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阿文的第二本詩集《守望心靈家園》就要和讀者見面了,這是阿文對詩不懈求索的結(jié)果,也是其生命汗水的結(jié)晶。這本詩集里的詩既繼承了他為心靈做詩,為生命做詩,詩歌“意象化”“性情化”的特點和靈秀、真純的風格,又對他既成的藝術個性做了超越。從內(nèi)容看,這本詩集里的詩更真摯深沉,也更靈動明暢了,尤其是它們能把詩人和讀者的想象與心智溝通起來,使個人的抒懷具有了普遍意義,具有了人文關懷,這是詩人對自己難得的提升。尤其是《高舉生命中堅硬的旗幟》這一組詩,使阿文的詩產(chǎn)生了飛越,達到了一定的思想藝術高度;從版式上看,無疑也是一種新的探求,他力求在視覺上提供給讀者美的感受和閱讀欲望,這種求新求變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讀他的詩歌新作,我們深切地體會到,他對自己的心靈極為尊崇,對人類心靈家園的虔誠守望,這就形成了他詩集《守望心靈家園》的主題內(nèi)容與藝術格調(diào)。
阿文自幼酷愛文學,又在《駿馬》文學編輯部做編輯,愛好和職業(yè)協(xié)調(diào)一致,給了他一個充實而愜意的人生。他是一個真誠而執(zhí)拗的人,為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也為了歷練自己的人生情感,他堅持不懈地探求詩歌藝術的真諦,把“屬于自己的時間,像梯子一樣搭構(gòu)在讀書、寫作的彩虹上,并始終以‘讀書使人充實,討論使人機智,筆記使人準確,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的哲理為座右銘”。阿文的理想仿佛就是讓自己的人生與詩這“一束幽香的玫瑰/開在我生命的亮處”。他真真實實做人,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他為人真誠熱情,他寫詩認真投入。他在審閱他人的文稿和靜坐寫詩時,不斷提升自己的人格境界,獲得了心靈的自由和生命的快感。
阿文有自己的審美追求,他說:“我追求詩,完全是為了追求一種生命形態(tài)?!彼矚g寫詩,在詩的意境中徜徉,常常與清冷的暗夜為伴,他說:“在寫作過程中,我獲得了從未有過的精神愉悅。”阿文寫詩不是為了功利目的,也不是為了附庸風雅,而是為了自己找到一種言說方式,從而形成他感悟人生苦樂、傾訴理想與浪漫心曲的生命形態(tài)。正如阿文自己所說:“文字豐富了靈魂的體魄,讓我成為一個真實的人。”阿文發(fā)表過詩歌、散文、歌詞、報告文學多篇(首),多首詩作被收入各類詩叢。曾榮獲過呼倫貝爾盟第三屆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政府獎(駿馬獎),并多次榮獲各級文學獎勵。但他從不回眸自戀以往取得的成績,而總是在人們的視線以外默默筆耕,譜寫心曲;他不求別人理解,只為撫慰心靈,使心靈達到最大限度的自由。
詩人的心靈是敏感、純凈、溫和的。他守候的理想家園是和諧、至善、至美的。因此,他無論對人還是對大自然的一切都懷有脈脈溫情、拳拳愛心。他的愛不是對個人或者對事物局部的愛,而是一種博愛,高境界的愛。正如他的詩所說:“我試圖用真誠喚醒理智/為自己的行為作證/再攀越高貴的愛情/從一行行詩句中站立起來”(《愛情回執(zhí)》)。他是一個用愛心面對生活的人。他獨特的性格氣質(zhì)又使他敏感而求美。在詩集《守望心靈家園》里,他對春雷、秋雨、落葉、雪花等大自然賜予人間的精靈都表現(xiàn)出了出人意料的細心和愛心,對它們的感受是極敏感的,對它們的描繪是極細致的。他欣賞甲殼蟲的平民心態(tài):“甲殼蟲的脊背/托舉著泥土/在樹下過著簡樸的生活”(《榆樹墻》)。他心疼干旱的春天被太陽炙曬的小生命:“小草的枯榮/祈望云朵一次真誠的哭泣”(《祈禱雨滴》)。他同情理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隱藏了自己的體溫/等待著綠色流淌成河/再爬上春的高度”(《立春》)……他對自然景物和抒情主體心理情緒的描繪精細逼真,這都緣于他詩人特有的體物賦情的敏感。
阿文的人生和詩好像就是在“尋找通往心靈的路”。詩集《守望心靈家園》的主體部分是“心靈系列”抒情詩,最具代表性的如《相識,來自心靈的故鄉(xiāng)》《心靈的傾訴》《靈魂的述說》《尋找通往心靈的路》《用心靈與你對話》《用真情點燃心靈的燈》等,這組詩不僅展現(xiàn)了詩人守望心靈家園的虔誠態(tài)度,而且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讀者會被詩人純真的尋找和尋找的純真打動,從而凈化、提升自己的人格境界。
在《心靈的回聲》里,詩人打開了心扉,對屬于自己的那塊不愿輕易碰觸的情感世界做了剖析和自省,我們不難感受到詩人那顆溫馨而瑩潔的心:“冬天的雪花/向春天的季節(jié)飄落/我在飄零雪花的縫隙中/終于尋覓見你/迷人的身影/不知何時/我珍藏的玫瑰花瓣/在彼此之間/架起了一道絢麗的彩虹//我曾經(jīng)把所有的夢/以你的名字命名/然后放在心靈的天平上/稱出情感的重量//當你的笑靨/穿越我心的黎明/我便用目光挽住你的真情/再用你純潔的心/裝飾我不眠的記憶/而我/終將成為你/心靈的守門人?!卑⑽挠谜媲閷懺?,用愛心寫詩,尋找呼喚人間真情,呼喚心靈與心靈的靠攏與溝通,張揚用博愛和“心靈對話”構(gòu)建和諧美好的家園。他認為人與人的“相識,來自心靈的故鄉(xiāng)”;他還相信“心靈總能作為一種意象/夾在人生的詩頁中/完成一次高貴的過程/讓別人慢慢品嘗”(《心靈的傾訴》)。阿文用愛寫詩,自然包括對妻子的愛,他的《讓妻子聽到的》是難得的好詩,情真意切,樸實動人:“四十四個真實的腳印/轉(zhuǎn)過身來/襲一身簡樸的服飾/從季節(jié)的背后/遮蓋著日子的酸甜苦辣……”讀這樣的詩句,我們的心靈會為之震顫,久久難以平靜。
詩人多是孤獨憂傷的,因為他們敏感而求美,而心靈與現(xiàn)實世界的距離又無法彌合,就總會有些抑郁。阿文也是這樣,在他的理想世界里,不會有虛偽、狡詐、齷齪和殘暴,可是現(xiàn)實并未遂人愿,因而他在思考的同時,個人的氣質(zhì)里會流露幾分淡淡的憂傷。雖然有時他會感到“人生悲劇的序幕/讓一次虛幻的情感塌陷”(《掙脫抑或情感逃逸》),但他不消沉,不流俗,不管生活給予了他什么,他對生活愛的初衷都未曾改變。正因為心懷理想,他才對人類的一些低劣行為憂慮、鄙視甚至慍怒。
比如,他在《北方以北》一詩里說:“站在呼倫貝爾的肩頭/目光搭在國境線上/我想像的終點/便是產(chǎn)生動機的地界//在自己鐘情的地域/宣告語言開始的時候/心里就已經(jīng)/承受故鄉(xiāng)的重荷//北方寬闊的額頭/做過一場莊重的夢/為豐潤的草原/為茂密的森林/締結(jié)糾葛不清的盟約//面對心靈的自豪/我渴望著思想/得到綠色陽光的滋潤/北方的語言才會溫柔//一排南飛的雁群/離開了北方以北/我只能拖著自己的影子/固守在象形圖案中/嘆息?!边@首詩是有歷史感、有思想深度的詩,它飽含著詩人深重的國家尊嚴感和較強的民族憂患意識。
面對草原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一天天惡化,“看不到風中生長的毛發(fā)/草原的性格/被沙塵帶向遠方/一列火車/在沙塵中扭曲著身體穿越/季節(jié)讓時間的面孔感到陌生/大地裸露的脊梁/成為干柴的借口/一片樹林留下沙塵的幻覺/在大興安嶺腳下/找到歸宿”(《沙塵暴肆虐的春天》)。阿文思緒萬千,感慨萬端,他多么希望草原家鄉(xiāng)永遠是“陽光在河面上孕育春天”“草浪涌過的時候/我正在撿拾草原牧歌”(《在草原上沖浪》)在東北虎園參觀,讓詩人的心陣陣疼痛,以至流下了傷心的淚水:“沒有人懷疑/東北虎的威風/曾經(jīng)是從大興安嶺的脊梁上刮起/那時的東北虎/非常注重自己名稱的屬性//而現(xiàn)在這偌大的虎園/只是東北虎通往/骨骼化石歷程中的驛站//一聲低沉的虎嘯/讓游人的心感到疼痛/游人每一句激昂的獨白/都會射穿東北虎的心臟/而殘枝枯草的輕微顫動/讓東北虎的內(nèi)心感到羞怯//由于我的思想稚嫩/行為留下了世俗的傷痕/只能用簡單的數(shù)學計算方式/將我的淚水掩藏阻擋/東北虎故去的腳步/可是/那頭顱依然是威風的造型/讓舌頭成為語言的胎盤/滴淌出來的卻是貓的哀嚎//此時此刻秋風/宣判了最后一片綠葉的死刑/可是游覽車仍在鮮活地逐園穿行/我只能用虛偽的情感/換取真實的門票/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禁止汽車通行的/標牌上”(《東北虎園》)。這首詩氣脈通暢,一氣呵成。詩人把對東北虎的同情、哀悼和人們破壞人與自然和諧的痛苦譴責傾訴得淋漓盡致;詩風從容而莊重,飄逸而悲壯,一反以往委婉細膩的風格,是阿文詩歌少有的明朗格調(diào)。
阿文常用東方人特有的沉靜心態(tài),內(nèi)蘊的筆法,寄情于物,詠物抒懷。他的詩大都是沉潛含蓄的,欣賞他的詩好似站在一幅現(xiàn)代派繪畫面前,不同年齡、不同職業(yè)、不同修養(yǎng)、不同閱歷的人看出的內(nèi)涵不同,但有一點無論誰解讀都不會否認,那就是他的詩都與他的生命經(jīng)驗和心靈求索有關。詩人韓東說:“寫詩似乎不單單是技巧和心智的活動,它和詩人的整個生命有關。因此,‘詩到語言為止’中的‘語言’不是指某種與詩人無關的語法、單詞和行文特點。真正好的詩歌就是那種內(nèi)心世界和語言的高度合一?!卑⑽牡脑娨砸饩车纳钸h含蓄見長,他常使用隱喻、通感、拈連、象征等手法,賦予抽象的事物以具體的形象,看似朦朧,不知所云,但是如果我們抓住了他“為心靈而做詩,為生命而做詩,他的語言深處藏匿著詩人內(nèi)心的最高真實”這個特征,也就找到了理解他的鑰匙。
阿文的詩還以發(fā)掘日常生活的內(nèi)在美取勝。因而他十分注重選擇意象。他選擇意象有一個特點,不是為了眩人眼目,獵奇炫異,而是在真情的催促下萌生的,正如他在《守望心靈家園·(后記)》里所說:“詩集中大多數(shù)的詩都與生活中特定的事件引發(fā)的心境有關……”他盡量回避人們用濫的意象,而總是努力尋找到那些只屬于自己的個人化的“語言”,因而達到了意象組合的“奇巧”。在《懷念》一詩里,他說:“孤獨的時刻/思緒在/聚首與別離之間徜徉/凋零的目光/時常把自己絆倒”;在《城市印象》一詩里,他說:“霓虹燈成為摩天大廈的眼睛/人越變越小/只有縮進‘的士’的軀殼/才能變成一條魚/暢游在城市的海洋”……這些詩句感覺都很新奇,有出人意料的效果,是詩人靈感的火花,也是詩人個人生活經(jīng)驗和情感體驗的藝術凝結(jié),既鮮活又生動。詩歌的魅力就在于“發(fā)人之所未發(fā)”,正如歌德有句名言:“把握和描繪特殊的東西是藝術的真正生命?!边@句話不無道理。
阿文詩的意象不是孤立存在的,它總是與詩人的情感完好地融合在一起,雖然阿文詩的情感有時讓人覺得飄忽不定,難以破解,但大部分我們是可以體悟出來的。我們能夠解讀的這一部分可以說是很率真的。正如他對自己的剖白:“在情感面前/我總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用不成熟的愁容/裝飾/并不豐滿的情感”(《寫給J的信》)。在《心靈的訴說》中他說:“在月亮的背后/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一副單薄的骨骼/在時間的驛站等候/一件情感外衣的艷麗/裝飾我不惑的年華”,這是他的自我詮釋,他自認為“骨骼單薄”,但不缺少情感,在對方柔情溫暖的心語的澆灌下,在“早已稱出彼此情感的重量”前提下,他期待“待到豐碩的果實/墜滿秋的枝頭/我一定真誠地/在你豐潤的唇邊/摘下那絲迷人的笑靨”。詩人總是展開理想的翅膀,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百年抑或千年的等待/我仍追尋摯愛的心上人/在時間荒蕪的曠野上/做著剪裁華麗服飾的甜夢”(《愛的心路歷程》),而很少給人抑郁和灰色的感覺。阿文的詩題材廣泛,只要心靈和生命震動,生活便處處有詩意。他有的詩激情洋溢,抒發(fā)了崇尚勞動和堅韌的博大情懷;有的詩透露了個人的愛情心曲;有的詩傾訴著對故鄉(xiāng)的愛戀;有的詩闡釋了朋友情意的分量;有的詩在城市的喧鬧中徜徉;有的詩躲在了草原深處諦聽雨夜的靜謐……尤其是對自我的心靈恭順,對理想家園的守望,甚至達到了苦苦求索的凄美境界,這一點讓人很感動。阿文也正是通過對生活之美、心靈之美的找尋,來實現(xiàn)他生命的真實狀態(tài)的。他用詩告訴人們:“守候也是一種心境”,但愿他在守望心靈家園的沉靜中,實現(xiàn)他最大的人生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