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shù)氐泥l(xiāng)俗常把人分成兩類，一類是精人或人精，一類是傻人或傻逼。精就是聰明，有智慧，點子多；傻就是笨、實誠，現(xiàn)在也叫傻B。根據(jù)我們村長二大爺?shù)目捶?他是領導，看法代表了基層領導的看法，基本上是對一個人的定論)，我屬于傻B一類。根據(jù)是，我實誠、肉，心中無計謀，心理幼稚，說話直來直去的不拐彎，做事不會看人眼色。一次，縣里來人檢查高溫堆肥，一夜之間村上的麥秸垛覆蓋上河泥，成了小山一樣的肥堆。張縣長爬下“山頭”正碰上我，問曰：“小鬼，這糞堆是什么時候漚的啦?”縣長是江南人，說話時啦啦的。我實話實說：“昨天晚上。”縣長本來就對暄騰騰一腳踹一個坑的肥堆懷疑，聽我這么一說，臉上笑容消失了。二大爺村長立即給我一個巴掌：“這小子是傻尸吊一個，亂說，我們搞了半年才堆成的?！睆拇?，我被認為屬于傻B一類，被踏上一只腳，永遠不得翻身。

精人的代表是小金蛤蟆，他聰明的表現(xiàn)婦孺皆知。他一歲會唱革命歌曲，兩歲就滿口瞎話，三歲能把他大(爹)哄得團團轉。檢查高溫堆肥后，村宣傳隊表演了文藝節(jié)目，歡迎領導百忙中關心我們貧下中農(nóng)。舞臺上，小金蛤蟆能說會唱，出盡風頭。結束時他竟對著張縣長一口一個“爺爺好——首長好”!我說：“小蛤蟆精，你爺不在這里，在坑里，你喊錯了?！毙〗鸶蝮斀写蠛╊^，是個老車把式，正蹲坑里漚麻

呢，怎么轉眼變成了張縣長這樣的大官呢。我當時認為是金蛤蟆花了小眼，認錯了親爺，就提醒他一下。一個領導跑過來踢我一腳，說：“你，真是個傻B?！蔽野偎疾坏闷浣?，是我傻還是金蛤蟆傻?他連爺爺都認錯了。張縣長在臨走的時候，特別依依不舍，把金蛤蟆抱起來，在他小腮幫上親了一口。金蛤蟆長大后腮上有個酒窩，據(jù)老人說就是縣太爺一口親出來的。

近日無聊，被熟人拉去看了一場電影《天下無賊》，我一下子被片子里一個小人物傻根吸引了。用領導的話說是眼睛為之一亮，精神為之一振。迷迷糊糊的我突然打個激靈，什么原因?因為久違了傻根——這么一個實在人、傻人、老實忠厚的人。我開始聯(lián)想，從前，張縣長到我們村的時候，我多么像傻根呀，一樣的單純，可是到處碰壁。自從我下了學、進了城，環(huán)境完全變了，周圍的人也變了，我不得不適應環(huán)境，已經(jīng)不完全是當年的傻B了。類似于淮南為橘，淮北變枳吧?，F(xiàn)在，雖然還經(jīng)常被人嘲笑，說我老實得可怕，書呆子一個，傻得冒煙，心眼的確不夠數(shù)等一大堆帽子，但比那時候已進步了不少，狡猾了不少。

電影里的傻根也特別傻，他根本不信天下有賊，在車站吆喝誰是賊。結果被賊群發(fā)現(xiàn)了。他住在一個干凈的地方，人們善良，講信用。他隨人修廟行善，工地上能與狼做親密朋友。他滿眼都是美好的事物，在火車上一路救火，給那個男人錢讓他給女人看病，給病人獻愛心等。這些本來應該是人的舉動，而今卻讓全車人迷茫了，現(xiàn)在誰還做好事呀!非典時期國難當頭，全國23萬千萬富翁(婆)只有一個人捐錢(網(wǎng)上說)。由于找不到“好人”，我們的宣傳機器把能正常上班的公務員，沒有出車禍的司機，沒有收紅包的醫(yī)生，不打罵學生的老師，不受賄的干部都當成了楷模宣傳。所以當傻根出現(xiàn)后，都罵他缺心眼。

我小時候受過刺激，好胡想，想的也許不對。如今每年3月5日是雷鋒日，要是現(xiàn)在，肯定有不少人說雷鋒也是傻B一個。毛主席英明早早給他下了定語，還號召全國人民向他學習。冤枉的是我呀，破村長給我的定論，一直沒有人來平反昭雪。我傻乎乎去上小學，上中學，陰差陽錯入大學，僥幸進了城，成了一名傻乎乎的機關工作人員。這時候的我老是好想一個古老的問題，一個比較深刻的問題：一個人精與傻是不是天生的，還是后天造成的。人分幾種：一種人，誠實，心眼好，或者說是心太軟。而另一種人天生的陰毒、花言巧語，口是心非，這種人吃奶時候都得把娘的乳頭咬破才快樂，說話張口都是流言飛語，做事完全損人利己，手段下流卑鄙。大概還有第三種人，一生搖擺不定，一會兒精一會兒傻的。人這么復雜，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起孟子說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按老人家這么胡侃，人生下來都是好的、善的，“習”是后來學的，養(yǎng)成的啦。因此，我們的孔孟之道要求“修身”。而荀子則說“人之初，性本惡”。按他老人家這么說，人天生都是自私的，要干壞事的，后天教育不能起主導作用，只有加強法制了，以法治國了。我則不去考慮這些對錯，我想應該從更加科學的角度考慮，從基因遺傳的角度來看。我們就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現(xiàn)象，許多人做的事情與身上潛在的基因組合有關，像雷鋒的基因是奉獻組合，所以他就好做好事，而小蛤蟆這小子基因是假話組合，所以他說假話不臉紅。

最近有篇文章，把我的這個想法給顛覆了。就是一位外國科學家發(fā)表的一篇短文，文章說：他們長期觀察與長期研究，已確定人與老鼠的基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相似，也就是說人與老鼠可能是一個祖先。我的媽呀，晴天霹靂，嚇死個活人也。我們堂堂人類，神圣不可比，比什么都高尚，跟誰親不好，卻跟老鼠親?老鼠是什么東西，瞧這幾個詞，什么“賊眉鼠眼”、“鼠目寸光”、“過街老鼠”、“抱頭鼠躥”……都是罵老鼠的，我們瞧不起它，仇視它，罵了它們幾千年，竟不知道罵的是咱最親的同源生命。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們?nèi)伺c鼠都是親戚，至少是個表兄弟吧。

我要問，既然我們與老鼠有這么多相同基因，為啥變異成了兩種迥然不同的生命體?沒有人回答。我只能這樣思考：是因為當年我們的祖先，選擇了不同的人生目標，導致了徹底分化。其中一部分祖先去干好事、積德，身上的好基因逐漸遺傳下來，有了類人猿，最后成了人。而另一部分專門干壞事，逐漸就變成了鼠。當然，現(xiàn)在人類中也有老鼠一樣的人，如“詩經(jīng)”上唱的“碩鼠”，指那些貪官污吏，也有一部分小人，賊眉鼠眼的，我們叫他“鼠輩”。

話又回到我的少年時代了，誰都沒有想到二大爺村長的兒子，我喊二表叔的黃豆子，一天被他大吆喝上了我家的門。鐵梅說，我家的表叔數(shù)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黃豆子表叔登門一定也有大事。我大也是一個老實農(nóng)民，看到我二大爺上門，一激動把家里唯一下蛋的母雞九斤黃給殺了，后來導致我家一個月沒有吃上食鹽。我哭著拔九斤黃的羽毛，聽見二大娘向我娘訴說家史。大意是她的豆子我的表叔原來是一個傻B，從來不會花言巧語，做事直來直去，更不會取悅女人，已經(jīng)到了找不到對象的地步。一個月前，家人好不容易托人給豆子介紹了一個黃花閨女，兩人一塊趕集買定親衣服。女的問道：“你拿多少錢?”答：“二百五?！迸膯枺骸澳慵彝Ω坏?”答曰：“都是大借的?！迸囊凰κ郑R聲傻尸[HT6”]吊走了人。二大娘說，她的豆子事實上說的都是實話，這就叫傻B。二大娘說時還瞄了我一眼，意思是我也是一個。我娘很納悶，說不對呀，我兒實誠是因為我倆都實誠，二嫂子你生個實誠人就不對嘛，因為村長與你兩口子都是人精。黃豆子表叔也蹲著幫我擇雞毛，他眼光清澈，好像沒有一點雜念，非常喜歡幫助人，常把錢拿給別人花，卻成了一個遠近聞名的傻B，女的都不愿意嫁他。后來的故事發(fā)展更慘了，那個女子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街上的流氓老王，老王說他大爺是張縣長(其實是屠戶)，可以給女的找工作，吃商品糧，一句話就把那個女的哄走了。當二大娘去找人時，那女的已睡在了老王的狗窩里，還懷了崽。二大爺來是請我娘再做媒的。他們走后，我娘嘆息說，現(xiàn)在人真可怕，是非標準全顛倒了。這是怎么啦?等我讀了大學，讀了“美學”后才能回答母親的困惑。答案是，人都有審美觀，審美形成受時代文化的影響。過去人把誠實守信當成美，現(xiàn)在卻把誠實當成了丑。

傻根在火車上遇到了兩群賊，而且受到了其中兩個大賊的保護，男賊因為保護他而犧牲，成了英雄。故事雖然不可信，但讓人感到欣慰。有人說是因為傻根積了德，受到了保佑，這話也不無道理?？茖W觀察，人干一件好事，就要高興一次，對身體非常好。清水一樣的傻根有凈化靈魂的作用，那個女賊首先被凈化了，是因感動而被凈化的。女賊懷孕了，她想通過保護傻根而積德，讓肚里的小東西生下來成個好人，過上好日子，平平安安的。其實，這也可以用基因遺傳理解，就像上文講的人與鼠一樣，賊就是一種老鼠，賊希望自己多遺傳好的基因，讓孩子成一個好人，改變老鼠基因。

前天回農(nóng)村老家遇到了金蛤蟆爹，老人身體還好。他非常不安地告訴我，金蛤蟆去城里要飯了。昨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中年的金蛤蟆，他真的在要飯，他竟然連要飯都還說瞎話。他編了一個故事，說自己親爹被汽車軋死了，司機跑了，沒有錢收尸，所以要錢來了。他一邊流著淚一邊講給路過的人聽。

鳥兒問答

一閑下來，我常會思考一些傷腦筋的問題，比如，最近工作閑了點，我開始想，在人的成長中，后天學習與先天遺傳起的作用誰占的比例大，到底是誰決定誰。我這個壞習慣到底是遺傳的，還是跟人家學的?我講不清。因為我至今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父親或母親有這個毛病。父親是個老式農(nóng)民，他年輕時在農(nóng)村當農(nóng)夫，做各種臟累農(nóng)活，中年后趕上一撥進城打工流，在我弟弟的邀請下進了城。在城里待了幾年，一直不適應，又回到農(nóng)村當起農(nóng)民?，F(xiàn)在我父親成了一個經(jīng)常進城的農(nóng)民。其實在我小的時候，就沒見父親閑過，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像我一樣的童年，因為我認識他時他已是成年人了，天天看他扛著農(nóng)具下地，至今在他身上殘留著一種動作，天明不洗臉就找農(nóng)具，拎個鏟子背個筐準備去拾糞?！扒f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當年鋪天蓋地的標語口號，只有這么一句他牢記了。拾糞漚肥，完全融化到他的腦子里了。后來他到我弟弟的公司當守門員，天一明還迷糊著，到處找糞箕子，經(jīng)常是想了半天才鬧明白自己身在城市。

“勞動光榮”。這是父親經(jīng)常與母親說的話，父親一生身體力行這句話，自覺很光榮。我小時就不像父親，我的特點是異想天開，是一個十足的幻想型兒童。直到現(xiàn)在，我還經(jīng)常回憶看到過的一幅掛圖，圖上有一個小孩托著下巴，露著白白的屁股想什么問題，他的四周是火箭升天、原子彈爆炸、航天飛機運行于星空，這幅圖畫名字叫《走向未來》。我敢肯定我從小沒有這么想過，我只想過年過節(jié)，走親戚串朋友，能混上好吃的。我有個姨夫當中學教師，常買蘋果與油條來我家，我托著下巴想的是他。我還想過，鄰居家的棗，鄰村的西瓜是否熟了等。真沒有出息!怎么不去想衛(wèi)星、火箭與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我不知道。當我聽到勞動光榮這句話時，我才想過一次哲學問題。當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父親這么晚才回到家，他被村頭老槐樹上的小喇叭通知到一個叫公社的地方開了個民兵大會(父親的官職是一個小排長)，回來的路上轉到麥茬地里，幫助群眾干了幾個小時的活。他回來驚飛了槐樹上的鳥鵲。娘也從另一個方向勞作回來了。那時大人天天加夜班，晝夜不息，父親身體不好，常鬧胃病，臉色焦黃，他拼命干活的樣子讓我想到村里一匹疲憊多病的老馬，駕上轅子，沒命地奔走，時時都可能倒下。還有不停揮舞的鞭子，鞭子就是“勞動光榮”幾個字。

父親與母親坐在離我睡的地方不遠的床上說話。用現(xiàn)代小說去構思，會有一個浪漫的情節(jié)。但什么故事都沒有，只有迷迷糊糊中夫妻冷冷的對話。父親講了公社會議的精神、地里的莊稼。母親說婦女工作與家里的豬仔。他們甚至沒有提到我，我很失落，但習以為常了。最后讓我感動的是母親問到了父親的病。

“胃沒好還要去加班拉糞，又沒有人知道你開會回來了?！薄霸趺茨茏黾?”父親說。父親的思想簡單，但因禍得福，那時候，很多有思想的人都是右派，是“壞蛋”。后來我也思考過一些其它事情，我通過對小雞的長期觀察發(fā)現(xiàn)，小雞剛出殼就會走、會吃、會聽了。而我笨重的小弟兩歲了還需要我抱著走。我忍不住向父親提了這個問題：為啥小雞跟小弟不一樣，弟弟要是生下來就會走、會跑、會自己吃飯睡覺多好。顯然，當時我不明白這個問題雖然平常但非常深刻，它關系到生物工程與遺傳、物種方面的大問題，是清華大學的博士才去思考的問題。父親惱了，他經(jīng)常這樣回答問題，一巴掌扇過來，打我一個狗吃屎趴在地上。他說：“你!吃飽撐的!”他是責怪我胡思亂想與胡說八道。就這么一巴掌把我從牛頓打成了鈍牛，毀了我的智慧與思考的萌芽長大。我沒有哭，我堅定似劉胡蘭。我后來沒有如愿考上清華大學，跟這一巴掌有關。當年陳章良教授在清華講生物遺傳工程學，我看到報道，哭了半天。如果不是父親飛來一巴掌，誰敢說搞講座的不該是我?

母親心細，那天她發(fā)現(xiàn)我被一巴掌打傻了，智商迅速下降，至少傻了一個時代。她告訴我答案：“因為小雞是雞，你小弟是人，所以不一樣?！蔽覜]有思考，已經(jīng)不會再思考。

考大學時有一道物理題：“為什么水有三態(tài)?”我答：“因為水有三態(tài)，所以水有三態(tài)?！爆F(xiàn)在，我遇到這樣的問題還是這樣思考。如孩子問我：“爸爸咱家為啥沒有樓房住?”我答：“因為咱家沒有樓房，所以沒有……”。兒子大喊：“我爸傻瓜!”

我傻嗎?我不知道。別人這么說我，我也這么說了。小時候我聽大隊書記說：“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無能兒混蛋”。我很欣賞這話，也給自己找到了臺階。因為我父親屬于普通的人，我笨是因為他。我上大學時，在宿舍與同學們反復討論了這句話，結果10個同學中有6人反對，4人贊成。結果6個混蛋與4個好漢從口角到大打出手，血濺白墻。現(xiàn)在要我再說，我就會說我當時錯了，我應該承認這個道理。我親眼看到這樣的事實：張三的爹是個市長，張三長大了也當市長；李四的爹是個局長，李四也要當局長；王五的爹是個縣長，王五才20多歲已是常務副縣長了。而牛六、馬七、朱八的爹是農(nóng)民，他們頂多混個小公務員、小學教師就到頂了。不久前回母校聚首，四輛小車一排，他們四個都是處級干部了，他們就是與我們對打的那四個人，都成了好漢。我們六個人都沒有混個人樣，抱頭痛哭。深深感到大隊書記的那些話偉大英明。

在暑假里農(nóng)村勞動時，我曾反復觀察過小麥、玉米等農(nóng)作物，在一個破舊小院里種過幾個小麥品種，我發(fā)現(xiàn)雖然它們都叫小麥，但由于品種不同結果差別很大。同樣的土、肥、水、密、保、管、工“七字憲法”，因“種”不同，長大后穗子差距巨大?！凹t芒糙”永遠達不到新改良麥種“豐產(chǎn)一號”的產(chǎn)量。我家有一匹北口馬，是分責任田那年父親抓鬮兒分到的，是一匹棗紅馬，威武雄壯。也讓我有了對牲口進行觀察的機會。我看到，本地馬永遠沒有北口馬高大、漂亮。我瞧不起鄰居家分的笨馬，因為它的種本來就不行。這么一聯(lián)想，我想到了人與人的差別?？纯脆従蛹业男『⒈任壹业穆斆?，好像天生是貴人，我很傷感。我去問爺爺，爺爺說我們祖上都窮都笨!這么一比較，我泄了氣。開學回到二中，梁老師問我成績?yōu)槭裁催@樣差時，我說怪我爸。老師問你爸怪誰，我說怪我爺。梁老師沒有辦法說服我了。

有一陣子我們幾個中學生膽大包天，議論起了曹操、蔣介石等一代梟雄。譬如蔣吧，他爸不過是個經(jīng)商的農(nóng)民，怎么就生了一個兒子當總統(tǒng)呢?還有咱們的一些領導人，也有不少是農(nóng)民出身。這么一說卻來了精神，因為我們的許多干部都是鬧革命的農(nóng)民，都出身貧賤。這個依據(jù)足以動搖我的固有理論，遺傳并不是關鍵，后天努力學習才是關鍵。我們是冒著被打成反革命危險這么亂說的。當時正是批林批孔，狠批生而知之，提倡學而知之，狠批天才論，提倡“學能補拙”等。由于找到理論上的根據(jù)，我們這一幫草民的孩子又充滿信心，充滿理想，好像個個能長成參天大樹，祖國棟梁，不再會是小草了。好像我們這些小谷子也能長成大稻米，好像小毛驢也能長成大洋馬了，長成了珍貴的汗血馬了。我們經(jīng)過一番拼搏，十年寒窗，其中的一部分人入了高中、大學，我就成了其中的一個。經(jīng)過這么多年努力，到了現(xiàn)在，回頭一看，真正成功的還是那么幾個人，那幾個祖上都很“偉大”的人，就像我們大學同宿舍的那4個好漢。

我又不得不回到生物現(xiàn)象中去思考，越想越可怕，感到學習在一個人成長中的作用非常有限，先天因素起關鍵作用。當基因遺傳被發(fā)現(xiàn)后，讓我的喜又憂起來?？茖W家證明人由基因組成，基因決定一個人的生老病死，也決定一個人的素質(zhì)。什么樣的基因多決定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比如一個人表演的基因發(fā)達，可能成為電影明星。一個跑步基因發(fā)達的人，經(jīng)過鍛煉可能成為奧運冠軍。一個人的管理基因多，可能成為省長市長。基因從何而來?遺傳。像我，肯定是種地的基因多。因此，常常想朝農(nóng)村跑，見了土地就想撲上去，親得想哭一場。我們應該怎么辦?學習、學習再學習，但又有啥用?貓會因為學習而改吃蔬菜嗎?羊會因為學習而改吃肉嗎?豬會因為學習而能爬樹嗎?都是扯蛋啊!

當然也有相反的例子，如我鄰村的一個人，父母都是白癡，是幾個好事者把他父母兩個傻男女弄到一起。男的雖傻，生理上還行。那天，在一個麥秸垛洞里，他倆像發(fā)情的貓，叫喚了半夜，居然搞成了。不久，女的肚子挺起了。村長急得要報案。村中好事的女人說，人家傻瓜也是人，也需要有條根。村長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傻男傻女生個小傻B，誰養(yǎng)?好事的女人說，報了案，派出所來人先抓你村長。村長沒有敢去報案。村長與幾個老人一合計，給他倆蓋了一間茅屋，給了一點糧食。兩個傻瓜十個月后生了一個胖小子。這個小子現(xiàn)在已當了我們的副鎮(zhèn)長，還入選了縣里的后備干部隊伍。

我與這個副鎮(zhèn)長談過話，發(fā)現(xiàn)他特聰明，有可能當更大的官。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理想被這一事實震蒙了。我看了些書，給大學生物學教授打了電話，教授說：“這鎮(zhèn)長大概屬于基因變異吧?！蔽一秀睌?shù)日，突然明白還有基因變異一說，難怪有許多不可思議的現(xiàn)象發(fā)生。教授來電補充道：“變異率是十萬分之一”。啊，也就是說我們?nèi)h才有一個機會，結果被副鎮(zhèn)長的傻父母把握住了。

責任編輯苗秀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