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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

        2007-01-01 00:00:00金仁順
        文學港 2007年5期

        這次他們是去一個風景秀美的小城市。三年前,黎亞非第一次跟周祥生出門,就是去這個地方。

        出門之前她還有些忐忑,周祥生為什么找她去呢?科里的醫(yī)生有二十幾個呢,男醫(yī)生尤其多,他跟她孤男寡女的,這么一路走下來,算怎么回事兒?黎亞非猶猶豫豫地收拾好東西趕到會合地點時,才發(fā)現(xiàn)周祥生的助手不只她一個,還有麻醉師吳強。

        吳強開車,手腳不閑,嘴也不閑,黎亞非這一路上聽到的信息,比她在院里呆三年聽到的還多。原來,科里大部分的醫(yī)生都跟周祥生出去過,她算是最后一撥兒。而且不光是周祥生,其他三四位主任醫(yī)生也經(jīng)常在周末帶著主治醫(yī)生們出去。

        “您的名氣大,來的病人多,”吳強對周祥生說,“他們大樹底下好乘涼?!?/p>

        黎亞非坐在后面,望著外面的風景。他們走的是一條盤山公路,左一彎右一轉(zhuǎn),山上樹木郁郁蔥蔥,樹根處沁出涼濕的氣息,正是早秋時節(jié),山色總體還是綠色的,但偶爾的,會有一棵楓樹燒著了似的閃現(xiàn)出來。

        “黎醫(yī)生沉默是金啊?!眳菑娨娎鑱喎且宦暡豢?,從后視鏡里打量她一眼,笑著說道。

        “我一向笨嘴拙舌?!崩鑱喎钦f。

        “寡言少語,”周祥生說?!笆桥俗钪匾拿赖轮??!?/p>

        “怪不得我們院里的女醫(yī)生一個比一個矜持,”吳強哈哈大笑,“這下我找到病根兒了?!?/p>

        他們到達時,病人家屬們已經(jīng)等在賓館里了,七八個人像迎接救星似的歡迎他們的到來。兩個女人殷勤地陪黎亞非進了房間,一個給她洗水果,一個替她沏茶,她們在房間里來來回回,弄得黎亞非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不知道該跟她們說什么。

        周祥生經(jīng)過黎亞非的房間,在門口站住了,兩個女人立刻熱情地招呼他進來坐坐,周祥生邀她們出來到大堂跟他談?wù)劜∪说那闆r,“讓黎醫(yī)生洗把臉,我們待會兒去醫(yī)院?!?/p>

        洗臉的時候,黎亞非想周祥生這個人,他是他們科里、乃至院里的招牌人物,身邊總是簇擁著病人、醫(yī)藥代表、好學上進的實習醫(yī)生,領(lǐng)導們架子雖然大,但對專家也總是謙讓尊重的。

        黎亞非跟周祥生一起做過幾次手術(shù),他平時話不多,不大正眼看人,可一進了手術(shù)室,就像演員化好妝上了舞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他跟沒有全麻的病人開玩笑,跟醫(yī)生們聊正在上映的電影或者正播的電視劇,讓護士放流行歌曲。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黎亞非很難相信一個人能把手術(shù)做得那么精彩,同時又能兼顧到手術(shù)室里那么多的細節(jié)。

        那個小城市中心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跟他們院里的沒法兒比,但也能將就著用??赐晔中g(shù)室,安排好第二天作手術(shù)的相關(guān)事宜,他們出去吃飯,飯桌上,盤子大得嚇人,點的菜太多,后上來的盤子撂到了先上的盤子上面。

        吃完飯,一個家屬用問詢的目光看看三位醫(yī)生,在黎亞非身上略微遲疑了一下,望著周祥生問,“我們?nèi)ドD沁€是KTV?”

        “我們回酒店休息,”周祥生說,“早睡早起?!?/p>

        第二天他們做了兩個手術(shù),上午一個下午一個?;貋頃r,還是吳強開車,一直把黎亞非送到樓下,她跟他們道別,準備下車,周祥生轉(zhuǎn)身把一個信封遞給她,“這個別忘了拿。”

        她把信封接過來,人在地面上剛站穩(wěn),車就開走了。

        黎亞非上樓放下行李,看著手里的信封,她知道里面是錢,但里面的數(shù)目是她想象中的兩倍。

        只要周祥生的時間能調(diào)配開,請他做手術(shù)的人多的是。起初的半年,周祥生偶爾帶黎亞非出去,但慢慢地,她變成了他的固定搭檔。吳強經(jīng)常跟他們一起,但也有一些時候,病人從費用角度考慮,更愿意請當?shù)蒯t(yī)院的麻醉師。那時候,周祥生就得自己開車。

        一年四季,他們以自己居住的城市為中心,輻射到周圍七八個中等城市,以及五六個醫(yī)療設(shè)備說得過去的縣級市。周五下午出門,開車幾個小時,到達某個地方,晚上休息,周六做一天手術(shù),如果病人多,周日再做一上午。

        為了減輕周祥生的壓力,黎亞非到駕校找了一個陪練,每天抽出一個小時練車。有一個周末,他們做了三個手術(shù),第二天上午又做了兩個,下午三點鐘才吃上飯,周祥生好像連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了,病人家屬還在不停地提問。黎亞非替他回答了一些問題,但那些病人家屬在對她抱以微笑后,會拿同樣的話題再問一遍周祥生。

        吃完飯,出來上車時,她跟周祥生說,“我來開吧,你在車上睡一會兒?!?/p>

        周祥生愣了愣,但什么也沒問,就把車鑰匙給了她。

        黎亞非戴上墨鏡,放了一張蔡琴的碟片。

        周祥生笑著打量她。

        “這樣我會覺得自己是個老司機?!彼f。

        有很長的一段路,筆直筆直,從鹽堿地中間像刀痕一樣劃過去,路兩邊是發(fā)白的土地,植被像癬塊分布其上,有一棵樹孤零零地站在遠處,那么絕對,讓人想起“大漠孤煙直”這樣的詩句。

        周祥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蜷在外衣下面,發(fā)出低低的鼾聲。

        黎亞非很喜歡這種度過周末的方式,不光因為那些收入———她把那些錢單獨存到一張卡里,偶爾在提款機上看到數(shù)目,總會讓她感到驚異———更令她高興的是,她擁有如此冠冕堂皇的不在家的理由。

        周末她老公總往外跑,舉行讀者會,約重點作者見面談選題,要么就是跟編輯部同事吃飯、喝茶,跟朋友或者同學打球、游泳,忙得不亦樂乎。她留在家里洗洗涮涮,累了,就給自己煮杯咖啡,去她老公那幾千部碟片里頭翻翻,碰上有興趣的,就放進影碟機里看一會兒。

        她不喜歡看青春片,也不喜歡純粹的喜劇或者悲劇,她喜歡的是一些跟生活貼得很近的故事片,她發(fā)現(xiàn),電影里那些跟她年齡相仿的女人們,面對的問題跟實際生活中她們面對的問題差不多少———

        丈夫有外遇了,或者自己有外遇了;不再相信愛情,或者開始相信愛情。

        她審視著自己的生活,沒有什么不好,也體會不出有什么好;有時候,她覺得有必要改變改變,更多時候,又覺得應(yīng)該以不變應(yīng)萬變。

        黎亞非喜歡在路上。春天,草色鋪展在遠處,像一塊水彩,嫩生生的,毛葺葺的,她的心都跟著變軟了。草色略微變深的時候,樹葉像小蟲子似的,從樹枝里面鉆出來,有一次,陷進座位里長久無言的周祥生,忽然指著街邊的樹,問她,“那算不算是萌動?”

        她放緩了車速,往樹上打量,那些小葉片,宛若嬰兒半握的手,顫顫巍巍地,好奇地伸向寒意尚存的空氣中。

        “算是吧?!彼f。想到他這樣的年紀,這樣的身份,卻為幾片葉子如此字斟句酌,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話我?”他看她一眼。

        “沒有?!彼檬帜ù浇牵噲D抹去那些笑紋。

        “年輕的時候,我是一名詩歌愛好者。我為詩歌失眠的夜晚比其他所有的事情加起來還要多。”他坐起來,把椅背調(diào)到正常的位置上,“但現(xiàn)在每天和我打交道的,是一些生了腫瘤的膀胱?!?/p>

        周祥生傷感的語氣讓黎亞非吃驚。他在病人面前,是專家,是權(quán)威,是威信與威嚴并重的神,黎亞非看著他應(yīng)對那些飽受死亡威脅的病人,以及過度焦慮的病人家屬時,會不自覺地融入到他們中間去,仰視著周祥生,信任他、依賴他,把自己不愿承擔、或者承擔不了的包袱,搭到他的身上去。

        她一直以為他對自己的工作是無比自豪的,有幽默感的,手術(shù)的時候,他曾讓她用一句成語概括他們的工作。她被問懵了,完全沒有方向。

        “這么簡單都答不上來,”他一邊把摘除下來的腫瘤扔進盤子里,一邊悠然說道,“探囊取物啊?!?/p>

        “我一向沒有幽默感。”她說。

        周祥生看了她一眼,發(fā)現(xiàn)她并不是在賭氣耍性子,而是非常真誠地為自己的乏味道歉。

        黎亞非是一個文靜、優(yōu)雅的女人,她身上幾乎沒有缺點。但也因此,她在男人眼里,也缺少了必要的性感?!按罄硎廊恕?,男醫(yī)生們私下里這么叫她。周祥生不知道她是天生如此呢,還是情感上面遭遇過什么挫折。

        在她之前,周祥生帶科里另外幾位女醫(yī)生出去過。只要是跟他獨處,或者幾分鐘或者幾小時,她們總會把話題轉(zhuǎn)到情感生活方面,其中一些事情在他看來屬于絕對隱私類,但她們照樣坦然道來。

        黎亞非是女人中間的另類。她第一次跟他出門時,坐在車后座上,如果不是吳強問話,她幾乎變成了隱身人。她不用嘴說話,也不用眼睛,或者肢體說話。她的沉默是百分之百的。他不無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她的工作態(tài)度也是百分之百的,沒有一點兒矯情、挑剔、抱怨,工作就是工作。在報酬方面———他一向出手大方———他猜她不會嫌少,但她也從未像其他人那樣,因為滿足,而直接、或者委婉地向他表達感激之情,以及對繼續(xù)合作的期待。

        周祥生對這種單純關(guān)系有種久違的親近感,當然也有那么一些時候,他注意到她身上的女性特質(zhì),溫情、嫻靜,穩(wěn)重,她能在很長時間里保持著同一個動作,注視久了,他覺得她像油畫人物。

        有一次周祥生帶著黎亞非出去,手術(shù)結(jié)束后吃晚飯時,東道主跟他們提起一個小鎮(zhèn),說小鎮(zhèn)有一個小店,火極了,他賣關(guān)子沒說火的原因是什么,但饞涎欲滴地強調(diào)了好幾遍那店里的東西,“逆風香百里啊?!?/p>

        他們回程的時候,決定繞個彎路去那個小店吃頓飯。地方很好找,小鎮(zhèn)里的人沒有不知道“山珍一鍋”的。店面不大不小,門口的車擠得滿滿當當?shù)?,沿街排出去,像一溜麻將牌。店里的桌子都是灶臺式的,水泥磨的臺面,中間盤著一個水盆大小的鐵鍋,里面燉著雜七雜八的東西,菜品只有一樣,在后面大鐵鍋里燉到八成熟,就餐的客人只須點出是幾個人的份量,就有服務(wù)員替他們把東西放到桌上的小鐵鍋里,邊燉邊吃。

        東西確實香極了,而且不油膩,黎亞非懷疑店主往里放了特殊的香料,或者大煙葫蘆什么的,他們快吃完的時候,忽啦啦涌進來一群人,高聲大嗓地說話,把幾張預(yù)留的空桌子填得滿滿的,有個紅臉膛賣弄自己是熟客,跟朋友講菜里的成份:蘑菇、板栗、黃花菜、桔梗、土豆、辣椒都是配料,最要緊的是,蛇、野豬、獾子、山雞、麻雀、蛤蟆———

        他們回到車上繼續(xù)往回走,每隔二十分鐘,黎亞非就要下車吐一次,胃液、膽汁都吐了出來,吐完后黎亞非用礦泉水拼命地漱口。

        “你的胃早就吐空了,”快到高速公路入口時周祥生說,“你還想再吐的話,已經(jīng)不是因為你自己,而是我胃里的東西讓你覺得惡心了?!?/p>

        “不是的,”黎亞非讓他說得不好意思了?!拔依嫌X得自己的胃里有個動物園,不時地就有個什么東西要跳起來。”

        在高速公路入口處,周祥生順著岔路把車開進樹林中間,陽光斑駁地從樹梢間漏到地上,圓圈套著圓圈,光斑疊著光斑,空氣又涼又濕,黎亞非覺得肌膚像剛做完面膜,開了差不多十分鐘,在樹林深處,出現(xiàn)了一棟古堡樣兒的建筑,四周的庭院被鐵柵欄圍著,庭院里面有噴泉和漢白玉雕像,周祥生對兩個保安出示了一張會員證后,被放了進去。

        酒店里面的東西色調(diào)柔和,品質(zhì)上乘,沙發(fā)顏色并不統(tǒng)一,室內(nèi)擺放了很多植物,有草有花,間隔出一個個談話空間,陽光穿過屋頂玻璃直接照射進來,咖啡的香氣則浮動著向上涌去,音樂聲不高不低,把咖啡吧置于流水中間。

        客人并不少,周祥生帶著黎亞非找了個靠窗的角落,點了兩杯咖啡,給黎亞非要了份新烤的餅干。

        “充充電吧?!彼麑λf,自己把雙腿放平,在沙發(fā)里面抻了個懶腰。

        黎亞非道了謝,扭頭看著窗外的景觀,庭院里的樹木花朵因為沒有污染,顏色分外艷麗、醒目。她轉(zhuǎn)回頭時,發(fā)現(xiàn)周祥生審視地看著她,他的眼角已經(jīng)有皺紋了,但眼睛還是黑亮黑亮的,盯著人時,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勁頭。

        黎亞非的心撲騰撲騰地跳了幾下。

        “你的話總是這么少嗎?”周祥生問。

        “你不是說,寡言少語是女人的美德嗎?”

        “但你過分了些?!敝芟樯焸渌Z氣溫柔。

        隨著黎亞非的頻繁外出,她老公鄭昊倒開始越來越多地呆在家里了。周日傍晚她回到家,十有八九,他躺在客廳沙發(fā)里讀書,見她進門,他把書扔掉,從沙發(fā)上坐起來。

        “我餓得前胸貼后背了?!编嶊徽f。

        黎亞非在最短時間內(nèi)沖完淋浴,換好衣服,跟鄭昊出去吃飯。

        鄭昊在生活中很多方面,是很有本事的,跟黎亞非單獨吃飯時,他總能找到美味、干凈又便宜的小店,小小的門臉兒,熱情的老板娘,滿臉笑容的服務(wù)員,當著黎亞非的面,鄭昊跟她們開曖昧的玩笑,把她們逗得面紅耳赤。

        “你不管管他?”她們說黎亞非。

        黎亞非笑笑,細嚼慢咽地吃自己的飯。

        鄭昊在哪兒都有女人緣兒,他們剛認識時,鄭昊恰巧處于一段熱烈戀情的灰燼期,黎亞非的冷靜寡言、從容不迫,宛若一泓湖水,讓他安定安寧,進而覺得這是酷味兒十足的戀情。

        “你是雪山,我是飛狐?!编嶊粚鑱喎钦f。他對她的追逐確實像一團火球,整天跟隨在她的身后。鮮花、禮物、吃飯、唱歌,他還在自己的雜志上面給她寫情書,明晃晃是她的真名實姓。

        直到結(jié)婚那天,黎亞非一直覺得愛情是一杯醇酒,讓人腳底發(fā)軟,渾身輕飄飄的。

        婚禮那天,她一大早起來,里三層外三層地把婚紗穿好,然后化妝,化妝師是從影樓里請來的,她給她打粉底的時候,黎亞非的姐姐把一個女人送進門來,笑著說,“你的好朋友來了?!?/p>

        不是什么好朋友,黎亞非甚至沒見過她。

        那個女人說她是鄭昊的前女友,她是來恭喜黎亞非的?!拔抑类嶊惶暨x女人很有眼光,但你還是比我想象得更漂亮、更優(yōu)雅,”她毫不吝惜對黎亞非的贊美,“你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新娘!”

        她很自來熟地在黎亞非的房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時停下來看看墻壁上的油畫,偶爾拿起一個小物件兒賞玩,而黎亞非自己倒被牢牢地釘在椅子里,下巴被化妝師固定在某個角度上。她拿不定主意,是坐起來跟那個女人面對面,眼睛對著眼睛,進行無聲的斗爭呢,還是就眼下這樣,以熟視無睹的方式顯示自己對她的不在乎和勝利者的自信呢。

        那個女人轉(zhuǎn)了一會兒,離開了,臨走前,她送了黎亞非一份禮物。這個禮物是一個秘密。

        “昨天鄭昊一整天都呆在我的床上,我們做了五次,算是對我們過去五年戀情的告別演出?!蹦莻€女人的手擱在黎亞非的肩頭,隨著她的話,她的手指很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從今天開始,他歸你了?!?/p>

        那女人離開后很久,黎亞非都沒動。她變成了一個樹脂模特兒,全身披掛著累累贅贅的絲綢、雪紡、蕾絲、珠串、刺繡,她僵硬的肢體倒是有助于化妝工作的順利進行。

        鄭昊來接新娘的時候,在大門外被黎亞非的姐姐以及朋友們提的難題絆住了,他好言好語,笑臉相迎,還給每個人發(fā)了紅包,才得以進入黎亞非的房間。進門后,他從額頭上抹出一手汗水給新娘看。

        “你昨天一整天在哪兒?”黎亞非問他。

        她眼看著她的話像一句咒語把鄭昊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黎亞非的目光越過鄭昊,打量著房間遠處鏡子里的自己,她打扮得像個公主,頭發(fā)挽成發(fā)髻,戴著小小的王冠,腰身收得瘦匝匝,裙擺闊闊大。這是她期待已久的一天,這是她一生最心儀的裙裳,但那個女人把一切都弄走了味兒。

        黎亞非努力忘掉那個女人,但她的惡毒就像緩釋膠囊里的藥物顆粒,隨著時間的流逝,持續(xù)地保持著毒性。而且這種毒性在他們上床時,會加倍地爆發(fā),弄得她渾身無力,手足冰冷,有一天鄭昊從她的身上一躍而起,沖進浴室,嘩嘩嘩沖完淋浴,穿好衣服到另一個房間去睡了。

        那個女人如愿以償了。黎亞非想。她應(yīng)該傷心難過、痛哭流涕、瀕臨崩潰邊緣了,結(jié)果卻是,她迎來了婚后半個月來最香濃的一次睡眠。

        盡管黎亞非和鄭昊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降到了零度以下,在外人看來,他們還是恩恩愛愛的,一個風趣幽默,一個小鳥依人。黎亞非并不是在演戲,她確實不討厭鄭昊,他身上那些曾經(jīng)讓她目眩神迷的優(yōu)點,現(xiàn)在仍然能令她欣賞。

        如果鄭昊在性上沒什么要求的話,黎亞非覺得他們這么過下去也沒什么不好的。如果沒有在古堡那個喝咖啡的下午,就算鄭昊偶爾有一些性生活上的要求,黎亞非也不會覺得把日子有多么難過。

        結(jié)婚三周年那天早晨,黎亞非送了鄭昊一臺新型數(shù)碼相機,他送了她一條尼泊爾薄羊絨披肩,他們還親了親對方的臉頰。

        吃早飯時,鄭昊說,晚上雜志社的同事,以及他的一些朋友,差不多有三十個人呢,要為他們舉行結(jié)婚三周年慶典。

        “這有什么好慶祝的?”黎亞非說,“這是我們倆的事情,跟別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們不能拒絕別人的善意和祝福啊。”鄭昊說。

        “你一個人去吧?!崩鑱喎钦f,“我下午還要去外地出診,反正我既不會喝酒,也不會應(yīng)酬?!?/p>

        “這是我們倆的結(jié)婚紀念日,你讓我一個人出席?”鄭昊的表情變嚴肅了。

        “無所謂吧,”黎亞非說,“我反正就是你的花瓶?!?/p>

        “你是我老婆?!编嶊徽f,“你是周祥生的花瓶還差不多?!?/p>

        “你把周祥生扯進來干什么?”黎亞非對鄭昊的陰陽怪氣兒有些反感。

        “是我扯進來的嗎?”鄭昊臉上笑嘻嘻,但眼睛里頭一點兒笑意也沒有,“那我們今天就打開窗子說亮話,這一年半多了,我跟他一直在玩拔河比賽,你還想讓我們再玩多久?”

        “什么拔河?什么亂七八糟———”

        “黎亞非,”鄭昊揮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都是老中醫(yī),少來這些偏方兒?!?/p>

        黎亞非不說話了,收拾東西準備上班。

        “我想不通的是,你喜歡他什么?”鄭昊在她身后追問,“他比我老,比我矮,常年擺弄膀胱,手上那股尿味兒你不覺得惡心?”

        黎亞非開車上班,腦子里盤旋著鄭昊的話,日子過不下去了,她想。

        黎亞非走進醫(yī)生辦公室時,被一大片歡呼聲包圍了,她的桌上擺著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花梗上面夾著的卡片已經(jīng)被打開了,上面是鄭昊的字跡:老婆老婆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黎亞非沒想到鄭昊有這份兒心思,雖說他擅長搞這一套,但結(jié)婚以后,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花兒。她隨即又想,這是不是鄭昊故意做給周祥生看的呢?

        周祥生確實看見花兒了,呵呵一笑,“好浪漫啊?!彼f。

        他往手術(shù)室走的時候,黎亞非追上他。

        “外地那個手術(shù),我明天一早趕過去行嗎?”黎亞非知道最恰當?shù)姆绞绞亲屩芟樯鷵Q人,但她實在不想讓別人頂替自己,她看著周祥生,“我天亮前出發(fā),保證不會耽誤的?!?/p>

        “你也不用太著急,”周祥生沉吟了一會兒,說,“我跟吳強先走。我把手術(shù)時間改到下午,你明天中午之前到就行?!?/p>

        中午休息時,黎亞非去了商場,很長時間了,她既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為自己買新衣服。

        下午,鄭昊見到她打扮一新地出現(xiàn)在辦公室,笑容滿面地迎上來,給了她一個熱烈的擁抱,引起了同事們的尖叫。晚上吃飯時,鄭昊把所有別人敬黎亞非的酒也搶過來,拍著胸脯跟人家講,“肝好,酒量就好,身體倍兒棒,喝啥啥香。您瞅準了———”他一仰臉,把酒倒進嘴里。

        大家都叫好。

        鄭昊喝醉了,一見有人上廁所,他就沖人大聲喊,“怎么了?膀胱有問題?別上廁所,找黎亞非。黎亞非是解決膀胱問題的專家?!?/p>

        黎亞非笑笑。

        “真的真的真的,”鄭昊認準了這個玩笑,逮誰跟誰開玩笑,說,“黎亞非真是膀胱專家,哎,老婆,你過來給他講講。”

        黎亞非漸漸意識到,他們早晨在餐桌邊兒的爭吵并沒有結(jié)束,膀胱、尿,都是周祥生的臨時代名詞。

        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她說鄭昊,“閉嘴吧,你的嘴還不如膀胱干凈呢?!?/p>

        整個晚上鬧哄哄的,偏偏在黎亞非說話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短暫的、真空般的安靜,好在,即便在憤怒的情緒之中,口出惡言,黎亞非給人的感覺仍然是優(yōu)雅從容、慢條斯理的。

        鄭昊帶頭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還指著黎亞非給朋友們看,那意思像是說:你們看見了吧?這才是黎亞非呢。

        “你們夫妻都很幽默,一個是冷幽默,一個是熱幽默?!庇袀€女人目光跟蹤著鄭昊,笑嘻嘻地拉著黎亞非說。她的手有些濕,還有些不干凈,黎亞非試圖把手抽出去,但她把她抓得緊緊的。

        飯局結(jié)束兩個人坐上車回家,“我還不如一個膀胱?”鄭昊笑嘻嘻地問。

        黎亞非不說話。

        “我還不如一個膀胱?!”鄭昊問。

        過了一會兒,鄭昊把手機狠狠地朝車窗前面一砸,嚇了黎亞非一跳,一腳踩在剎車上,幸虧距離短,手機沒有把玻璃砸壞。

        黎亞非吃了一驚,心撲撲地亂跳了一陣。

        “———我不想吵架?!崩鑱喎钦f。

        “———我他媽的也不想?!编嶊缓鸾械臅r候,臉孔像被人從嘴唇處撕裂開了。

        黎亞非繼續(xù)往前開,兩人都不再說話,車子陷落在黑暗中間,偶爾車燈、路燈以及街邊店門口的燈光照射進來,他們的皮膚變成了金屬質(zhì)地,黎亞非覺得車就像一顆子彈,飛奔在道路上,她不知道它最終會要了誰的命。

        黎亞非把車開到樓下,鄭昊剛下車,她就把車開走了。

        黎亞非并未想好去哪里,但她清楚的是她不想跟鄭昊回家。他發(fā)脾氣的樣子與其說是讓她害怕還不如說是厭惡。最近幾個月,鄭昊越來越多的在客廳里對著電視過夜,有的時候清晨她起來上班,發(fā)現(xiàn)鄭昊還沒睡覺,她問他看什么,他說看一部美國的電視劇,《絕望的主婦》。

        他們談戀愛的時候,他拉著她一起看《欲望都市》,只看了一個碟就打住了,“這里面的女人太壞了,會把我的小白兔教壞的?!编嶊徽f。

        鄭昊追她的時候,黎亞非是受寵若驚的,這場戀愛里面她像一個拉滿的弓,緊張、飽滿、有攻擊力,天知道鄭昊哪根弦不對了,居然認準了她,“裝酷的女孩兒我見多了,但你不是,你是真酷?!彼媚欠N找到珍寶的語氣跟她說話,讓她惶恐不已,早晚有一天,鄭昊會發(fā)現(xiàn)她是個贗品。

        黎亞非在一種慣性下把車開上了高速公路,她經(jīng)過那個通往城堡咖啡館的樹林,林間岔路在墨汁般的樹陰中消失了。

        整個旅途吳強都在跟周祥生討論玫瑰和女人的關(guān)系。他們這些做醫(yī)生的男人,從來不會覺得女人是玫瑰,女人對他們而言是具體的、真實的,里里外外都清晰無比。只有黎亞非老公那種職業(yè)的男人,才會覺得女人是玫瑰,是詩,結(jié)果呢,我們這些當醫(yī)生的,能救女人的命卻不一定能得到她們的心,或者說愛,而黎亞非老公這類男人,卻能要了女人的命。

        周祥生笑了笑。他也想著那束玫瑰,漂亮的花朵,嬌艷的顏色,還有那些刺———千萬別忘了那些刺,他不無諷刺地想。

        那天在古堡喝咖啡,黎亞非像說別人的故事似的,講她結(jié)婚那天,一個女人登門送了份特殊的禮物,好幾年過去,她仍然不知道該拿這份禮物怎么辦。

        “當它是腫瘤,”他說?!罢司屯炅藛h?!?/p>

        黎亞非有些嗔怒地看著他,這種在她身上極少流露的女性動作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我真的覺得這事兒不算什么?!彼肓讼?,又說,“甚至,這是件好事兒,跟往事干杯,大醉一回,然后開始新生活。這有什么不對的?這就像人的身體,絕對清潔,絕對健康是不存在的,有對立面,有矛盾沖突,通常更能加強免疫能力?!?/p>

        黎亞非讓他說笑了。

        “醫(yī)院里有人在傳你和黎亞非的閑話呢?!背聊艘魂?,吳強又說。

        “你現(xiàn)在只帶著她出來,”吳強說,“難怪人家議論?!?/p>

        “我收到短信,上面寫著,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車去吧?!敝芟樯恿宿友?,活動了一下雙臂,說?!懊魈熘形缡中g(shù),今晚可以喝點小酒兒了。”

        “就是,好久沒放松放松了?!眳菑娬f。

        晚上是六個男人一起吃飯,都是熟人,上來就干杯,很快把酒喝到醺醺然、飄飄欲仙的狀態(tài),吃完飯,他們?nèi)ゾ频陮γ娴腒TV唱歌,醫(yī)院的辦公室主任出去轉(zhuǎn)了一會兒,笑嘻嘻地回到包房,提醒了一句,“我們今天可不是什么醫(yī)生啊,別說走嘴了。”

        話音未落,幾個女孩兒敲敲門進來,燕瘦環(huán)肥,有高有低,年紀很輕,裙子都短到大腿根兒處。

        陪周祥生的女孩子頭發(fā)又黃又彎,像個洋娃娃,皮膚在暗暗的光線里面像緞子一樣閃動,跳舞的時候,她偎進周祥生的懷里,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身體隨著音樂節(jié)拍在他身上擦來擦去,

        服務(wù)員進來送酒,門在開合之間,周祥生看見黎亞非站在包房外面的走廊里,包房里的彩光照在她臉上,閃閃爍爍的,他再定睛看時,她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周祥生追到KTV門口,看見黎亞非站在一盞路燈下,瘦伶伶的身子,腳下拖著暗影,像個折了腳的感嘆號杵在那兒。

        “你怎么來了?”他問。

        “———攪了你們的好事,是不是?”黎亞非本來想把這句話講得冷冷的,講得像刀片一樣鋒利,但鼻子堵堵的,一開口倒像在跟人賭氣、撒嬌。

        “你看你,”周祥生讓她逗笑了,“像個無知少女?!?/p>

        “如果我攪了你們的好事兒,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快回去吧,就當我沒來過。”

        “別胡說八道。”

        “誰胡說八道了?我是認真的?!?/p>

        “別胡說八道!”周祥生加重了語氣,他眼睛四周的皺紋像某種光芒,讓他的目光更深沉,“別哭了?!?/p>

        “———我哭我的,關(guān)你什么事兒?”黎亞非的眼淚又決堤似地沖出來。她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周祥生,雙手捂住了臉。

        吳強出現(xiàn)在門口,朝他們這邊看著,周祥生沖他擺擺手,吳強笑笑,轉(zhuǎn)身回去了。

        第二天手術(shù)結(jié)束后,吳強找了個借口先開車走了,周祥生跟黎亞非坐一輛車往回返。

        周祥生早就習慣了跟黎亞非在一起時不說話,但以前他們之間的沉默是寧靜從容的,這回,沉默像八爪魚,東抓西撓,讓人不安生。

        黎亞非昨天夜里痛哭失聲,但今天一早就又恢復了大理石本色,她不茍言笑,對工作認真負責,周祥生工作時倒還能全神貫注,手術(shù)完吃飯時,他失手打了個杯子,啤酒沫噴了半桌子,也弄臟了他的褲子,全桌的人都動起來,只有黎亞非端著碗,用筷子夾了飯放進嘴里,吃得那么優(yōu)雅從容,讓他頓生恨意。

        他不敢相信這個大理石女人對他動了感情,但顯然她是對他動了感情,他不敢輕慢她,像對待其他投懷送抱的女人那樣草率從事,黎亞非是個認真的、較勁的女人。

        他們開在盤山公路上,一輛豐田越野從后面超過他們,車窗開著,一些男女高聲笑唱的聲音傳到他們耳朵里時,已經(jīng)被風聲刮成絲絲縷縷的了。

        二十分鐘后他們遇上了車禍現(xiàn)場。跟豐田車相撞的捷達車有三分之一處于懸空狀態(tài),從碰撞角度上看,它沒有直接翻下公路簡直是一種力學奇跡。后座位的人被抬了出來,驚嚇過度加上頭部受傷,意識有些模糊,司機和副駕駛位置上的一對夫婦還沒拉出來。

        豐田車上四男四女,不同程度地受了傷,現(xiàn)場哭聲一片,到處是血漬。

        周祥生走到捷達旁邊摸了摸傷者,沖黎亞非搖搖頭。

        “人死了。”圍觀的人注意到他的動作。

        黎亞非也走進傷者中間,有一個女孩子腿斷了,臉比紙還蒼白,汗珠凝結(jié)在額頭上,嘴唇抖抖的,黎亞非俯下身子把耳朵湊過去才聽清她的話,“———我疼———”

        黎亞非把女孩子抱在懷里,眼淚涌上來,她輕撫著她的頭發(fā),說,“我知道,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p>

        他們聞到酒味兒,跟血的腥氣混在一起。

        他們忙活了一個小時,才等來救護車。回到自己車上時,他們身上的血腥氣充滿了車廂。天慢慢黑透了,救護車車頂上的紅藍標志燈燈光異常地醒目。

        黎亞非的眼睛哭腫了,身上的新套裝血跡斑斑,“真可憐?!彼f。

        周祥生伸手把她摟進懷里,她像個小動物,輕輕抽搐著。

        他攬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

        周祥生沒想到自己在四十五歲時又變成了一個少年。

        他在單位搜尋黎亞非的身影,她總是在人群中間,但如今她的安靜沉著不再令她隱形,而是變成一座山,或者一泓湖水,一團霧。他沉浸在自己的感覺里,也驚異于自己的感覺。

        外出時,如果吳強不在,他們會一起過夜。黎亞非總是要求他把燈全都關(guān)掉,她的身材很好,但總是試圖用衣物、被子之類的東西遮擋住自己。

        她的羞怯讓他感到好笑,“你是醫(yī)生啊?!彼f。

        “這會兒不是?!彼龔娬{(diào)。

        周祥生有許多年沒有和女人一起睡覺的經(jīng)驗了。他的老婆十年前就成了別人的老婆,他們偶爾會因為孩子的事情見個面,曾經(jīng),她的臉讓他厭惡到不能正視,但時間長了,他們變得心平氣和,甚至開開玩笑。

        “談上戀愛了?”最近一次見面時,她打量著他問。

        他不明白她打哪兒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你看上去容光煥發(fā)?!彼f?!澳銢]當上院長,那就肯定是有艷遇了?!?/p>

        “我經(jīng)常有艷遇?!彼f。

        “這次有些不一樣。”她說。

        確實有些不一樣。他以前最怕女人糾纏,但卻對跟黎亞非一起過夜有著強烈的期待,他們朝一個方向微蜷著身體,像兩把扣在一起的勺子,她的頭發(fā)軟滑如絲緞,散發(fā)著洗發(fā)水的味道,比任何催眠的藥物更有效用。

        “今天,我跟他辦完手續(xù)了?!庇幸惶煲估铮煲胨瘯r,黎亞非輕聲說道。

        他的睡意像受驚的鳥飛走了。

        黎亞非卻很快睡著了。她的身體非常松馳,像一個漿汁飽滿的果實偎在他的懷里。

        有一次他們出門,趕上了一場春雪,雪花很大,白花花地飄下來,落到地上很快就化掉。天氣是下雪天特有的溫暖,但地面上化掉的雪水又把冷涼之氣返上來,“一半是冬,一半是春?!庇腥苏f。

        “外面是冬,里面是春?!庇腥搜a充說。

        周祥生和黎亞非上午做完手術(shù),中午吃了飯開車回家,雪一直沒停,雪片似乎變得更大了,棉朵似地飄下來。在到達高速公路路口之前,有一段從兩山之間通過的二級公路,公路兩邊的田野把雪留住了,白花花的一片,在黃昏變得黯淡的光線中,車子仿佛從一望無際的奶油中間穿行。

        黎亞非突然把車停了下來。

        周祥生往外看,車燈照射處,雪花棉絮似地飄飛著。

        “怎么了?”他問她。

        “讓它們先過去?!彼f。

        周祥生往外看了看,除了雪花,看不見別的。黎亞非指了指車燈射程的邊際線處,他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路中間,一只動物支著身子,正向他們凝視著。

        “———好像是黃鼠狼?!崩鑱喎钦f。

        他們對峙著,黎亞非向黃鼠狼揮了揮手,周祥生笑了,低聲說,“它哪能看得見!”

        又過了一會兒,黃鼠狼似乎確定了他們不會突然輾軋過來,便又邁步往前走,它的后面,跟著另外四只,它們保持著相隔一米的距離,一個接一個通過公路。

        他們屏息凝神看著它們過去,又呆了十分鐘,確信不再有要通過的黃鼠狼了,黎亞非才接著往前開。

        周祥生激動不已,他興奮地轉(zhuǎn)向黎亞非,想說點兒什么,一時卻又不知如何說起。黎亞非側(cè)臉的弧線,是那么精巧優(yōu)美,他沒問什么,她卻輕聲回答了他的問題:“我也從未遇上過這樣的事情!”

        “我們結(jié)婚吧!”周祥生說。

        黎亞非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我們結(jié)婚吧?!敝芟樯终f。

        黎亞非一言不發(fā),開到高速公路路口時,她把車停到了路邊。雪這時越下越大,棉團似地罩下來,他們聽得見雪團拍打車頂?shù)呐九韭暋?/p>

        “我同意。”黎亞非說。

        婚禮定在春末。滿城的桃花都開了,黎亞非不想穿那累累贅贅的婚紗了,她定了一套日常也能穿的小禮服,淺桃色跟這個季節(jié)很相襯。

        黎亞非最后一次試衣服的時候,鄭昊來了。

        自從離婚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瘦了很多,頭發(fā)很長,胡子拉碴兒的。

        “你怎么變成這樣兒了?”黎亞非問。

        “挺好的呀,”鄭昊看一眼鏡子,“失戀藝術(shù)家嘛。”

        黎亞非把他以前送她的婚戒拿出來放在桌上,“這個還你?!?/p>

        鄭昊看著戒指,笑了笑,“不是我小氣,這個戒指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傳了好幾輩子了,帶你回家之前,我?guī)н^好幾個女孩回去,我媽都不給,見了你,我媽才拿出來。沒想到,我們還是沒緣分?!?/p>

        “她恨死我了,是不是?”

        “她恨我,”鄭昊笑笑,“搬回家時,我跟她說,是我有外遇你才跟我離婚的。從那天開始她就沒正眼看過我,也不給我做飯,要不我能這么瘦嗎?”

        黎亞非的眼淚涌出來,濕了滿臉。

        “你哭什么哭???”鄭昊笑,“我還沒哭呢?!?/p>

        黎亞非哭得更厲害了。

        “再哭把衣服弄臟了———”鄭昊說。

        黎亞非回房間把衣服脫下來,換了家常服出去,看見鄭昊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電視里播放著趙本山和宋丹丹的小品,鄭昊淚流滿面。

        黎亞非拿了盒紙巾過去,抽了幾張遞給鄭昊,他伸出手,沒拿紙巾,卻把她的手腕攥住了,黎亞非說不清楚,是他把她拉進懷里的,還是她自己主動撲進他懷里的。

        周祥生跟鄭昊一前一后進的小區(qū)。他一眼就認出了那輛車,黎亞非離婚時,房子留給自己,車子給了鄭昊。

        鄭昊和他想象得差不多少,即使他自己不當自己是藝術(shù)家,別人也會認為他是藝術(shù)家。

        周祥生沒下車,他想等鄭昊從樓下下來再上去也不遲。他沒想到,他會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來。

        依黎亞非的意思,結(jié)婚典禮是在教堂里辦的。除了周祥生和黎亞非的家人朋友,觀禮的大多數(shù)是醫(yī)院里的同事。

        他們選了城市東郊新建了沒多久的教堂。教堂三層樓高,是拜贊廷式,面朝田野,簇新簇新的。四周用鐵柵欄圍出一個院子,庭園里面的丁香樹剛剛爆出花蕾。

        教堂里面舉架很高,說話聲音一高,便有轟隆隆轟隆隆的回響。給他們主持婚禮的神父年輕得讓人起疑,頭發(fā)好像打了一整瓶的發(fā)膠,一絲絲像細鐵絲似地挺著,黑色法衣領(lǐng)口露出來的白襯衫則像兩把小刀支在他的脖子下面。

        “永恒的上帝,汝將分離之二人結(jié)合為一,并命定彼等百年偕老;汝曾賜福于以撒和利百加,并依照圣約賜福于彼等之后裔;今望賜福于汝之仆人周祥生和黎亞非,引彼走上幸福之路。”

        神父指導他們交換戒指時,周祥生把戒指掉到了地上,他彎腰四下找戒指時,座席上傳來笑聲。

        周祥生低著頭四處搜尋,還是黎亞非的爸爸揀到戒指遞給他,他舉著戒指回到黎亞非的身邊,醫(yī)院里的醫(yī)生護士們可能是覺得剛才笑得有些失禮,現(xiàn)在熱烈地鼓掌、歡呼起來。神父把目光轉(zhuǎn)向他們,示意他們安靜。

        “賜予彼等以節(jié)操與多子,使彼等兒女滿膝。賜福他們,就像賜福給以撒和利百加、約瑟、摩西和西玻拉一樣,并且使他們看到他們兒子的兒子。”

        神父合上了手里的《圣經(jīng)》,分別打量著周祥生和黎亞非,自始至終,他的臉上一點兒笑容也沒有,嚴肅地吩咐他們:

        “您吻您的妻子,您吻您的丈夫?!?/p>

        他們的嘴唇都是冰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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