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差生,一個一無所長的差生,用句現(xiàn)在教育界流行的話說就是“應試教育”下的受害者。而事實上我一直認為,“應試教育”是我的“受害者”,正是因為我這樣的“人物”近年來涌現(xiàn)得太多,才導致“應試教育”受到如此的口誅筆伐。
也許是由于出自內心的強烈的愛國心,我的學生生涯中惟一自信的事就是每次考試,語文十有八九是優(yōu)秀,而英語百分之百不及格。
不過我敢保證我的英語成績屢屢亮“紅燈”與“表白我的愛國心”無任何瓜葛,我只是學得不開竅。我也搞不懂為什么上中學必須學英語,我不會用英語寫作,我也不打算十年后在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儀式上用英語來發(fā)表我的獲獎感受。
我一向偏執(zhí)地認為,任何一種語言翻譯過后就不會再具有其原有的品味了,尤其像中文這樣具有悠久歷史的語言。在別國的“語言”中,“公公”永遠是指老者,而惟獨中國的“公公”還含有高力士、魏忠賢、李蓮英的成分——倒也算是一種“國粹”。一旦一部好的中文作品被翻譯成了英文或別的語言,就如同一壺極品毛峰中放了一塊喝咖啡時才用的方糖,多多少少有些怪味。
我的班主任是教語文的,比較年輕,算得上是“開明派”,她見我的文章寫得很有“個性”,于是便多次鼓勵我投稿,并且認為有必要引導我走上文學創(chuàng)作的道路。后來的第二屆“新概念”作文大賽證明她的做法很對。我承認,她是我文學路上的指路人,正是她的鼓勵才使我屢屢寫出那些風格“怪異”的文章,而那些文章居然也有些變成了鉛字。
因此,我覺得自己惟一的長處只有寫作了,我決定在高考后開始寫東西,如果考不上大學就當自由撰稿人,爭取在五年內用稿費買臺最新的電腦。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自信地認為我命中注定該是“文人”。
就在我做這個美夢時,媒體忽然開始“大炒”《上海寶貝》。
本來我也想買一本看看,只是學習太緊張而沒有買。這時傳來衛(wèi)慧與棉棉的對罵,一個說:“用身體寫作”,另一個反駁道:“用身體寫作也得有本錢”。
這看似一場平淡的對罵,卻把我的夢打了個粉身碎骨萬劫不復,我頓時有種杜甫式的傷感與失落,我是不可能用身體寫作的,因為我沒“本錢”,而從她倆的言談中似乎在論證當今想以寫書出名靠的是身體。我呢?一向認為寫作是腦力勞動而非體力勞動,現(xiàn)在她們紅得發(fā)紫的原因徹底粉碎了我的夢。
我個人極為推崇路遙與金庸,我喜歡路遙的樸實無華,也喜歡金庸的大家風范,我覺得他們走的路與《上海寶貝》走的路截然不同。我認為《平凡的世界》可以永垂不朽,而《上海寶貝》則是出版社的主編在酒醉后不負責任的“同意”之后才得以偷生。經(jīng)過這樣一番“自我安慰”后,我決定重拾我的夢想。
現(xiàn)在看來,我的這個判斷是何等正確。
當我這個“受害者”背負著高考的沉重壓力在書山題海中浮浮沉沉,在英語及格線上苦苦掙扎時,我看到了一份舊報紙上印著有關“晚報杯”作文大賽的啟事。
當時我的心情真是難以形容,這叫我想起了“新概念”作文大賽。我躊躇滿志地參加了“新概念”,滿以為憑我的文筆可以弄個獎什么的并去上海免費旅游一圈,可誰知我最后只撈了一個入圍獎。而同省實驗中學的李一粟獲了一等獎,讓我頗有些不服氣。這回看到又有創(chuàng)新作文,便下定決心,要好好地寫一篇文章,爭取勝過李一粟。
其實回想起來,這種固執(zhí)曾經(jīng)使自己吃足了苦頭。明明是學文的苗子,卻為了不甘于人后而擇理,一心想把理學好,結果現(xiàn)在使自己成了這樣:一個文不成理不就的差生。
我做人有自己的原則,我喜歡的事情賠本兒也干,因為我就是我。父母曾不止一次地對我說,這種脾氣到了社會上是吃不開的,每到此時我便會非常反感。我想一個人一旦失去了自己的個性便等于死了,何況我一向懶得把精力花在左右逢源上。如果每個人都失去個性,又如何去追求完美?但仔細一想,這也怪不得父母,這或許是一種趨勢,而造成人們變得幾乎一樣的原因多種多樣,在學校受的“教育”便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中國學校的教育方式最主要的是一個考,不停地考,哪怕“考”得學生一身“糊”味還要考。這也是應試教育的弊端——把一群富有創(chuàng)造力與朝氣的少年變成一臺應付各類考試的機器。盡管后來“素質教育”開始實行了,但我仍搞不懂素質教育與應試教育實際上的不同,衡量學生優(yōu)劣的標準仍是分數(shù)??梢哉f,中國人的文憑是用分數(shù)堆積成的。
現(xiàn)在好了,“新概念”與“晚報杯”創(chuàng)新作文的出現(xiàn),正是對“應試教育”的挑戰(zhàn)。什么叫“素質教育”?這才是“素質教育”——考學生的長處,讓學生揚長避短,發(fā)掘學生的優(yōu)點。畢竟應試教育已磨掉了許多人的棱角。
也許有人會認為我的觀點太偏激,認為我簡直是信口胡說,但我仍不會改變對“應試教育”的看法,也無法改變我對人生的看法。
我想,無論是誰也無法讓馬拉多納有一天站在NBA的領獎臺上捧上MVP的冠軍獎杯,同樣也無法讓莫泊桑用純正的漢語寫出像《紅樓夢》這樣的巨作的。
(柯蘭摘自中國出版集團《我是叛逆我怕誰》清清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