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臺
田雪不管父親討的后老伴叫媽,叫馬姨。馬姨望著你的微笑里,有陌生的東西,讀不透。甚至都不如商店營業(yè)員的微笑,起碼還有討好的成分呢。不叫后媽為媽,還緣于對父親的怨恨。父親雖然和母親夫妻著,但是并不愛母親。父親是書香人家的后代,也算半個文化人,喜歡攝影,偶爾還寫上幾筆毛筆字。雖然并沒有發(fā)現(xiàn)父親要拋棄母親的意圖,但是,田雪感覺得到,父親不愛母親。母親似乎就是一個照顧他生活的仆人。仆人而已。母親就這樣平靜地離開父親。在母親去世還不到一年的時間,比父親小十歲的馬姨就到了父親的身邊,田雪去照顧父親的時候,會感覺房間仍然洋溢著母親的氣息??墒请S著馬姨的到來,那兒成了陌生的領(lǐng)地。而且,那個馬姨很懶,房間總是亂糟糟??偸浅鋈ヂ閷???磸N房,飯菜都弄得馬馬虎虎。田雪和丈夫盡力地照顧著父親。本來身板兒硬朗的父親一天天委頓下去,不到兩年啊,就歸了西。遺囑:存折歸馬姨,房產(chǎn)歸女兒,其它財產(chǎn)沒有說法。
搬家的那天,來了輛大卡車,真是能搬的就搬啊。搬得田雪心中一片凄涼。最后房間只剩下了田雪,守候著父母的相片之類的東西。真是欲哭無淚啊。后來,她忽然看到了窗臺上放著的那個硯臺,父親的那個硯臺,想起小的時候,蘸著那個硯臺的墨,父親教地毛筆字。依稀記得父親說,那硯臺是戚繼光傳下的,那個戚繼光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他想起最近讀過的一本歷史小說,里邊就寫到了戚繼光,明朝末年抗擊倭寇的英雄。她把那硯臺捧起,那硯臺很沉重,積滿了灰塵和墨跡,顯然,父親已經(jīng)很久沒有使用了。她在地上揀起條手巾,蘸了點兒水,擦拭了盒蓋兒,清晰出了荷花的圖案,貝殼鑲嵌的圖案。
硯臺放在了古董鑒定家的面前。鑒定家把硯臺從木盒的槽中取出,田雪也立即發(fā)現(xiàn),那下邊刻著字: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下邊的落款是:南塘。鑒定家說,這是戚繼光的號。而且不是晚年的,晚年戚繼光的號改了,號孟諸。鑒定家還拿出了資料核對筆跡,說那字兒很可能就是戚繼光親手刻制。鑒定家說,從用料和圖案分析,也是明末的東西。結(jié)論:戚繼光的遺物?!斑@可是很珍貴的一件文物啊!很值錢的。”鑒定家說。
“那么,能值多少?”田雪平靜地問。
“怎么著也值十五萬。也許,更多?!?/p>
瞎貓
瞎貓死了。瞎貓也是村里的顯赫人物,雖然不是村長,不是支書。瞎貓住著村里最好的樓房。瞎貓是村里最有錢的人。瞎貓有令人艷羨的子女。三個兒子,都是大學(xué)生,畢業(yè)后都去了大城市,都有了體面的工作,都找著了漂亮的媳婦。一到了春節(jié)的時候,孩子們帶著他們的孩子回來,瞎貓家幸福的氛圍,氛圍了半拉村子。瞎貓給人的印象絕對是勤勞致富。開始的時候,他開個小吃部。就由小吃部發(fā)展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弄出了個大酒店,帶旅店的大酒店。看瞎貓的那個熊樣子你真想不到他能有如此的命運。
關(guān)于他為什么能富起來,有人說是他點子好,是瞎貓撞見死耗子了。
瞎貓的喪事自然是比較隆重的。幾乎全村的人都來了。隨禮的單子寫得一張又一張。還有親戚。親戚一撥又一撥地趕來。瞎貓幾乎對所有的親戚都有過周濟(jì)?;鹪崃酥笕藗兌蓟氐搅讼关埖募摇Q缦蛿[在了瞎貓的酒店。屋里擺不下,就擺到了院子。瞎貓的大兒子代表死者家屬感謝來賓。他說來賓在宴席結(jié)束的時候也不要走,他還要代表瞎貓的子女們宣布一項決定,這項決定已經(jīng)征得了母親的同意。
大執(zhí)賓說大兒子要講話。
“我們家多年來得到鄉(xiāng)親們的厚愛,可是我今天要向鄉(xiāng)親們請罪,我們家對不起鄉(xiāng)親們!”說到這大兒子就已泣不成聲,他撲通跪了下去向滿院的鄉(xiāng)親磕頭不已。鄉(xiāng)親們大驚立即就有人上前把大兒子拉了起來。老大就接著說,“一九六零年那會兒國家困難,全村餓死了很多人特別是孩子。許多的孩子餓死了。那年頭出生的孩子許多都沒有活下來。而我,就是那一年出生的!你們知道嗎我家的糠餅可都是經(jīng)過豆油炸過的呀。我家挨著村里的小學(xué)。小學(xué)擴(kuò)建的時候想要我家的地方,被父親拒絕。現(xiàn)在我宣布:父親全部的遺產(chǎn)就捐獻(xiàn)給小學(xué)!就是這樣我也覺得對不住鄉(xiāng)親呀!”大家嘩然,大家實在不知道瞎貓一家有什么對不住他們的地方。老大接著說:“我家是在日本投降的那一年搬到這里的。來的時候沒有房子。就住到了這兒的一個山洞。很淺的一個山洞。父親嫌地方狹窄就向里挖后來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呀。這秘密一直被我們家守到了今天!今天我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們!你們跟我去看去看!”
老大領(lǐng)著鄉(xiāng)親來到了后院。老大開開了后院一間屋子的大鐵鎖。那屋子和山結(jié)為一體。進(jìn)了屋之后老大又開了屋中后門的鐵鎖。門開之后看到的是山洞。黑黑的山洞。老大開了電燈,看到的又是一道門。開開那道門的鐵鎖,里邊的電燈已經(jīng)和外邊的電燈同時點燃。那是一個老大的倉庫放置著如山的鐵桶。陰涼的氛圍中放置著如山的鐵桶。
“這些,全都是豆油啊!”老大說。
(責(zé)任編輯/楊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