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圣善夜，萬暗中，光華射，照著童貞母照著圣嬰，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靜享天賜安眠，靜享天賜安眠。

平安夜，圣善夜，牧羊人，在曠野，忽然看見了天上光華，聽見天軍唱哈利路亞，耶穌我主降臨，耶穌我主降臨……

遙遙的地球那一端的平安夜。一座座高聳靜穆的教堂里，一曲曲圣誕歌聲在悠揚。無數(shù)雙仰望的虔誠的目光里，基督徒們感念神的慈悲救贖，孩子們等待圣誕老人滑著雪橇送來禮物。

喧囂聲仿佛戛然而止。異鄉(xiāng)的平安夜，公路上早早地就沒有了往日一排排洪水似的車流，街市上沒有了行人，也沒有鞭炮聲，所有的商場、超市、餐館提前關門。奔忙在各處的人們都在家中坐定，與親人高高興興地團聚，品嘗著火雞、烤羊腿、三文魚、布丁等圣誕大餐。整個城市似乎停止了呼吸，靜謐中只有簇簇燦爛的圣誕彩燈在一眨一眨地閃爍。

其實圣誕的氣氛在一個月前就彌漫開來了。就像我們中國人準備過春節(jié)，家家一汽車一汽車地往回搬著禮物、食品什么的。那一幢幢童話世界里的小房子披上了絢爛的猶如彩衣般的燈飾，門上的圣誕花環(huán)、門前五彩繽紛的圣誕樹，閃亮的圣誕人物塑像使人恍若置身《圣經》描述的情境里。記得那是十二月二日的晚上，我與朋友驅車去游泳，走近市區(qū)就被荷槍實彈的警察攔住。我們并沒有超速，也沒有違章呀！干嗎攔我們？警察說了半天，原來是這座城市的中心正在進行著迎接圣誕的花車游行，車輛全部禁行。我們索性下車觀看。那是我到加拿大的溫莎后記憶中最冷的一天，一向溫潤的風像注入了冰凍劑變得寒冷尖利。路的兩邊站滿了人，馬路牙子上也坐滿了抱著小孩的母親，或是圍著毛毯，或是蓋著棉衣。但火爆的圣誕樂曲和圣誕歌舞撕裂著寒冷，給大人孩子們帶來陣陣歡騰與溫馨。那圣誕花車游行頗似中國節(jié)慶中的盛裝行進表演，斑斕的彩車，銅管樂，合唱，假面舞，搖滾，高蹺，當然更少不了乘著雪橇的圣誕老人。一襲紅衣紅帽的慈祥圣誕老人穿梭著，不時向路邊的孩子們分發(fā)著糖果、玩具、禮券等圣誕禮物，還要抱起孩子愛撫一番。孩子和大人們都高興地歡呼著“Merry Christmas”！“Merry Christmas”！

我就不由地想起國內快樂的圣誕。國內也有活躍的圣誕老人，雖然沒有乘坐雪橇，卻比在國外跑得還快，圣誕的氣氛也是一年濃似一年。平安夜時，我居住的那座城市不平靜也不安寧，似乎所有的人都潮水般地涌到了街上，熱鬧得像是開了鍋；五彩繽紛的圣誕樹和圣誕燈飾像給城市披上了華麗的彩衣；世人與圣誕老人同在霓虹閃爍中行走，讓你恍若是在仙境；商家們張燈結彩憋足了勁似地唱著高調，圣誕送大禮、買一贈一、打折、特惠，熱鬧非凡；酒店家家爆滿，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猛吃猛喝通宵達旦，歸去時還將獲贈圣誕老人的一份禮物……覺得國人過洋節(jié)也過得有滋有味，甚至比洋人還要熱情洋溢。

美麗的圣誕節(jié)！熱鬧的圣誕節(jié)！商家多了一次賺錢的機會，人們多了一個吃喝玩樂的理由。何樂而不為？可是缺了一點什么呢？是關乎文化與理性的思考，還是洋人的那份信仰的虔誠？

圣誕節(jié)本是一個平安祥和的宗教節(jié)日，是基督徒們紀念他們的主耶穌誕生的日子，也是信徒們沉思反省的時刻，他們的心底是懷著一份虔誠來過圣誕的。沒有喧嚷，沒有熱鬧，只有靜穆的虔誠的圣誕崇拜，唱詩、頌經、講道、奉獻、禱告……懷著心靈永恒的寧靜和喜樂，感謝主耶穌的愛和賜予，也感念上帝把耶穌送到人間。那是一個遙遠而不能淡忘的日子。耶穌，一位木匠的兒子，降生在伯利恒，以色列國的一個小鎮(zhèn)。這個基督徒心中永遠的小鎮(zhèn)今天還在。在那里，你仍然可以看見牧放著羊群的牧羊人；有傳說天使夜間向牧羊人報佳音的地方，今天叫做“牧羊人曠野”；有天然的山洞可以讓人歇息；有一間很有特色的小禮拜堂……每年圣誕節(jié)前后，很多人特意趕到那里，實地重溫耶穌降生的情境，懷想兩千年前的第一個圣誕，耶穌成為一個嬰孩的樣子，降生在馬槽，來到這世間，成為拯救他們的圣者……那是無法淡去、不可替代的宗教的虔誠。

在人類歷史上，總是會有一些人，面對人生的苦難和世界的罪惡，提出理想的生活，并且向人們指出達到這樣的理想生活的途徑就是改造人類自身，消除人類自身中惡的一面，發(fā)揚人性中善的一面。這些人不僅提出了理想的生活和實現(xiàn)的途徑，而且還為宣傳他們的思想不遺余力，身體力行。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人類生活得更美好，這些人被歷史尊為人類的圣者。耶穌之所以成為他們心中的圣者，是因為他提出了美好的天國作為人類生活追求的目標，指出了人類達到這一目標的途徑：悔改、愛上帝，愛人如己。為了使人們能認識這一上帝的真理，耶穌放棄了世俗的生活，奔波于城鎮(zhèn)、鄉(xiāng)村之間，安慰和幫助貧窮的人、饑寒的人、病痛纏身的人、罪人、惡人，并最終為實現(xiàn)他的神圣目的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耶穌本是一個虔誠的猶太教教徒，他并沒有刻意地想去創(chuàng)立一個新宗教，他只是想告訴人們，上帝是愛，這種愛不僅僅是對親人的愛，對善人的愛，還是對鄰居的愛，對陌生人的愛，對仇敵的愛。它是普遍的、絕對的愛，沒有任何條件和任何限制。人們應當效法上帝，愛他人，只有這樣，才能得到上帝的喜愛，進入美好的天國。耶穌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而他的思想?yún)s隨著復活的軀體走出了巴勒斯坦那塊狹小的土地，突破了猶太人與異族人之間嚴格的宗教界限和民族界限，傳播到了更大的范圍。他的說教和思想導致了一個宗教的產生，這就是基督教。而基督教文化的滲透隨著人類的貿易往來、文化交流和軍事征服逐漸傳播到整個西方世界，然后又傳播到世界各地，對西方人乃至人類的生活都產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然而，西方人是理性的，人類是理性的，關乎宗教信仰的事情絲毫也不能含糊。該信奉的信奉，不該信奉的決不湊熱鬧，沒有一點兒的盲從。過去，在西方基督徒的單一社會中，圣誕節(jié)自然是所有人的節(jié)日，而現(xiàn)在情形變了，如法國這個曾經被稱為“天主教會長女”的國家已經非常世俗化，近年來穆斯林的人口比例上升至百分之十；而在有著一千多年基督教傳統(tǒng)的英國，來自南亞的移民也在逐年增加；美國這個移民大國，每二十七秒鐘就新添一名新移民，尤其是亞裔和西裔移民人口增加迅速；加拿大也是個移民大國，我所暫居的這座與美國接壤的城市，更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黃、白、黑各色人種都占全了，也自然是宗教信仰各不相同。我們居住的那幢公寓就是個小“聯(lián)合國”，不同膚色熙來攘往，人們彼此照面，只會微笑著友好地“哈嘍”，或是“嗨”一聲，如若再說什么，那就像是打啞謎了。就在圣誕節(jié)基督徒們喜慶之時，許多商家不見有任何的圣誕裝飾，許多人家表現(xiàn)冷漠，沒有任何喜慶色彩，有的甚至是抵觸，在小“聯(lián)合國”的前廳里，圣誕樹上五彩繽紛的燈飾，時不時地就被砸碎幾個……聽說最有戲劇性的事發(fā)生在美國，12月初的西雅圖機場擺放了十幾棵圣誕樹，但一個猶太教拉比（神職人員）寫信給機場官員說，猶太教的光明節(jié)也在本月，希望機場的裝飾能反映社會多元化，機場接到信件后不知所措，干脆搬走了圣誕樹，結果又引發(fā)一場口水戰(zhàn)，這位拉比不得不出來澄清說，他沒有讓機場搬走圣誕樹，于是圣誕樹重新回到了西雅圖機場。還有，據(jù)《約克郡郵報》載，今年有四分之三的英國公司禁止在辦公室里擺放圣誕樹和其他節(jié)日裝飾，擔心圣誕節(jié)慶祝引發(fā)不平等；還有的擔心“如果圣誕節(jié)開晚會，那印度教徒員工就會要求在排燈節(jié)也開晚會”；有的是即便依照傳統(tǒng)舉辦的圣誕音樂會，也不能突出基督教的內容……

其實，在最近兩年，每當圣誕將至，歐洲和美國都被一片辯論的硝煙所彌漫——世俗的力量想方設法剔除圣誕節(jié)的宗教根源，消解基督徒的價值觀；傳統(tǒng)人士則奮力保護節(jié)日的原始意義，維護宗教的神圣。該不該擺放圣誕樹，能不能祝別人“圣誕快樂”，圣誕卡上畫圣誕老人，還是畫圣嬰耶穌，社會上辯論的聲音此起彼伏。說到底，這是人類社會的多元化、文化和宗教的多元化所致。

又想起了中國人的圣誕情結。喜慶圣誕的人群里有幾個了解西方文化，研讀過《圣經》并知道圣誕的涵義，又有幾個是虔誠的基督徒呢？國人一方面常常抱怨作為自己民族節(jié)日的春節(jié)“年味”越來越淡，對民俗與傳統(tǒng)的消失懷有傷感；另一方面，受西方文化的滲透，對“洋節(jié)”產生越來越濃厚的興趣，這又是怎樣的文化與宗教觀呢？

責任編輯 高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