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突如奇來的倒春寒流襲來，天氣驟然變得干冷干冷，北風(fēng)夾裹著零星雪花像猛獸一樣在小山村里肆虐著。許家院門旁高懸著一串領(lǐng)魂紙幡，在寒風(fēng)中沙啦啦地嘶鳴著，猶如一曲哀惋、瘆人的樂曲在小村的上空沒完沒了地回旋。堂屋里，許老漢僵硬的身板像張弓一樣仰躺在一扇門板上，一張黃色的燒紙在老人的面部無情地張揚著。老人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手心里像是攥著一樣什么寶貝生怕被人奪去似的……

許老漢是剛剛辭世的。一切似乎都來得很突然。幾日前，許老漢去外地的親戚家吃喜酒，今晨剛剛返回村，可是，老人剛一下車就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老人東溝山腳的二畝“鎬頭地”，被來村投資的一位港商看中，欲建亡父的陰宅！其實，村人都清楚，這塊“鎬頭地”對于許老漢無異于“命根子”。老漢祖籍河北，一家六口是挨餓那年逃荒到這東北大山溝里的，憑著一把鐵鎬，夫妻倆沒日沒夜地干，愣是在生滿荊棘的灌木叢中開墾出二畝良田，這才躲過饑荒，把四個餓得哇哇亂叫的孩子養(yǎng)育成人。如今，日子好過了，再不用為吃發(fā)愁，但常掛在老人嘴邊的仍是那句話：“誰是爹娘？土地才是爹娘！”然而，在絲毫不知的情況下，這塊被視若“命根子”的田地，竟然成了他人的墳塋地，這無異于當(dāng)頭一悶棍，擊得老人一時間竟愣怔怔的似一截枯木樁立在寒風(fēng)里。許久，老人才蘇緩過來，艱難地邁動了腳步。他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向村外走去。他走得很慢，步履似有千斤沉重，風(fēng)掀起了他的衣襟，他踉蹌幾次，險些栽倒。許久，老人瘦高的身軀蹣跚著，終于出現(xiàn)在了東溝山腳的那塊“鎬頭地”里。面對著田里的一座新墳，老人呆愣愣直立許久，最后，終于似再也無法抵卸寒風(fēng)的襲擊，倒下了……

在不遠(yuǎn)處的山坡上，兩個牧羊人目睹了老人猝然倒地的一幕。

老人的三個兒子都不在身邊。多年來，和老人一起生活的是他的外孫女小月。女兒早逝，女婿再婚，從五歲起開始拉扯，如今小月已上了中學(xué)，出落成像朵山花一樣靈秀的少女了。小月是最先趕回來的，早已哭成淚人，撲在外公的身上，一時間竟昏厥過去。

臨近午時，一輛黑色的轎車和一輛白色敞蓬卡車停在了許家院外。從轎車?yán)锍鰜淼募t臉男人是許世田老漢的大兒子許柏。在小山村里，許柏不但是第一個拋開土地走出山村的人，而且也是第一個在陌生的都市里打拼出一番事業(yè)，成為村里人人所矚目的大老板；當(dāng)然，他也是第一個把“二奶”偷偷領(lǐng)回村莊，而又被憤怒的父親趕出家門的人。許柏紅臉膛上的一塊錚亮的刀疤，格外引人注目。據(jù)說，這是一次在夜總會里，為了與某市長的公子爭奪當(dāng)?shù)氐囊幻呒t的女歌星的優(yōu)先點歌權(quán)，雙方互不相讓，動起手來，結(jié)果就留下了這個永久的“標(biāo)記”。不過，這倒也好，這“刀疤臉”無形中倒也起到了廣告效應(yīng)，憑此不但生意越做越紅火，而且名氣也愈來愈大。許柏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誰不走出這山窩窩，誰就永遠(yuǎn)也別想出人頭地！”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位“顯赫”的人物在他父親許世田老漢的眼里卻一文不值：“那個龜孫，死都別來見我！”爹不去，兒不來，父子倆的關(guān)系究竟為什么搞得如此僵，外人也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兒子畢竟是兒子，父親去世，兒子不能不來，隨來的另一輛卡車上，裝載的是許柏為父親的葬禮所購置的一應(yīng)物品，除了雞鴨魚肉和青菜之外，也不乏花花綠綠炫人眼目的紙活：有五彩繽紛、金光閃耀的花圈；有牛馬驢車等原始工具，更有高樓大廈、電腦彩電等現(xiàn)代物品。其中令人尤為驚奇的是，在這原始加現(xiàn)代的祭物中，竟還亭亭玉立著兩位飄飄欲仙的絕色佳人。當(dāng)然，這也同樣是紙制的。只是，另有一位隨車而來的外形與紙制的全然無二的干癟老頭倒是個活物，聽說此人是許柏為給父親采選“陰宅”而親自請的一位“風(fēng)水先生”。

許柏跳下汽車，撲進堂屋，迎頭跪在了父親的遺體前?！暗?，兒不孝，兒來晚了！”許柏慟哭失聲，砰砰連磕數(shù)個響頭?！暗?，盡管兒有千個不是，萬個不是，可兒的孝心卻絲毫未摻假！如果您能好好活著，我去把那龜孫的墳給他扒了！可是您……”許柏抹了把淚，聲音放得和緩了，說，“爹，我知道，您老一輩子老老實實、厚厚道道做人，從不愿意炫耀自己，不奢求榮華富貴，更不圖出人頭地，為了兒女辛勞一生！生時兒未能盡孝，臨終就讓兒盡一盡這最后的孝道吧！”

主持喪事的趙七叔把許柏扶起，勸其節(jié)哀。許柏給趙七叔敬上一支煙，說：“老人家一輩子苦掙苦守的是這土地，最后也還是被這地奪去了性命！”趙七叔長嘆一聲，說：“這也是老哥的福氣！”許柏沒有接茬，沉思片刻對趙七叔說：“老爺子活著時沒享什么福，死后就讓他風(fēng)光一回吧。把喪事辦得隆重些，不怕花錢，需要什么盡管跟我說。”趙七叔連連點頭。

安排妥當(dāng)家中的事物后，許柏便和那位干癟的“風(fēng)水先生”去山里為父親選塋地。

許柏剛走不久，許老漢的二兒子許松就趕回來了。許松是村小學(xué)的校長，也是當(dāng)?shù)匦∮忻麣獾淖骷?。他的那些贊美泥土、鄉(xiāng)情的詩文，不但在市報上發(fā)表，而且也經(jīng)?？d在全國知名的刊物上。一打眼，那張配著眼鏡的面孔，就能讓人品出一股斯文與才氣。在許氏三兄弟中，許老漢最器重的就是老二。雖然老漢一輩子目不識丁，但他卻最崇尚文化人。用老漢的話說：“祖上積德，文曲星才庇護！”老漢勉勵兒子只一句話：“別給許氏門庭抹黑！”在小村里，許松的孝心是有口皆碑的。他曾數(shù)次要接父親過去一起生活，但是老人過不慣閑居日子，離不開耕田的犁耙。兩日前，他還和父親通了電話，之后就去市里參加一個先鋒作家的作品研討會，可是，會還未結(jié)束就傳來了父親亡故的噩耗！

跪在父親的遺體前，許松的淚水模糊了眼鏡片，他聲音哽咽著，說：“爹，我知道您老人家怕分心我的工作，怕給我添麻煩，有什么難事都自己挺著，不愿跟兒說！”由于過度悲慟，許松說不下去了，稍稍平穩(wěn)了一下情緒，許松才又說道：“爹，如果您先和兒打個招乎，兒是能夠把事給您辦妥貼的……”

一直守在外公身旁的小月，這時也慟哭不止，她說：“二舅，您看外公的手?！?/p>

許松看了一眼父親緊緊握著的雙拳，撫摸著小月的頭，說：“別怕，老人臨終都是這樣?！?/p>

“不是的！”小月扭過身去，雙手緊緊地握住了外公的一只冰冷的手。

拜祭過父親之后，許松便當(dāng)眾向趙七叔詳細(xì)詢問父親的死因。趙七叔把眾人耳聞目睹的事一綜合后，說：“和尚頭頂?shù)氖?，明擺著就是村里的責(zé)任。”許松于是便拿出手機，當(dāng)眾接通了村主任梁三的電話：“所發(fā)生的事情，我想你也早已知道了，作為村主任，你負(fù)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許松環(huán)視一眼圍上前來的鄉(xiāng)親們，提高聲音說道：“我希望你能做出解釋，給他老人家一個交待！”然后，斷然掛了電話。

許松又向趙七叔詢問喪事的安排情況，趙七叔便把許柏的交待逐一說了。許松邊聽，邊望著庭院里的一卡車花花綠綠的紙活，皺起了眉頭。

大約一小時后，又一輛紅色的“夏利”轎車駛進許家的院落，車門開處，出來的正是村主任梁三。因為他那副肥頭大耳的長相，加上那高挺的將軍肚，所以村人都稱他“八戒主任”?！鞍私渲魅巍钡牡絹恚匀灰鸨娙说年P(guān)注，于是紛紛撂下手中的活圍攏過來?！鞍私渲魅巍杯h(huán)視一眼眾人，然后神情肅穆地走進堂屋，在許老漢的遺體前，他顯然是想三鞠躬，可是由于肚子過于高挺而未能做到，于是三鞠躬也就成了三點頭?！鞍私渲魅巍闭f：“大叔，都是我一時的疏忽才造成這樣的悲劇。我向您老賠罪了！”

“八戒主任”又環(huán)視一眼周圍的人，像是對死者，又像是對眾人說：“可是，話又說回來了，為了咱村辦企業(yè)，為了縮小咱山里與外面世界的差距，我也是不得已才給港商開此‘綠燈’。大叔，您老地下有知，您會理解我的苦衷的！”

稍停，“八戒主任”握住了許松的雙手，又沉聲說道：“許校長，請原諒我的過失！”他沉默片刻，接著說，“我真不知下面的是否算個消息，怎么說呢……適才，我和‘港商’就此事洽談之后，‘港商’也為此很是震驚，也算是給老人家的一個安撫吧?！凵獭罱K表示愿意再給咱村投資三十萬元！”說最后一句時，“八戒主任”有意抬頭面向眾人，并提高了聲音。人群中發(fā)出了一片議論聲。

許松跪在父親的供桌前，叩告父親亡靈：“爹，您都聽到了吧，能為村人做出貢獻，能讓咱山里人過上幸福日子，不就、就是您一生最大的心愿嗎？您就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小月目睹著這一切，雙眼瞪得溜圓，一臉茫然。

夜幕降臨，山村里逐漸亮起燈火。風(fēng)也逐漸平息，就像一個瘋跑了一天的淘小子，終于因乏累而沉沉睡去。但天氣卻愈發(fā)寒冷。報過“晚廟”之后，許家院里的人逐漸離散，最后只剩下東間屋的兩桌打牌的人。許柏、許松守孝，兄弟二人平素就很少有共同語言，此刻更是彼此默然沉坐，許柏吸煙，許松閉目沉思。小月不停地為外公化著紙錢，桔紅色的火焰映紅了她稚嫩、單純的臉龐。

午夜時分，許家的院里又響起了一片哭泣聲，是許世田老漢的小兒子許樺回來了。許樺魁梧的身材跟父親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的。用老漢的話說：“天生的一副莊稼漢的身板！”兒時，許樺不愛書本，單愛犁耙，十三四歲就精熟于駕車，扶犁，是許老漢最寄厚望的土地繼承人。然而，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多彩的都市生活誘惹著每一顆年輕的心。許樺不再安于田園生活，他說：“沿著雞屁股永遠(yuǎn)也找不到雞尿泡——根本沒開那條道兒！”于是，他也走出了村莊，走進了都市的打工族之中。他要去尋找另一條道，說白了就是掙錢的道。他不愿靠大哥許柏，他說：“要用實際證明他比哥哥強?！比欢实纳钣袝r也令人很無奈，幾年下來，他許樺依然還是先前的許樺，不同的只是多了幾分市井的油滑。在經(jīng)歷了頗多的挫折，想起父親的所謂“土地是爹娘”的家訓(xùn)時，他不免發(fā)出新的感慨：“其實，金錢才是真正的爹娘?。　?/p>

瞻仰父親遺容時，許樺情不自禁地說道：“爹，他們占用了您的承包田，您可以多索取一些補償金嘛！”回轉(zhuǎn)身，他問兩位兄長：“事情怎么處理了？”許松目視許柏，許柏說：“哦，喪事我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辦得隆重些。爹一輩子不易?！痹S樺說：“我不是問這個！”許松說：“已經(jīng)有說法了?！庇谑潜惆蚜喝魅蔚絹淼慕?jīng)過說了。許樺未待聽完，立時吼道：“一個講排場，一個圖虛名，那人就白死啦？！”兩個兄長啞然無語。

其實，在返回的途中，許樺就相關(guān)的法律問題已經(jīng)向一位現(xiàn)做律師的昔日同學(xué)咨詢過了，他已有了自己的處理想法。剛才他只是想試探一下兩個兄長的意思。雖然，他們兩個人的意見是和他許樺的難成一致，于是他決定獨自去做。許樺悄然離開堂屋，躲身在一間裝雜物的廂房里，然后摸出手機，偷偷地?fù)芡?10……

天又亮了。風(fēng)也養(yǎng)足了精神，歡兒撒得更猛了。停柩二日，需要辦的事情更為繁雜。趙七叔大清早兒就過來開始一一安排。吃過早飯，許柏就帶人去選好的墓地開壙子，作為長子，他必須先用蘸著雞血的鐵鎬刨第一鎬。因為院子太小，做壽材的場所就安排在附近的親戚家。許松一直在那里張羅著。許樺自愿守靈。他神色坦然，平靜，同時協(xié)助趙七叔處理一些應(yīng)急事務(wù)。

就在各項事宜有條不紊地進行時，一輛白色的警車突然駛來，停在了許家的院門前，四五個警官下車后徑直走向院中。許樺似早有準(zhǔn)備，沉著地迎了出來，說了幾句話后就把幾位警官引進堂屋。這時，所有幫忙的人都停下了各自的活計，擁堵在屋門前，神色驚奇地向堂屋里張望。很快，人群中便悄然地傳遞開了一個更令人驚奇的消息：“許老三要為他父親的死打官司了，這是他申請驗尸的法醫(yī)……”這消息像電流一樣迅速傳遍全村，數(shù)分鐘后，許家的院里便擠滿了看新奇的人們。這也難怪，自小山村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發(fā)生這樣的事件。

許松是先于兄長得到消息的，當(dāng)他神色惶然地趕回，未待擠進堂屋就已經(jīng)暈倒在地，面白如紙。當(dāng)許柏像一頭發(fā)瘋的公牛趕回制止時，驗尸已經(jīng)開始了。許柏大叫：“剖尸對后世不利??！”可許樺緊閉屋門，雙手叉腰而立，根本不容許柏進入，許柏破口大罵許樺逆子、不孝，持棍砸爛了所有門窗的玻璃。一時間，許家院里亂作一團。小月被這突如奇來的局面驚得早已不知所措，周身戰(zhàn)栗難禁。

驗尸的整個過程是令人恐怖的。驗尸結(jié)束，法醫(yī)離去。面對剖驗后的老漢的尸體，人們許久仍呆然而立，似仍未從驚愕中解脫出來，就連一向經(jīng)驗豐富的喪事主持人趙七叔，一時間竟也不知所措了。

這時，許樺突然迎著父親的尸體跪倒在地，慘然叫道：“爹啊，兒不孝，兒是畜牲?。】蓛阂彩且恍闹幌霝槟先思覡幙跉獍。　?/p>

傍晚時分，壽材都已涂好了朱漆，做裝棺入殮前的準(zhǔn)備。按小村的習(xí)俗，是要在入殮前先把除花圈以外所有的紙活，都運到村外的土地廟前燒化的。可是，當(dāng)所有的這些西升天堂的紙物被堆積在一起就要點火之時，突然，一陣巨大的旋風(fēng)席卷而來，竟將所有的這些紙活都刮得七零八落，破碎無形了。

日落前的一刻，許世田老漢的尸體準(zhǔn)時地裝棺入殮了。隨葬裝棺的物品，除了老人的一身壽衣和鋪蓋外，還有一件嶄新的黑色毛衣，這是老人的外孫女兒小月，用節(jié)省下來的伙食費所購買的毛線，利用周日和夜晚的時間親手為老人所編織的生日禮物。其實，這件毛衣老人還沒來得及穿一次，因為再過一周才是老人的六十六歲大壽。

第三天，許世田老漢出殯了。小村依然沿襲著傳統(tǒng)的喪葬習(xí)俗。眾鄉(xiāng)親簇?fù)碇啥娜颂е撵`柩徐徐地向墓地而去。直至墓地，許多人才驚奇地發(fā)現(xiàn)，原來，許柏為其父所采選的陰宅竟也在老漢的那二畝“鎬頭地”里，而且與“港商”老父的墳僅十余米之隔！此前，許松許樺都未曾過問此事，此刻驚得許松面色蒼白，戰(zhàn)栗的手指著大哥竟一句話也說不出。許樺怒斥大哥，拒絕下葬，要另選新址，被許柏手抄抬桿抽冷將其擊倒在地。許柏說：“他港商的爹能葬在這風(fēng)水宅地，咱爹為啥不能！”如此，葬禮繼續(xù)進行。

圓墳之日，許老漢的三個兒子都未到場。許柏去外地一新聯(lián)營公司參加剪彩儀式；許松去教育局開會，同時帶走了一篇連夜趕寫的緬懷父親的文章，準(zhǔn)備順便送往報社發(fā)表，題目是《真情化為土》；許樺處事依然不失干練之風(fēng)，已于前一日就將一份民事訴訟狀遞交于法庭，要求被告做出20萬元的經(jīng)濟賠償。“港商”圖息事寧人，欲以10萬元的補償私了，雙方為此正在討價還價之中。

小月獨自一人大清早兒就來到了外公的墳塋地，她雙手捧土添在外公的墳上，淚水潸然地灑在外公的墳頭。小月說：“外公，我知道您的心事，我看到了您手中的東西了！”的確，許多人都忽略了，老人臨終像寶貝一樣緊緊地攥在手心里的是兩把初春里剛剛復(fù)蘇的田土……

小月沒再為外公化紙錢，她只是出人意料地將一方便袋的五谷種籽撒播在了老人的墳頭上。

刮了數(shù)日的寒風(fēng)這會兒已經(jīng)平息了，溫暖的陽光重又開始撫摸世界上的萬物。這場倒春寒流終于過去了。它雖然給人們帶來了寒意，但也讓人感知到春天真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