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全家?!本嘟褚延?8年的歷史了。它是一張“假彩色”照片,拍好后,就被擺放在家里大相框中的顯要位置。
當時,隆鼻深目的父親比現(xiàn)在的我還要年輕幾歲,身著西裝,打著領帶,梳著奶油大包頭,雖然腳上常穿的“五香豆”型皮鞋被換成了解放鞋,但年輕時風流倜儻的相貌依然未改。那個抓“小雞雞”的男孩兒就是我,身邊抱汽球的是我的哥哥。
幼年時,父親對我很慈愛,也很有趣:他帶著我像解剖學家一樣蹲在馬路邊用樹枝撥弄蛇;在寒風凜冽的冬夜,不顧母親的嘮叨和反對,用棉襖將我們兄弟倆裹好,一起去看露天電影;每月他都買小人書給我們,冬夜里我們依偎在他身邊,把兩雙冰涼的小腳貼在他暖和的大腿上,聽他娓娓地講故事。我曾經(jīng)聽到父親向別人自夸,說自己“香煙不抽,老酒不喝,姘頭不軋”,的確,他是一個非常顧家的好男人。父親的手很巧,會補鍋、補桶,會搭閣樓,還燒得一手好菜。
但是,自從我們兄弟二人上學后,這個慈父就突然間變成了一個不講道理、信奉棍棒教育的“高爾基外公”。他的一句“讀不好書就打”貫穿了我們學習生涯的始終。記得那時,父親見我長得瘦小,便從灶間里抽出一根細劈柴,硬押著我去對面的小學校練習單杠。
而母親一生都有做不完的家務,嘮不完的叨叨。她常站在水池邊洗著大桶大桶的衣服,命令我在一邊站著打扇子、趕蚊子。記憶中,對她最溫情的印象就是,我幼年時發(fā)高燒,她一大清早就急匆匆地抱著沉甸甸的我到幾公里以外的廠醫(yī)務室看病,我的胳膊一直緊緊地貼著她溫暖的乳房。每當想起這一幕,我就會想起秦兆陽的一句詩:“最應記住的卻最容易忘記,誰能記得母乳的甜美滋味!”
兒時,我和哥哥經(jīng)常一起去釣魚,一起躺在閣樓上偷看閑書。而今,我們都已是40歲上下的人了,正處在人生中弦繃得最緊的年齡。雖說父母對我們兩家都生了個小丫頭,沒有孫子接續(xù)香火感到有些遺憾,但他們還是對孫女非常疼愛和寬容,不再像對我們那樣嚴厲苛求。
手執(zhí)照片,回首過去,我不免感慨萬端:我能留住的只是永不褪色的記憶,卻留不住歲月永不停歇的腳步?,F(xiàn)在,照片中父母青春已不在,腰彎了、背駝了、發(fā)也白了。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全家人平平安安,老父母長長久久!
責編/吳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