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北風瀟瀟、雪花飄飄的冬日,我從武漢乘夜車第一次來到北京。清晨,北京火車站白茫茫一片,風刮得臉如針刺一般。同學們立起棉大衣上的毛領,把耳朵與臉庇護于內作御寒之舉。程佳庸老師用附近的公用電話給時任國家民委教育司司長張洪聯系了一下,接著大家就上了公共汽車直奔位于長安街一側的國家民委。當時,大家都未吃早飯。仿佛饑寒已被京城帶來的新鮮溶解,只有好奇與興奮流淌于長安街上。
在國家民委三樓的會議室里,張洪司長熱情地接見了來自中南民族學院政治系民族理論進修班的學員們。賓主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有關民族方面的話題。我對張司長說:“中華民族是全國56個民族的總稱,這個沒有異議,但把國人都說成是炎黃子孫,可能提法不很科學,您是如何看的?”張司長點了點頭,含笑答道:“東城區(qū)和平里北街有個14號,《民族團結》雜志在那里辦公,學術上的問題,他們可能比我懂得多一些,去問他們吧!”接著,大家又問了張司長一些其他問題。座談完畢后,我顧不得早飯,向老師請了個假,便搭了去和平里北街14號的電車,做一次求知求學的探訪。沒想到,這一去,便結下了終生的不解之緣。我清楚地記得,那是1984年的冬季。
好不容易找到和平里北街14號。在這棟灰磚砌就的大樓里,民族團結雜志社的劉錦璋老先生是我第一個隨緣的朋友。明確來意后,他引我見了在文教組的曹岫森組長(后來是編輯部副主任)。40歲剛出頭的老曹,寬背大臉,身材健壯,說話語速勁急。我們雙方很投機地交流了大約1個小時后,他盛情挽留我在大樓內的機關食堂用了中餐。分手時,他朗聲叮囑:“方明,多給我們寫稿。記著啊,來北京,就來這里?!弊叱龃髽菚r風停雪止,陽光燦爛。我輕松地哼著南國家鄉(xiāng)的地方小調乘車返回駐地。
結束中南民院的進修,我回到了山清水秀的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來鳳縣,在縣政府辦公室秘書科作了一名小小的“領導”。閑暇時,給《民族團結》寫了一些稿件,陸陸續(xù)續(xù)地在這本刊物上登載。當然,每次郵稿,都少不了寫上“和平里北街14號”字樣。此數一多,這個地址就十分溫馨地印記于我的腦海里。期間,與劉錦璋、曹岫森兩位先生的信件往來也通過這個地址傳遞。
轉眼,又到了1987年冬,我出差路過北京,想起朋友與師長的那個叮囑,我又走進了這棟記憶中的大樓。湊巧的是,恰逢《民族團結》創(chuàng)刊30周年,雜志社在北京民族文化宮舉辦慶祝會。曹岫森一眼見到我就嚷道:“方明?。∧銇淼谜菚r候,正好邀請你參加重要活動。”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拉著我的手去見了當時《民族團結》的總編辛智老先生。辛老當場交給我一個任務,請我以作者代表身份在慶祝大會上講幾句話,時間最多3分鐘。急水架急橋,沒有充分準備,我就倉促用家鄉(xiāng)普通話在首都的舞臺上作了“閃亮”登場。記得當時出席大會的領導有習仲勛、班禪額爾德尼#8226;確吉堅贊、包爾漢、賽福鼎等。國家民委的領導、雜志社的領導和來自西藏、山東等民族工作部門的領導都出席了此次盛會。德德瑪、蔣大為、楊麗萍等著名藝術家表演了精彩的文藝節(jié)目。會后,曹岫森先生拍著我的肩膀粗聲粗氣地說:“你小子真夠膽大,好像一點也沒怯場,臉露得像回事,行??!”這次到北京,又新認識了文教組的楊瑞雪、金效靜,發(fā)行部的李月山,財務部的小覃,還有常在外奔波的記者鄭茜、梁黎等民族團結雜志社的朋友。告別北京的前一天下午,劉錦璋老先生在家準備了晚餐,請我、鄭茜、梁黎打了個牙祭。每當想起此事,我就感動不已。1988年4月份,我調入來鳳縣委宣傳部工作。不久,到新華社送稿又趁機來到《民族團結》,見到了夏廣鳴先生和在此工作的恩施老鄉(xiāng)李小林。小林接我到他家和雜志社的朋友一道聚餐后,又送了一本書,書的扉頁上,他龍飛鳳舞的簽上了大名。至今我保存完好,珍藏著一份友好的感情。熱情的老曹還抽空陪我在前門一帶逛了一逛,參觀了雅寶路商業(yè)街。目睹了東歐、中亞國家的老外做生意砍價的情景。隨后在北京最正宗的烤鴨店,第一次品嘗了全聚德烤鴨。那天,曹先生喝了一大杯白酒,我喝了好幾瓶青島啤酒,帶著醉意回到《民族團結》附近的“交林旅館”地下室休息。第二天,我打著酒嗝在大樓的走道上認識了總編范培廉先生和副總編張儒先生。兩位老總說:“我們知道你?!睹褡鍒F結》是少數民族之家,到這兒隨便些,不要見外?!蔽耶敃r真的不好意思,但內心很感動。
在后來的日子里,我又結識了民族團結雜志社的一些朋友,如哈爾肯、陸文梅、肖世茂。肖世茂到全國人大民族委員會工作期間,我還特地去拜訪過他。得知我在地方人大當了領導后,肖先生十分高興地說:“《民族團結》團結的一批作者朋友,有不少都作了地方的領導,這是雜志社的驕傲!”從這以后,楊瑞雪每期都把一本她編的《民族法制通訊》寄給我。在后來的日子里,我為《民族團結》組了好幾批稿,也寫了數量不少的報道和文藝稿件。例如《酉水——美的畫廊》、《吊腳樓》、《古槐鳳泉醉客來》等,還在《恩施日報》上發(fā)表了散文《巧遇哈爾肯》。我加入湖北省作家協會后,隨作協代表團出訪歐洲,曾到法國、德國、奧地利、瑞士作文學訪問??傊?,我的成長是與民族團結雜志社的各位領導,各位朋友的幫助和培養(yǎng)分不開的。我謝謝這份刊物,更謝謝眾多可親可敬的朋友。
前不久,梁黎從北京打電話來說,今年民族團結雜志社創(chuàng)刊50周年,她約我寫一篇回憶文章。由于忙于地方事務,遲至今日才在北京東城區(qū)的一家賓館急就而成。如果我不親手將此稿送到雜志社,我就難以面對這些我所敬仰的朋友。人已到京,稿已完成,我想這個心愿能夠了卻。往事難忘,和平里北街14號,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