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平

從人事部出來，他的神情相當沮喪，不知道復員到地方這么難，盡管手里捏著一封軍轉干的推薦信。

部長問他從前在部隊干什么，他說在坦克團。部長說：“我們是技術性很高的行業(yè)，你干不了。”

好氣派的辦公樓啊。他回望這座雄偉壯觀的大樓時心想，如果能在這座樓里謀到一份職業(yè)該是件多美的事??！

一陣叫好聲傳進耳朵，他扭臉望去看到一幅熟悉的場景。樓旁邊的籃球場上一場比賽正如火如荼，記分牌上的數(shù)字說明了比賽的激烈程度。他不禁忘了自己的失落，加入到觀戰(zhàn)者的行列。

盡管藍白兩隊難分伯仲，但藍隊掌握了比賽節(jié)奏，比分略微領先。雖然差距在兩位數(shù)之內，但比賽已臨近結束，白隊想反敗為勝也絕非易事。

意外突然發(fā)生了，藍隊主力隊員投籃落地時踩在對方隊員腳面上，扭傷了腳踝，不得不下場。白隊伺機反撲，很快將比分逼近，藍隊整場積累的優(yōu)勢頃刻間蕩然無存。五分、三分，隨著白隊又一次上籃得分，藍隊只領先一分。藍隊教練立刻請求暫停，這期間他不停地問坐在地上受傷的主力隊員：“怎么樣？能堅持嗎？”主力痛苦地搖頭說：“實在不行了?！边@時他就站在主力身邊，看到主力的腳面已腫起來了。

眼看比賽要結束，主力卻無法上場，教練額頭上急出了汗。他不知從哪來的勇氣說：“我冒充一回上場吧。”教練驀然看到他一米八幾的個子，沒絲毫猶豫，指著另外一個人說：“你，趕快脫球衣，讓他穿上?！彼焖~，以藍隊隊員的身份倉促出戰(zhàn)。

最后三十秒，球權在白隊手里。重新開球哨聲一響，白隊便迅速組織反擊。白隊小個子控球后衛(wèi)如條泥鰍，加速、變向、過人，都以為會傳球給前鋒，后衛(wèi)卻鉆入人縫兒，一個拋手上籃。

就在籃球飛向籃筐的一剎那，他側位補過來，“啪！”一個漂亮的蓋帽，將籃球扇出場外。

好火鍋！場邊是藍隊替補、教練和啦啦隊的叫好聲。

白隊再次從邊線發(fā)球，比賽已經(jīng)結束。藍隊以一分險勝。

“好樣的?！彼{隊教練拍著他的肩膀問：“哪單位的？”他難為情地說：“剛復員，還沒找到工作?！苯叹氄f：“干脆來我們公司上班吧?！彼苫蟮貑枺骸澳闶悄膯挝坏?？說話頂用？”教練一指大樓說：“就這兒，說話還管點用?！彼@才知道教練原來是公司的老總。

老總說：“這次得到全市財貿系統(tǒng)冠軍，我們還要參加全省比賽，你就進籃球隊吧?！?/p>

拿了冠軍，老總樂不可支，盛宴款待大家。老總頻頻敬酒。他成了餐桌上的主角，很有些受寵若驚。

很快要去省城比賽，老總仍然是教練兼領隊，滿懷信心帶隊前往。

他的加盟使球隊實力大增，他們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殺入決賽。決賽在他們和省直機關隊之間進行。

他們打得很精彩，但省直機關隊也不示弱，比分一路緊咬，直到下半場臨近結束，勝負還撲朔迷離。最后十幾秒，他們只領先兩分，但對方握有球權。

籃球從底線發(fā)出，省直機關隊全力進攻，幾經(jīng)倒手，籃球傳到對方八號手中。雖然對方八號個頭不高，但整場比賽表現(xiàn)都很出色。這時對方前鋒已帶走了防守隊員，八號面前已留下空位。三分線外對方八號抬臂出手，一旦球中網(wǎng)心，對方就將以一分勝出。

他一個跨步迅速撲到對方八號面前，“啪！”狠狠地將球蓋回到對方臉上。又一個漂亮的火鍋蓋帽。他們贏了。

他美滋滋地跑回到老總面前，看到的卻是老總一張黑臉。老總摔球衣轉身走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點不對，追上老總。老總說：“贏當然好，但你不能那樣送他火鍋呀?！彼⌒牡貑枺骸安凰退疱佄覀兡苴A？”老總說：“你也不看看他是誰？他是省公司最年輕的副總，聽說最有希望接班。你惡狠狠送他一個火鍋，我們以后能有好果子吃？”

回到小城他便被告知離開球隊，他問：“那我去哪個部門報到？”

“你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正式員工，請自便吧?！彼玫竭@樣的回答。這時他才回味過來，他只顧練球把辦手續(xù)的事全忘了。

他只得離開?？僧斕焱砩侠峡倕s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老總讓他明天去報到。老總態(tài)度陡變，他很疑惑。老總說：“不過不是到市公司，而是到省公司。”老總見他傻愣著，解釋說：“剛才省公司來電話了，讓你參加省公司籃球隊，備戰(zhàn)全國系統(tǒng)內比賽?！?/p>

老總笑容可掬地說：“以后你就是省公司領導了，不要忘記小城啊，該照顧的要照顧，像籃球一樣，我傳過去你一定要投進籃筐里?！?/p>

他沒去省城報到，第二天卻去了人才交流市場。

我是開坦克的。他這樣自我介紹。

【原載2007年第10期《百花園·小小說原創(chuàng)版》】

●河南省鄭州 勾延春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