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曾經(jīng)讀到過英國作家毛姆的一段話,說世界上最幸福的情侶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因為他們在愛情拋物線的最高點休止凝固了,從而創(chuàng)造出一個最美麗的愛情傳奇,絕不會像許多愛情那樣不可避免地經(jīng)歷從拋物線頂點的降落。愛情在它最美好的瞬間被永恒了。今天,當我看到《云水謠》的時候,從陳秋水和王碧云的愛情中,再次回憶起當年閱讀毛姆的那種體驗。
一對剛剛體驗到愛情拋物線的頂點的幸福的青年男女,被臺灣海峽永遠地隔絕了。從這個時候開始,電影的愛情故事才真正具有一種情感征服力量。
云與水的隔絕,使這場原本幸福的愛情成為了魚與飛鳥的苦戀。陳秋水和王碧云,一個在臺北,一個在大陸,兩人在幾十年的歲月中,任時世變遷,任歲月流逝,依然堅定地、平靜地遵守著自己的愛情諾言,默默地承受著青春的流逝,永遠地用一個最美好的回憶支撐自己。他們就像天空中的鳥和水中的魚,明明知道永遠不可能進入對方的世界,但僅僅是因為他們曾經(jīng)在水天交接的地方有過一次愛情的火花,就永遠地伴隨著、凝望著、等待著。影片在“隔絕”段落中,對這份情感的那種敘述,控制而有力量,與前面那種夸張、強烈的表達截然不同,讓人產(chǎn)生一種心悸的無奈。
隨著逼真而具有質(zhì)感的朝鮮戰(zhàn)爭的畫面的撲面而來,戰(zhàn)地護士王金娣出場。于是,在這魚與飛鳥的漫長婚約中又加入了另一個更加刻骨銘心的苦戀。王金娣就像是海浪,一次次絕望地撲向海岸,渴望得到海岸的擁抱,而陳秋水卻像海岸,全然不顧及海浪的拍打,癡癡地遙望中天空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飛鳥,張開自己期待的雙臂。每個人都在固執(zhí)地堅持自己的愛,即便這愛的實現(xiàn)遙遙無期,即便這愛傷害著所有其他愛他們的人。
與現(xiàn)代人隨性的情感相比,他們這種堅持似乎更像是一種信念而并不是因為責任或者承諾。他們堅持的是源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那種愛。是愛情拋物線最高點的那種超越了任何功利性的最本質(zhì)的情感需求。而當最后,當王金娣哭泣著對陳秋水說,只要你還沒有見到王碧云一天,我就作一天王碧云來照顧你。許多觀眾都會被這種完全超越了個人功利的情感所深深打動。盡管影片在觀眾似乎還沒有足夠心理準備的時候,就讓陳秋水和王金娣的這種相濡以沫的特殊愛情被一場雪崩所淹沒了,但他們的故事就像一首天鵝之歌長久地在雪山之巔流淌。
應(yīng)該說,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這種經(jīng)典的愛情,更是很久沒有被這種經(jīng)典的愛情故事所打動了。當然,畢竟今天不是瓊瑤的時代,苦戀的故事如果沒有適當?shù)姆諊赡軙兊锰摷?。而《云水謠》中的這場經(jīng)典的愛情故事,這個從愛情拋物線的頂點被延伸了數(shù)十年的故事之所以能夠成立,則是與它史詩的背景聯(lián)系在一起的。盡管影片的跨度長達60年,但是由于各種原因它基本放棄了對歷史進程本身的深度發(fā)掘,所以,與其說它是一部史詩,毋寧說它更像是一首抒情詩,成為了歷史大背景下小人物的凄婉愛情的記錄。歷史感給了這段愛情抒情詩以一種距離,而距離也給了這種經(jīng)典愛情以一個時代的假定。恰恰是亂世使這個佳人的故事避免了瓊瑤式的俗套,亂世給這個杜鵑啼血的故事以一種古典韻味。
《云水謠》用一個“亂世佳人”的故事帶給了我們一種情感的沖擊和凈化,使我們不僅看到了一部“好看”的電影,而且看到了一部“感人”的電影,從而完成了無情世界中的一次虔誠的愛情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