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冉云飛,一個生于寒素之家,起于青蘋之末,長于草莽之間的蠻子。讀雜書,喜美酒,飲佳銘,愛美女,好遠行,夢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出有十來種自以為有趣且不乏見識的書。
另類巴蜀開欄語
我常常覺得自古以來的中國史書,大言玄玄的東西太多,官家歷史固然是帝王起居注的表演,相對民間化的歷史記錄似乎也染上大而全的毛病,他們刻意記錄每一次官方旌表——男子的功名、貴婦的誥封、烈女的貞節(jié)等——卻比較忽略他們自己的日常生活,這都是對個體之不尊重的歷史觀念作祟的結果。日常生活中的吃喝拉撒、玩樂休閑,或許在他們看來俗氣不堪,但在我看來這是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生龍活虎,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靠餐風飲露、辟谷打卦、裝神弄鬼能活下來的。大家都去裝神弄鬼,所有的人都活不了命。有少部分人靠神弄鬼活下來,是因為人的有限性和自身愚昧造成的。為什么大家都想忽略我們祖先過去的日常生活呢,一是官私歷史記錄本身的忽略;二是自我輕賤,不屑記錄;三是我們缺少記錄歷史的眼光;四是我們后輩發(fā)掘祖先八卦的能力比較低下。
四個原因中的前三個毋須多作說明,讀者諸君已然明了,倒是第四點我必須饒舌一番。八卦仿佛是大眾的麥當勞、肯德基,偶爾吃一下也未必不是人生的作料,兼可娛樂身心。但熱衷吃,而把自己的胃搞成垃圾和廢品回收站,品不出其它美食之高妙,甚至拒絕其它美食,就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F(xiàn)代人喜歡看八卦,有著巨大的市場,所以狗崽隊挖空心思滿足大家的要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古人也是喜歡看八卦的。但為什么歷史上的八卦保留下來的并不多呢?一是古代八卦能保留下來,都是少數(shù)文化人的記錄,假充正神的文化人是不屑記錄的,認為這是不值得為之留意著力的小道。再者,書寫、印刷、留傳都不像今日這樣便易。三是有許多八卦類的野史筆記只留存于正史的縫隙,以及一些人們不經意的類書之中,不易找尋,使得后人知之不易。
我認為在地方志、家譜、民間故事、故老軼聞、墓志銘、日記、書信、游記、戲曲、說書等半民間記載里,一定埋藏著許多可供補充歷史的細節(jié)與素材。但八卦與歷史相混雜的豐富寶庫莫過于歷史留存下來的史料筆記,知名的如《世說新語》、《閱微草堂筆記》等。如果將現(xiàn)存的史料筆記,一個專題一個專題地梳理出來,我想是特別有生活情趣的東西。存世的史料筆記,可以說有許多是有趣且可靠的,有相當?shù)氖妨蟽r值,沒有《癸辛雜識》、《東京夢華錄》等書,謝和耐《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國日常生活》根本就寫不出來。許多寫史料筆記,都很謙虛的,只有宋代的張端義《貴耳錄》不謙虛,別人把耳食之言都看成微不足道的東西,獨獨他把書命名為“論八卦的重大意義”,比如他記載周邦彥的《少年游 并刀如水》就“有力地證明”了宋徽宗、周邦彥、李師師的三角戀八卦。對此我們不必完全相信,但我們可以用一種比較合理的、有人性的態(tài)度去解釋這發(fā)生的一切。
不過,我看古代八卦中的巴蜀,絕不是戲說,更不是毫無根由的亂發(fā)揮。而是根據(jù)歷代野史筆記,參以正史,輔以詩文,記錄下巴蜀過往有趣好玩、悲痛辛酸的事,以便從那些不被正史注意的細節(jié)里偵知先民們在怎樣過日子——如他們怎樣解決消防、如何掏下水道、如何宵夜、如何游玩等等——與現(xiàn)在的巴蜀又是如何勾連在一起的。
1
成都重慶之掐,如果不搞名字上的一一對應,算上秦滅巴蜀之前,各自作為蜀國、巴國的國都,便頗有些時日了。人類戰(zhàn)爭的核心,無非是各種資源之爭奪,巴蜀的爭斗亦不例外。在巴國定鼎江州(重慶)之初,蜀國的強大是不容置疑的。早有常璩的《華陽國志》里說杜宇施政西川,卻也澤惠巴國,正所謂“巴亦化其教”;晚有《太平廣記》和《路史·國名記》的“昔蜀王欒君王巴蜀”,也就意謂著蜀王統(tǒng)轄著巴國。但隨著后來巴國的強大,逐漸蠶食蜀國的地盤,巴、蜀兩國固有平衡被打破,于是就有《華陽國志》所說的“巴與蜀仇”和“巴蜀世戰(zhàn)爭”。
巴蜀二國的爭斗要由第三方來消弭,因為他們互不服氣,二者的力量都不足以收拾對方。來收拾巴、蜀這兩只“鷸蚌”的,便是從北方長驅南下的“漁翁”秦國。直接負責這場收拾任務的便是張儀、司馬錯。還好,這“漁翁”還算有點遠見,不用涸澤而漁的蠢舉,而是置郡讓其永為自己生利的領地。于是成都、重慶作為城市的雛形,無意間由他們來奠基建設,開辟草萊的光榮便記在了他們的名冊上。
按常規(guī)想法,現(xiàn)在好了,既然巴郡、蜀郡只是一個國家的兩個郡,總該消停不扯皮了吧。不,巴蜀之間,有時真是不按牌理出牌,你讓他們消停,好像他們全身骨頭都發(fā)癢一樣不舒服。到了漢高祖八年亦即公元前199年,老天爺看到巴蜀兩郡中的有些人一天到晚吃飽了撐得慌,也忍不住發(fā)怒了:“昔巴蜀爭界,歷歲不決,漢高八年山自為裂,如索所界,巴蜀之民懼天責罰,乃息所爭?!保ā短接[》一百六十六卷)原來為國家的土地爭斗不已,現(xiàn)在又為郡望的邊界糾纏不休,弄得上天都煩他們老愛玩這種一成不變的把戲。至于“乃息所爭”,只不過文字記載者的一廂情愿,后來的精彩演出還沒登場呢。
2
晚唐陜西柳家,已登望族之境。大書法家柳公權的《玄秘塔碑》自不用說,就是他以藏書聞名的哥哥柳公綽一家三代(柳仲郢、柳玭)也是少有人匹。作為藏書家,《新唐書》說柳公綽有比別人更多的“古怪”舉動,經史子集每種他皆有三種:“上者貯庫”,好的庋藏鄴架;其副“常所閱”,拿來自己讀;最后便是“下者幼學焉”,拿給后生子弟學習。柳公綽之子柳仲郢便有苦讀成器的故事。
“驚耗破鴻濛而東來,早歲錫熊丸,敬谉廬陵有母;哀思越嶺南以西往,晨昏乏雞黍,倍知穎谷可風”,這是郭沫若先生為著名學者容庚之母所寫的挽聯(lián)?!霸鐨q錫熊丸”之用典,便是指晚唐柳仲郢的母親為了讓他好好學習,將黃連和熊膽等制成丸,使其吃服,達到“頭懸梁、椎刺股”的苦讀效果。將學習視為苦差,我是斷不認可的。但有母如此,子弟大多有成,這也是此等故事在如今看來雖不夠人性卻能夠流傳下來的真正因由。
柳仲郢的確未辜負母親的一片好意,做官為文均有可觀,且能友人,如提攜著名詩人李商隱,讓其失意時做他的屬客幕僚,優(yōu)渥備至。后來他任劍南道東川節(jié)度使一職。從行政設置來看,唐代的“道”相當于宋之“路”、元代的“省”,而四川省的名稱正是從元朝開始的。一九九七年重慶未直轄前的四川省大部分都在唐代劍南道所轄之內(其中有一段時間重慶屬山西南道,屬漢中管),只有少部分如廣元、閬中等十一州屬山西南道管。西川節(jié)度使管二十六州,治所成都,大部分為古蜀地;東川節(jié)度使管十二州,治所梓州,不少為古巴地。西川節(jié)度使所轄以成都、樂山為主體的地區(qū),這些地區(qū)的富庶程度,是其它地區(qū)無法相比的。而東川所轄川中及川東大部,包括渝州,相對地脊人貧,實在無法與西川頡頏。巴蜀本來就有所謂的“世仇”,加以貧富有別,故民間常有東、西二川之人互相譏諷挖苦。以至于東川節(jié)度使柳仲郢也忍不住出來自嘲幾句,被五代時前蜀政權王建的宰相孫光憲,在《北夢瑣言》一書中以《東、西川人輕薄》記載下來,廣為流傳。
古代城門之制,一般有東南西北四門,每門均有柴草市,而柴草市實在寒傖得很。西川人也夠拿大的,把東川節(jié)度使的治所說成是他們東門的柴草市(梓州無論如何也不是在成都的東邊,此處可能系筆誤,或另有出處,待考。但成都北門確實有一條草市街的,那一帶正是唐末北門城門之所在。成都賣柴草的還有水津街等。沙河先生說,五十年代尚有成都人嘲笑外地人,你娃是從東門蹅水過來的哇?類同于八十年代成都愛說鄉(xiāng)下人是彎腳桿),哪能跟我們比?惹得東川最高領導柳仲郢也不得不出來自我解嘲:我當官當了三十年,什么世面沒見過?有多少官職我沒當過?到今天才有機會當西川草市市場管委會主任,真不容易,榮幸之至啊。柳節(jié)度使這番話自然使所有聽到過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孫光憲作為前蜀政權的宰相,自然并不提倡東、西兩川人的互相輕薄,最高長官畢竟愿以穩(wěn)定和睦為旨歸,結語“故世言”一語暗含著對所有輕薄的東西兩川人的微諷,當然也可能包括柳仲郢。
有趣的是,過了不久,柳仲郢的兒子柳玭隨唐僖宗逃亡到成都時,記載了當時成都書業(yè)繁榮的盛況:“中和三年癸卯夏(883年),鑾輿在蜀之三年,余為中書舍人。旬休,閱書于重城之東南,其書多陰陽、雜記、占夢、相宅、九宮、五緯之流,又有字書、小學,率雕版印紙浸染,不可盡曉”(《柳氏家訓序》)。作為藏書家的柳玭,到了中國刻書業(yè)發(fā)源地之一的成都,盡管是在末世陪同皇帝倉皇出逃異地,到今天成都學道街一帶尋書,也是一種慰籍。所以筆之于書,于自己家訓里隆重記載,意在教導自己的后代,哪怕是非常時期也不能廢書不觀,正所謂詩書繼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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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所謂成渝之爭,實在只是個近代命題,因為今天的重慶不少時間未能成為四川東西兩地西部治所的所在地,或者說不少時間受制于成都或他地。但任何爭論都有它的歷史和來龍去脈,今據(jù)蒲孝榮先生所著之《四川政區(qū)沿革與治地今釋》(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把成渝兩地作為中心——包括各種偏安一隅的割據(jù)政權的暫時治所——來個簡單的比較,不為無益。自然,治所的選擇是政府行政命令和規(guī)劃的一部分,但也是政府通盤考慮和決策的結果。
秦朝擁有天下后,將其分治為36郡,巴、蜀是其中的二郡。蜀郡治所成都;巴郡治所江州縣(今重慶)。西漢承秦制,依舊設郡,但在郡之上設刺史部,四川有益州刺史部,為全國十三刺史部之一,下轄巴、蜀等八郡。州治及蜀郡治所于成都,巴郡治所仍江州縣。東漢仍舊貫,益州下巴、蜀等十郡以及一個屬國(屬國與郡等,管理內遷之少數(shù)民族,與縣相同等級的“道”也是管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巴蜀二郡治所不變。三國蜀漢仍設益州,有巴、蜀等郡十六。州及郡治,均不變,蜀漢據(jù)蜀49年,統(tǒng)治42年,都成都。西晉益州領八郡,蜀郡及州治不變,巴郡則屬梁州,州治漢中,郡治仍舊系江州縣。成漢時蜀仍屬益州,州及郡治不變,成漢政權都成都43年,巴郡屬荊州,郡治因戰(zhàn)亂不穩(wěn)定,有一段時間治江州縣。東晉除巴郡改屬梁州外,巴蜀二郡未有變化。劉宋仍由東晉舊制,南齊除巴郡屬巴州(治所奉節(jié))外,蜀郡及益州不變,梁益州及蜀郡不變,巴郡屬楚州。蜀郡及益州仍不變,巴郡屬改梁代置巴州,北周益州及蜀郡不變,巴郡復屬楚州。
到了隋朝,蜀郡及益州不變,巴郡復改楚州置,后改為渝州,此乃渝州得名的開始。唐代有四變,主要的是劍南道東、西川,西川及成都府治所成都,東川治所梓州(三臺),渝州屬東川,州治巴縣。前后蜀時間,成都為前后蜀國都,渝州仍置,州治巴縣。宋代分為成都、梓州、利州、夔州四路,成都府路路治、府治均為成都,渝州屬夔州路,路治奉節(jié)。除了將恭州升為重慶府,府治重慶,一仍北宋。元朝設四川中書行省,包括成都、重慶等府,省治成都,四川省的稱呼自此始。其中明玉珍大夏國都巴縣十年。明設四川布政司,司治成都,包括成都、重慶等。清朝四川省設五道,成都屬綿龍茂道,治所成都,重慶屬川東道,治所巴縣。1914年前設五道及一個特別區(qū),成都屬西川道,治所成都,重慶為東川道,治所巴縣。成都1921年建市,并于1928年定為四川省會;重慶1929年建市,1937年10月30日國民政府決定遷都重慶,1939年5月5日升重慶為國民政府行政院直轄市,次年定為陪都,6年后國民政府還都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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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觀上述歷史,成都、重慶可算巴蜀大地上開發(fā)得較早且得風氣之先的城市,但成渝兩地的發(fā)展并不是完全對等均衡的。在近現(xiàn)代以前,重慶輸成都遠勝,這是不爭的事實。且不說秦漢迄今,成都的城址、名字及治所(省、府、郡等)均沒有更徙,使得成都城市的發(fā)展,特別是文化的底蘊,是重慶不能比擬的。漢賦四大家,四川有司馬相如、揚雄、王褒三家,前二位都屬成都。漢代,成都僅次于洛陽;唐代“揚一益二”,是中國最早的刻書發(fā)源地;宋代,第一張交子誕生于成都,且成都、眉山為當時三大刻書中心,形成了影響極大的蜀學;由于元末抵抗蒙古的戰(zhàn)爭,大批名門望族東遷江浙,成都在各方面開始萎頓。特別張獻忠屠蜀給成都及四川帶來了毀滅性的影響,從清順治到咸豐220年間,文化衰敗無振,“由譚正璧編的《中國文學家大辭典》中搜集清代作家1500余人,而四川籍作家只有22人,占1.5%;蔡冠洛編著的《清代七百名人傳》中,入傳的四川名人只有18人,占2.5%;清人張應昌編選《清詩鐸》一書,從清初迄同治收詩910人,四川入選者只有10人,占1.1%;清代經學極盛,阮元、王先謙《皇清經解》正續(xù)編,搜集清初至嘉慶末幾一百八十年間的經學著作,共收錄398部書,作者185人,一個四川人也沒有?!保ɡ畛睹髑灏褪裎幕摳濉罚┛梢韵胍娝拇ㄎ幕氖彽膽K狀,此前文風很盛的成都豈能幸免?
直到晚清張之洞主政四川、王闿運執(zhí)掌尊經書院、新學興辦以來,巴蜀文化才得到了真正的勃興,尊經書院和新學堂里誕生了一大批近現(xiàn)代的著名學者、作家如廖平、吳虞、張森楷、楊銳、劉光第、蒙文通、李劼人、郭沫若、巴金、周太玄等。其中史學家張森楷先生便是重慶的佼佼者,今得暇抽讀《張森楷史學遺著輯略》(唐唯目編),彌增敬重之情。不過,有一點不可忽略的是,與近現(xiàn)代以前相比,重慶或許由于基礎相對較薄,在不少方面發(fā)展速度趕上甚至超過了成都。且不說抗戰(zhàn)后重慶成為陪都后的迅猛發(fā)展,成都遠為不及,單舉宋育仁在十九世紀最后兩年的選擇,便可看到一些重慶得風氣之先的端倪。1897年11月宋育仁于重慶創(chuàng)辦了四川第一家近代報刊《渝報》,半年后的一八九八年才于成都“蜀學會”創(chuàng)辦了成都第一家近代報刊《蜀學報》。數(shù)年后,1903年5月,重慶巴縣革命志士鄒容的《革命軍》于上海書局刊印。
即便是百年后的今天,從文化上看,重慶依舊無法跟成都比,因為重慶一直是座以工商業(yè)為主的城市(可參看游時敏先生所著《四川近代貿易史料》等書)。從1891年重慶開埠起,它一直扮演著水碼頭的角色,成為貨物集散地和工商業(yè)活動中心,能出現(xiàn)像盧作孚先生這樣的大實業(yè)家,卻沒出現(xiàn)過像李劼人這樣偉大的小說家和出色的鄉(xiāng)邦文獻研究專家。(非常幸運,前不久我曾重值搜得盧手下職員兩冊六十年前的日記本,記錄非常完整而詳細,對了解彼時的重慶及民生輪船公司在抗戰(zhàn)中的貢獻,均至為有用)一九四九年政權易鼎后,重慶成為四川的重工業(yè)基地。一九五四年成為四川省轄市后,在財政和其它政策諸方面受到制約,發(fā)展的腳步放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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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人歷來是拿大的,視四川所有外地人為土包子。但一九四九年易鼎后,成都人改變了很多。因為新政權重新洗牌,拿個大鏟將傳統(tǒng)的鍋里面所有東西,來個天翻地覆,不少社會精英都非本土人士。
成都的缺點,我已在諸多文章中,大加批判,不想在此重復。這里主要來指陳一下重慶,因為我這人素不怕任何所謂的挑釁。他日有暇,說不定我會專門寫一本《重慶批判》亦未可知。一些重慶人聽不進不同意見,夜郎自大。可怪的是,重慶的傳媒基本上不發(fā)自我批評的文章,何況外地的批評?幾年前我曾應重慶媒體之約,撰文批評這一點,可惜最終因怕激起反對而未用,這在成都是不可想象的。我對成都的批評到痛罵的地步,但像我這樣常以罵成都負面因素為樂的人,成都傳媒幾乎從未拒絕過。
更為不堪的是,我對成渝兩地以及四川各地的鄉(xiāng)邦文獻均有搜羅,而且所得不少。與成都相比,重慶人對重慶的研究幾乎是一堆粗放的資料,翻一翻孟廣涵主編之《重慶地方史論著目錄》,就可知我所言不虛。只有彭伯通先生著的《古城重慶》、編的《重慶題詠錄》(他箋注的《滄白先生論詩絕句百首箋》也是整理重慶人物著作比較好的)是少有的用心之作。再如關于重慶作為陪都八年的歷史,至今似乎只有《陪都文化論》、《國民政府重慶陪都史》一類大而無當?shù)臅?,不僅資料不全,且無甚見地,更不用說能弄出出色的個案研究。放著好端端的東西研究不出貨來,這說明重慶作為水碼頭,雖有商業(yè)上的冒險精神和闖勁,但在文化修習上卻是淺嘗輒止浮表不堪的。一座沒有文化底蘊的城市,要想成為真正有競爭力的現(xiàn)代都市,在我看來是困難的。
成渝兩地各自的優(yōu)長及缺陷都不少。各自須盡展其才,使巴蜀在分而治之以后,來一個兄弟和好的共同繁榮。則祖先有靈,亦當含笑,為我們浮一大白。正所謂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