”者。查《澗于日記》,未有任何繩庵與兄長同過孝達或同游廠肆的記錄。但日記中多處提到其四兄。如戊寅年十月二十一日:“得四兄書,即作復(fù)。箋寄清湖?!奔好?,張佩綸連遭大故。四月初六日,繩庵生妣毛太恭人去世;五月五日其夫人也下世;七月五日女兒殤。其四兄、九弟自浙江到京奔喪。七月二十日扶靈南下。二十三日過津沽謁見李鴻章,次日李來答拜,“并委四兄充津捐局紳士,月領(lǐng)三十六金”。而其大兄、二兄早卒(己卯年八月初九日記:“容舫出二兄遺著?!背跏沼洠骸拔绾笾辽徬]大兄及諸兄姊弟靈。”),這期間其日記中未提及三兄。因此,此守一當(dāng)為其四兄。上海圖書館藏《李鴻章致張佩綸書札》中,光緒五年李鴻章曾連續(xù)四信談到其兄的職位問題。至光緒七年四月,守一臥病,李多次致函慰問,并介紹西醫(yī)為之診治。六月二十四日函:“頃奉廿二日惠書,驚悉守一世弟遽歸道山”,又六月二十八日函有“守一過從既久”之語,亦可證明守一確系佩綸四兄。又據(jù)李鴻章為張父所作《原任安徽按察使張君墓表》,繩庵兄弟六人,長于佩綸者兩人:佩經(jīng),浙江知縣;佩統(tǒng),監(jiān)生,從履歷及名字關(guān)系來看,“守一”很可能就是佩統(tǒng)。
廣雅致幼樵、守一諸札,落款均不加“期”字。其時間大致在兩個時間段:光緒五年四月到七月之間,即守一到京奔喪期間,或者六年九月王氏夫人去世周年之后,而早于光緒四年十月的可能性也不大(《澗于日記》中最早的《蕢齋日記》始于戊寅年十月初一)。至遲不過七年四月初,因其時守一已病重,不可能屢次出游,而孝達毫無問候之意。又因繩庵兄弟在母喪百日之內(nèi)似乎不適宜經(jīng)常如此聚會、游玩,故以后一時間段較為可靠。這也可從此批信札中得到佐證。如第甘四札有“午后擬奉同賢昆伸到斜街花局一覽,便過先哲祠小憩”之語,則應(yīng)是鄉(xiāng)祠落成后之事。據(jù)《年譜》考證,鄉(xiāng)祠落成時間在光緒六年夏秋之問,可證此推斷不謬。
信札后附詩兩頁,各書七言詩一首,分別為《歲除日對雪,幼樵侍講、安圃編修來過小飲》和《恪靖疏論西餉,聞廷議已如所請》(圖5)。安圃即繩庵之侄張人駿(1846—1927),字千里、安圃,號健庵。同治七年進士,散館授編修。歷官至兩廣總督、兩江總督。三人的這次小飲,《澗于日記》也有記載:戊寅十二月二十九日“同安圃過孝達,削鹿脯下酒,得高麗使者書(名趙同熙,字東石,官內(nèi)翰直殿)。薄奠歸?!薄稘居诩吩娋矶灿小稓q除日同健庵過孝達齋中對雪小飲》兩首記此事,中有 “人海莫傳星聚處,冷齋真到雪深時。須眉入鏡成高格,筍脯圍爐稱小詩”、“??蛡鲿禋q朝,畿甸八春花似粟”諸句,三者可互相印證、補充。其事在戊寅年除夕,成詩或稍遲,故繩庵題記所言的己卯年應(yīng)可信。
如前所述,張之洞致張佩綸的這批書札的年代,確系張之洞“都門時”所寫,但其時間跨度較長,并不僅限于繩庵所追記的辰巳兩年,還應(yīng)包括其前后數(shù)年。
手札用箋
此批手札所用箋紙都較為考究,多印有精美圖畫。其中部分為京城廠肆中所賣者,如松竹齋制箋、玉采齋制箋以及多款五云箋等,都是當(dāng)年京官們寫信時經(jīng)常使用的。其中的松竹齋制箋似乎名氣甚大,現(xiàn)在所見不少晚清京官的稿、抄本均使用一種版心下方印有“松竹齋”字樣的紅格稿紙。此外,也不乏香濤自制之箋,如“無競堂”箋、“匏箋”,兩者上面所印制的題字皆為其手跡。
而最值得留意的則是其中的十開 “黃石素書”箋。箋上印一洞石,石之右上側(cè)印有“黃石素書”字樣,左下方則有“椎士”朱文印。其中第十七札的上款恰好亦作“椎士”,另有第三十札上款為“椎公”。由此可見, “椎土”為繩庵未見記載之別號,“黃石素書”箋則是繩庵的一種自制箋紙。諸札中尚有“韻公”、“嘉禾鄉(xiāng)先生”(繩庵光緒六年二月至八月日記名為《嘉禾鄉(xiāng)人日記》)、“黃石先生”等稱呼也都罕見,這些箋紙由繩庵贈送香濤使用。無獨有偶,在第五十六札中,香濤則以本人的自制箋紙贈予繩庵。由此可見當(dāng)時人們的自制箋紙不僅限于本人使用,也常用來饋贈親友。
二張交往的密切在手札中的反映
這批手札首先反映了二張在當(dāng)年交往的頻繁和密切程度。第五十八通:“昨夜恬倦,不能深談,尚有要義未盡,請即枉過?!薄稘居谌沼洝分袑ζ漕l繁的會面也有詳細的記載。三十六札說“張家口熏肉信是香美。感謝,感謝!但不免如審配所云但恨少耳,”無所避忌;第二十七札則是臨時有事外出,要求繩庵代筆草擬謝恩札。在對方書齋中見到合用的羊毫毛筆也直截了當(dāng)?shù)厮魅?十四、十五札)等等。所有這些,都是關(guān)系至為密切的好友才可能作出的行為。
琉璃廠搜古
六十二通書札當(dāng)中,雖多寥寥數(shù)語,涉及的內(nèi)容卻頗多。其中偶有涉及朝政者,其言飼隱晦,而且特意注明“丙”字??梢妰扇嗽谄綍r上疏議論朝政盡管是慷慨陳詞,而在私下的書信往來中則慎于談?wù)撜?。另有一些信僅是邀請對方到家中商談的,其談話內(nèi)容也就不得而知。因此,就整批信札的內(nèi)容而論,最可玩昧的當(dāng)為結(jié)伴清游之事。清游當(dāng)然不離名勝古跡,但多數(shù)是游廠市選購、賞鑒書畫、文獻以及閑談遣悶之事。
在這批手札當(dāng)中,有相當(dāng)部分是兩人相約前往琉璃廠搜購古玩、書畫、文獻以及交流鑒賞心得。當(dāng)時的琉璃廠已經(jīng)是京師文物淵藪之地,吸引著無數(shù)的文人墨客、古玩掮客。葉德輝《都門書肆之變遷》記光緒年間士大夫游琉璃廠的盛況:“吾官京曹時,士大夫猶有乾嘉余韻,每于退值或休務(wù)日,群集于廠肆,至日斜,各挾數(shù)破帙,驅(qū)車而歸?!睆埾銤@批信札中正好為這一記載提供了實物依據(jù)。在諸札中,不但對游覽線路和安排均有所交代,而且還提及很多店鋪名稱,其中有名可查的就有清秘閣、尊漢閣、隸古齋、永寶齋、翰文齋、博古齋、寶珍齋、澄秋閣等等,包括書肆、南紙店、法帖鋪,古玩店。其中清秘閏更是琉璃廠最負盛名的南紙店之一,其主顧主要是各種官員。從諸札內(nèi)容可知,他們所選購的主要是一些書畫、古籍、金石拓片等。其逛游方式既有獨自游逛,也有結(jié)伴而行。而且其密度也頗大,如從第三十五、三十八等札都是可看出連續(xù)兩天前往。而據(jù)《澗于日記》記載,己卯年正月十二至十五日兩人連續(xù)三天偕同其他好友游廠肆,十六日兩人又有廠肆之游。在這批信札中,一同游廠肆最多的朋友是黃國瑾(再同、公瑕,貴州貴筑人,是當(dāng)時蓮池書院山長黃彭年之子,官至翰林院編修),而在繆荃孫所追記當(dāng)年日曰來廠的舊友中,再同就是其中之一。信中也記錄了其中的喜和憂。如第四十札:“獨游至暮,止得青主草書幅。然卻有快事,頓悟去臘所得有押字無姓名手卷乃王守溪也。為之狂喜?!钡谌w現(xiàn)的是另一種心情:“石文介兄弟手札始終不肯攜來,令人郁郁不快。廟市行將畢矣,而趙忠毅遺墨竟不可見,亦是大闞陷事。吾誠豈竟不能感格鬼神乎?終當(dāng)求之?!贝送?,第五十一通有“明日仍擬游廠,到泰豐樓早飯”之語,所提及的泰豐樓則為舊時北京飯莊中著名的“八大樓”之一,開業(yè)于咸豐年間,屬山東風(fēng)味,其位置也在城南,與廠甸相去并不遠,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聞名遐邇的飯莊\":
這批信札的內(nèi)容表明,香濤購買的物品主要為書畫碑帖和畿輔地方文獻;除了像上述那樣親自到廠肆搜訪之外,也有從直接上門推銷的古董商那里得到的。如第五十八、五十九兩札,分別稱“早起寂坐齋中,而得吾鄉(xiāng)兩先輩書扇,亦一奇也”、
“朝旦獨坐,俄頃之間已得鄉(xiāng)先生兩書一扇,殆有合于老氏不出戶牖而知天道之妙”??梢姽磐嫔虃円颜莆掌湎埠?,專門迎合其口味有目的地上門供貨。這是舊時古玩商常用的一種經(jīng)營方法,對象主要是一些大客戶或老主顧。在當(dāng)時,潘祖蔭、翁同龢等人就是“耑候廠友之自送,罕見蒞肆”(繆荃孫《琉璃廠書肆后記》)。由此說明香濤在當(dāng)時的古玩收藏界已有一定名氣。
收藏家得到心頭之好,必定會加以考證、鑒賞,與同好分享心得;此外,彼此有時也會交流一些藏品。這些都在此批信札中有所反映。
清代晚期,京中朝官有公余逛游古玩字畫的集散地琉璃廠的風(fēng)尚,二張兩人也不例外。而香濤本人喜歡攫購文玩,既有風(fēng)氣使然的因素,也有其個人的愛好和修養(yǎng)等原因。在此之前,他曾經(jīng)為潘祖蔭整理考證過一批金石文字,其中雖不免訛舛,但仍顯示出他在這方面已具有相當(dāng)?shù)墓αΑT谒拇ㄆ陂g曾收集有關(guān)碑刻拓片;就連在晉撫任上還曾函托遠在北京的王懿榮“過市時代求有風(fēng)趣物事數(shù)品,以娛勞人新年,破書棄扇皆好?!?光緒九年十二月與王廉生書)因此,他經(jīng)常約繩庵同游、交流鑒賞心得,實屬順理成章。何況此時他訪求的書畫、文獻中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為了充實鄉(xiāng)祠的收藏。(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