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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燒餅的賊

        2007-10-22 10:23:41
        意林 2007年16期
        關(guān)鍵詞:賣燒餅瘸子后山

        葉 梓

        高考結(jié)束,我回老家住了一陣子。老家其實(shí)已經(jīng)沒有人了,只剩了一所空房子。但我喜歡老家的環(huán)境,尤其是后山一片綠油油的叢林,格外清靜。穿過后門,就是山路。這條山路一般少有人走,而天一黑,我也不敢走。這是狼和狐貍常出沒的地方,獵人到處都設(shè)下了陷阱。時間久了,狼和狐貍很少再通過這條山路,陷阱卻一直存留著。

        我?guī)Я撕芏鄷刻烨迩屐o靜地讀讀書,聽聽音樂,倒是自得其樂。這天傍晚,父親打了電話來,說接到了錄取通知書,我考上了自己喜歡的大學(xué),再有十天就該開學(xué)了。放下電話,我開始收拾行李,決定明早回家。

        躺在床上,因?yàn)榕d奮久久難以入睡。月光從窗子照進(jìn)來,我索性站起身,扶著窗臺看外面的月色。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接著,我看到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躥進(jìn)了院子。憑感覺,我知道這是個賊,可他的樣子好像要急于把自己藏起來。在院子里找不到藏身之處,他徑自走到門前。我突然推開了窗子,喝住了他。賊嚇壞了,很明顯,他以為這房子沒人住。

        這時,我聽到遠(yuǎn)處有一陣陣的吵鬧聲,賊滿臉恐懼地說:“讓我進(jìn)屋好嗎?被他們逮到,一定會把我打死,求你了?!?/p>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想不到這個賊居然如此膽小且愚蠢。打開門,我放他進(jìn)來,然后指著后門,讓他順著山路到后山躲一晚,明早再離開。

        賊十分感激,馬上從后門順著小路跑向后山。沒幾分鐘,我就聽到了他的叫聲。無疑,他跌進(jìn)了陷阱,這讓我?guī)缀跣Τ雎晛怼5暨M(jìn)了陷阱,沒準(zhǔn)還踩到了狼夾子,活該他倒霉!也不動腦子想想,我會幫一個賊嗎?有幾個村民到了我家門口,問是否看到了一個毛賊?我對他們說他上了后山,掉進(jìn)了陷阱。村民們將信將疑,但這黑燈瞎火的,也不好去后山驗(yàn)證,只好等明天再說。

        我一直側(cè)著耳朵聽,卻再未聽到賊的動靜,也許他爬出陷阱逃了?山里人,大都有一把子蠻力氣。一覺睡到大天亮,我收拾行李,離開了老家。這一走,就是15年。

        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先在政府機(jī)關(guān)待了兩年,然后出來自己開了家公司。這年,父親要回鄉(xiāng)祭祖,我親自開車送他回去。

        走到村口,一個推著火爐賣燒餅的小販正沿街叫賣。他是個瘸子,頭發(fā)很長,半臉煤灰。父親想吃幾個老家的燒餅,我便停下車去買??吹叫∝?,突然覺得他面熟。我一向善于記人,一面即能記到腦子里??蛇@小販?zhǔn)钦l?在他找錢的空當(dāng),我驀然想起,他是那年被我放到后山的賊!我收起錢包,問他的腿怎么了?他頭也不抬,說年輕時嘴饞,去偷杏,掉進(jìn)后山的陷阱。他被狼夾子夾住了腳,五天后才被拉上來。從那兒,就斷了條腿。

        拿著燒餅,我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他沒從陷阱爬出來?好幾天,一直沒人去后山看?

        吃晚飯時,我不自覺地又提到了那個賣燒餅的瘸子。鄰居搖搖頭,說:“真是可憐啊。那年他媳婦懷孕害口,就想吃酸杏,他是外村的,不好意思張口來要,就來我們村偷。誰知道被發(fā)現(xiàn)后竟然跑到了后山,踩上了狼夾子。他當(dāng)時大概疼得昏了過去,竟然沒人聽到他喊叫?!?/p>

        我一下子驚呆了。

        祭完祖?;厝サ穆飞?,我又看到了小販。他的手上滿是煤灰,看上去十分蒼老。而15年前,我記得他和我一樣的年齡。

        我下了車,對他說我公司缺個看門的人,不如讓他去看大門,收收信,我每月給他500元。瘸子頭也不抬,搖搖頭說:“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多買幾個燒餅吧。我知道是你把我指向了布滿狼夾子的后山,可我不怪你?!?/p>

        我呆呆地看著這個賊,呆呆地看著,那一瞬間,心里酸甜苦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

        (心海摘自《故事報(bào)》圖/畢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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