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4月24日至6月12日,彭德懷奉中共中央之命,率中國軍事友好代表團(tuán)出訪東歐7個社會主義國家和蘇聯(lián)。
軍事代表團(tuán)出訪之前,正是國內(nèi)大災(zāi)難開始露頭之時,人民吃不飽肚子已是普遍的現(xiàn)象。當(dāng)時,彭德懷和其他將軍們都想像,既然東歐國家群眾鬧事,政局動蕩,一定是那里的人民生活很苦,從而對政府不滿吧。
然而,一出國門,實地看一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這些國家人民的生活比中國老百姓的日子強多了。這種巨大的反差引起彭德懷的深思。
看到有的農(nóng)舍是漂亮的別墅豪宅,整個村莊就像個大花園,彭德懷情不自禁地感嘆:“共產(chǎn)主義在哪里呢?就在這里!”然后他就低頭思索,長吁短嘆。隨行人員問他:“老總啊,您是不是生病了?”
彭德懷說:“是啊,我病了,病得不輕呢!我得了大病,叫‘恐懼病’。我擔(dān)心中國老百姓打我們扁擔(dān)?。 ?/p>
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烏布利希主席陪同中國代表團(tuán)考察東、西柏林分界線。他對彭德懷說,對面的西德在拼命搞福利社會,想以此炫耀他們制度的“優(yōu)越”。最近,他們提出一個指標(biāo),要把每個西德人年均肉食消費量提高到80公斤,這對東德政府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給我們很大的壓力……
說到這里,烏布利希把話題一轉(zhuǎn):“最近我感到很欣慰,因為我從報紙上知道,貴國在糧食和肉類的生產(chǎn)上取得特大豐收,有大量節(jié)余。親愛的元帥同志,您能否向貴國政府轉(zhuǎn)達(dá)我們的意見,就是希望你們能幫助我們在肉食品供應(yīng)上也接近西德的這個水平?”
彭德懷硬著頭皮聽翻譯復(fù)述烏布利希的要求,在一旁的中國人無不感到汗顏。沉默了好久,彭德懷才緩慢而嚴(yán)肅地回答道:“主席同志,因為我不分管國民經(jīng)濟(jì)工作,所以對這方面的事情不大了解。但據(jù)我前不久在我國一些地方的調(diào)查,各地報紙宣傳都有很多假話,我們的糧食和肉類不是很多,而是很缺?!?/p>
烏布利希的要求給了彭德懷不小的精神刺激。那天一回到賓館,彭德懷一邊脫衣服,一邊著急地喊來隨行的朱開?。骸袄现欤覇柲?,你一年吃多少肉?”
朱開印愣了一下說:“我也沒有算過呀!”
“有沒有80公斤?”
“天呀,80公斤?要撐死我呀!”
彭德懷搖頭苦笑,復(fù)又長嘆道:“我們的老百姓要是知道這事,不知要作何感想哦!”
王樹聲大將在旁邊插話說:“唉,我們吹得太過分了!今天聽烏布利希對我們的贊揚,我這心里真不是滋味!”
有一位將軍跟著發(fā)表一番宏論:“我們中國人生活雖然艱苦,但仍然保持著高昂的政治熱情,沖天的革命干勁。這正說明我們的政治思想工作有無比的威力?!?/p>
彭德懷把手里的軍服往沙發(fā)上一丟,接過話茬道:“是呀,我們中國的老百姓好啊,他們苦慣了,窮慣了!”他停頓了片刻,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懣,提高了聲音:“什么政治思想工作好?應(yīng)該想想了,我們的工作哪些方面不好,對不對得起中國的老百姓?人家吃80公斤的肉,你吃20公斤。吃10年、8年還可以,久了,你什么政治思想工作也填不滿他的肚子,拴不了他的心啊!何況,我們3個月不知肉味的老百姓還多得很哩!”
(摘自《今古傳奇》原標(biāo)題為《彭德懷的最后一次出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