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才

2005年6月的最后一天。

新加坡人送走了一個酷暑難當(dāng)?shù)陌滋?，迎來一個滿天星斗的夜晚。19時許，正是市民逛超市購物的高峰期，有人發(fā)現(xiàn)新加坡東錨地一股濃煙夾著火光升起直沖夜空，隨即遠遠近近響起火警聲。有兩艘消防船劃破水面，箭一樣向失火船駛?cè)ァ?/p>

瞬時，新加坡海濱、碼頭、錨地的寧謐被打破了。

火情威脅新加坡

失火船是巴拿馬籍貨輪“德利特”輪，船長120米，寬19米，載重量為1.2萬噸，1981年英國建造。船員由巴西、中國、印度、菲律賓、印尼五國船員組成。船上載有花生米、芝麻、布鞋和易燃品5 000噸棉花。

6月30日15時，船從中國南海駛來在新加坡東錨地拋錨，準備第二天安排船員下地、上伙食物料、加油加水、修理等。17時，正是船員吃晚飯時間，突然，值班大副闖進餐廳向船長報告說四艙發(fā)現(xiàn)火情。

“火情？”巴西籍老船長本能地從座位跳起來，習(xí)慣性的在胸前畫著十字，一聲“阿門”之后，只見他胡須倒立，雙眼圓睜，一聲大吼：“各就各位，快察看火情！”

頓時，全船警報四起，中國水手長趙發(fā)根率8名中國水手一馬當(dāng)先沖向火場。船上管消防的印度籍三副，一看濃煙從艙口直冒，他拿著防毒面具就是一個勁地向后退，他被濃煙嚇怕了。老船長罵了兩聲“豬玀”，上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時間不等人，此時耽誤一分鐘都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水手長趙發(fā)根一把奪過防毒面具，要下艙探火情。水手李軍一把搶過來，他說：“水頭，我是光棍漢，你有家有口，這事你先讓給我?！?/p>

四艙底層裝的是棉花，上層裝花生米，如果是底層棉花大面積著火，沒有那么多滅火器，只能用水施救；如果是上層小面積著火，就可能用滅火器施救，保底層的棉花不受損失。艙口道門打開，一股濃煙直沖出來，還沒等李軍下艙，一股明火就躥上來?？磥硐屡撌遣豢赡芰?，老船長一聲令下，四條高壓水槍直向艙口火源壓去。

這是一艘舊船，船上二氧化碳及泡沫自動滅火系統(tǒng)早已名存實亡，只能靠水這種原始的滅火辦法了。船長命令將大艙蓋打開，誰知大艙蓋緩緩只打開三米寬的時候，一股濃煙夾著大火就從艙里沖出來，原來艙里已經(jīng)燃燒到了一定程度，打開艙蓋，等于給火源助燃，再想關(guān)艙蓋時，艙蓋由于燃燒變型，反而關(guān)不上了。

半個小時過后，艙下大火似乎沒有一絲半點的減弱。緊挨著的四艙就是船員生活區(qū)，下面就是船上的心臟——機艙，并有幾噸重燃油，一旦溫度過高，殃及機艙，造成機艙停電或著火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后果不堪設(shè)想。船長揮舞著毛茸茸的大手，大聲命令中國籍報務(wù)員強行起動電臺，發(fā)求救信號。20分鐘后，機艙停電了，“德利特”失去動力。

消防船駛向火海

新加坡海岸電臺收到求救信號后，一秒鐘都沒有耽誤就傳給新加坡海上救助中心，一場海上滅火大施救開始了。

半個小時后，新加坡2、3號消防船趕到現(xiàn)場時，“德利特”輪已是一座火山，肩負著神圣救助使命的兩艘消防船駛向上風(fēng)處向火焰山靠攏。片刻間，一股強大的熱流撲向消防船，氣溫突然升高，炎熱無比，消防服下的汗水立馬就流下來。

甲板上如同一塊火炙的烙鐵，“德利特”船上的中國水手還在堅守著，而別國的船員卻不知啥時候離開現(xiàn)場，去準備棄船的后事了。巴西籍老船長熱淚盈眶，他看到在關(guān)鍵的時候還是中國船員，真是好樣的。

兩艘消防船的水柱從海上打到著火的艙蓋上，在強大水柱的沖擊下不時發(fā)出“畢拍”爆響。3號消防船在2號船的掩護下，瞄準靠泊的最佳點，幾個停車、倒車、前進，慢慢地接近“德利特”難船，20米、10米，只見消防船上的一名船員將手中的撇纜繩在眼前劃幾個圓弧，就箭一樣向“德利特”船上飛來，“德利特”船上的水手武少校一把接住，幾個人冒著危險，七手八腳地帶好纜，消防3號船上船員飛也似地登上船來。

就在這時，機艙又恢復(fù)供電，“德利特”上其他國船員一直沒接到船長的棄船令，又見新加坡消防船及時趕來施救，也一個個從不同的角落里出來協(xié)助中國水手滅火，加上消防船，共十幾條水槍，一場滅火強攻開始了。

消防船船長冒險指揮將失火的大艙蓋全部打開，十多位船員和消防員手執(zhí)水龍接近火海，煙霧里不時冒出一條條紅色的火舌，在勇士身上舐來舐去，使人喘不過氣來，如同置身于磚窯，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海水了。

棉花遇高溫能自燃，特別是遇到火源時，如一個煙頭等，在人不易察覺時可慢慢燃燒，棉花遇到油時，又可以提升溫度，加速助燃，所以裝運棉花時是一等一的危險品。棉花著火后又不好施救，因為火源可能在底部，水進不去，最易引起死灰復(fù)燃。

錨地有上百艘各國商船在此拋錨，一旦難船溫度過高，機艙爆炸，燃油泄漏，海面就將成為一片火海，就會秧及這上百艘無辜的商船。更可怕是的，岸上不遠就是幾個大型的儲油罐和各種大型城市建筑及高樓大廈。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邊滅火邊將難船引向遠海，避免更大的損失。

可是關(guān)鍵時候，“德利特”號難船又停電了，機艙通往外部的電路都已經(jīng)被大火破壞。新加坡消防2號輪不得不采取強硬措施，劈斷“德利特”粗壯的錨鏈，拖著難船緩緩向遠海駛?cè)ァ?/p>

降服火魔

此刻，新加坡有關(guān)部門正密切注視火情發(fā)展，從西錨地趕來的另外兩艘消防船也已經(jīng)駛來了，空中還盤旋著監(jiān)視著的直升機。

22時，壓下去不久的明火又死灰復(fù)燃，四艙余煙未盡，三艙又燒起來了，巴西輪機長報告，機艙進水，主機被淹。同時由于大艙灌進大量的海水，已經(jīng)向右傾斜，隨時有傾覆沉沒的危險?，F(xiàn)場指揮不得不派一艘消防船在右側(cè)帶纜以?！暗吕亍辈环痢？旖莸男录悠码娨暶襟w早在電視上播出現(xiàn)場施救的報道，整個事態(tài)驚動新加坡政府高官，新加坡總理指示要不惜一切代價確保人船安全，確保新加坡水域不受污染。

當(dāng)探明三艙也已經(jīng)著火后，鑒于“德利特”號有翻沉的可能，不能再用水施救，從西錨地趕來的消防船向三艙施放了大量的泡沫，23時30分，火勢基本被控制住了。

7月1日早起，新加坡市民出門的第一件事就買早報，他們在關(guān)注昨晚的火情。凌晨，代理送來十幾臺抽水機排水，船廠也派人來修理主機。有關(guān)專家下大艙調(diào)查，做出通風(fēng)不好導(dǎo)致棉花自燃的鑒定。一場十幾年不曾有的大火牽動著新加坡市民的心，供應(yīng)商、物料商、加油加水等商人都以極快速度最便宜的價格滿足船員的需要。有新聞記者登船要采訪老船長，老船長深情地說：“要采訪，你們第一個應(yīng)該采訪中國船員，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集體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