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莉莉
從一九九八年起,我開始在湖南省常德地區(qū)進行關于日軍細菌戰(zhàn)受害記憶的研究。幾年來的研究成果最近已經整理成文,今年將在日本出版。這本題為《中國民眾的戰(zhàn)爭記憶——日軍細菌戰(zhàn)的傷痕》的書,主要是通過介紹和整理受害者及遺屬們的受害記憶,重構了細菌戰(zhàn)對個人、家庭、地域社會的破壞,并著重探討了戰(zhàn)爭暴力作用于一定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時所形成的連鎖性的破壞機制,以及戰(zhàn)爭受害記憶的保存等問題。
從事這一研究的起因,是日軍細菌戰(zhàn)受害國家賠償訴訟律師團邀請我參加赴受害地的調查。
一九九七年夏,由來自浙江省衢州市、寧波市、義烏市、江門市、崇山村和湖南省常德市等地的一百八十名受害者及遺屬組成的原告團,以及由二百三十四名日本律師組成的律師團,以“二戰(zhàn)”期間使用了違反國際法的細菌武器,戰(zhàn)后長期隱瞞事實真相,和賠償立法的懈怠等理由,把日本政府告上了東京地方法院。
至訴訟提起為止,有關日軍的細菌戰(zhàn),日本、美國和中國已經有了不少研究,中日學者之間還開展了共同研究。各國的歷史學者們基于中、日、美和原蘇聯(lián)等國保存的各類史料,以及包括作家、新聞工作者在內的日本細菌戰(zhàn)研究者們對原日軍細菌部隊相關人員的訪談,從各種角度重構了細菌戰(zhàn)的過程。這些研究涉及到日軍細菌部隊的建制和人員構成、生產基地的分布和規(guī)模、細菌生產的品種及數量、作戰(zhàn)計劃的制定和實施等等。而且,戰(zhàn)后美日之間進行的,以日本向美國提供細菌戰(zhàn)技術為條件而對日軍細菌部隊有關人員免去戰(zhàn)犯之責的交易,以及參與細菌研究的大量醫(yī)學研究者戰(zhàn)后蹤跡等等,也漸漸地水落石出了。
其中,關于日軍對常德的細菌戰(zhàn)的研究,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后也有了很大的進展。特別是一九九三年歷史學者吉見義明教授在日本防衛(wèi)廳防衛(wèi)研究所保存的戰(zhàn)史資料中,發(fā)現了原參謀本部作戰(zhàn)科參謀井本熊男的業(yè)務日志,使常德細菌戰(zhàn)得到了完全的證實。在一九四一年底至一九四四年期間,常德市內以及周圍的農村地區(qū)此起彼伏地發(fā)生鼠疫,引起當地,甚至鄰近的湖北、四川、貴州等省數千以至上萬民眾的死亡。井本日志中留下了有關對常德細菌作戰(zhàn)的詳細記錄。比如是誰,駕駛著什么飛機,于什么時間,在什么樣的氣候條件下,在常德市區(qū)上空投放了多少數量的夾雜著染有鼠疫的跳蚤的谷物棉絮等雜物。這些記錄與當時的常德縣政府有關防疫的歷史檔案以及當地的民間記憶相吻合,而且,在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四日投放鼠疫菌的七八天之后開始出現鼠疫患者的事實,也與防疫學對鼠疫潛伏期及發(fā)病規(guī)律的解釋互不相悖。當年常德的鼠疫起因于日軍的細菌作戰(zhàn)是確定無疑的了。
訴訟開始后,為了配合訴訟,也為了理清這段細菌戰(zhàn)受害的歷史,更是為了恢復受害者的人的尊嚴,常德地區(qū)的部分細菌戰(zhàn)受害幸存者、遺屬和志愿者,大多是一些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家,組成了細菌戰(zhàn)受害調查委員會,在尋找受害者和遺屬、了解受害狀況及范圍等方面,做了大量的艱苦細致的調查工作。尤其是剛起步時,在活動經費沒有固定后援的情況下,他們經常是自帶干糧騎著自行車奔走于城鄉(xiāng)間,向故老們請教,去受害者家庭走訪,逐人逐戶地收集來了受害幸存者以及遺屬的陳述書。
一九九八年七月調查委員會編出了第一本《受害者名冊》,共收錄了兩千四百二十五名遇難者以及二十三名幸存者的名字。之后,隨著調查工作的逐步進行,尤其是當地媒體報道了訴訟的消息后,受害者和遺屬主動找上門來,二○○○年和二○○二年他們又陸續(xù)編出了第二、第三本名冊,受害者登錄增至七千八百五十三人,分布于十三個縣的七十個鄉(xiāng)鎮(zhèn)、四百八十六個村落。
但是,即使是這么大的數字和范圍,也還沒有能夠完全反映受害的規(guī)模。調查委員會規(guī)定了嚴格的登錄標準,只有有姓有名、遺屬健在、并有鄰居朋友作證的受害者才可以被收錄其中。死于街頭或破廟的逃難民,來荒沼水域割蘆葦的流動人口,洞庭湖上的打魚人,以及全家疫死的“絕戶”,或除一名幸存者外其余三百多人全部遭難了的近乎“滅門”的宗族,集體染病而死的國民黨駐軍的三千官兵等等,對這部分死難者,雖然老人們可以清楚地回憶出,但并沒有被列入其中。事實上,至今為止,調查委員會已搜集保存了受害者及遺屬的陳述書一萬五千份左右,其中很大一部分還有待確認,名冊的整理工作還未結束。
直到接到律師團的電話為止,我對細菌戰(zhàn)國家賠償訴訟還一無所知。面對眼前范圍大、人數多、持續(xù)久的受害事實,律師團希望我能夠以人文社會科學的方法,幫助他們從整體上把握,理清其中的頭緒,并作為學者證人走上法庭為細菌戰(zhàn)受害作證。事務局長一瀨敬一郎律師寄來了常德市黨史辦編寫的《辛巳劫難——一九四一年常德細菌戰(zhàn)紀實》(一九九五年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書中提供了部分常德地方歷史檔案和當地史志工作者自一九九三年以來做的調查工作,使我對常德細菌戰(zhàn)的受害狀況有了初步的了解。該書序言里講到,促使他們“克服重重困難,在浩如煙海的文庫中大海撈針”般地搜集有關資料,將常德的這一屈辱的歷史昭示于天下的,是一些“偶然的因素”,其中之一是一九九三年八月新華社東京分社向國內發(fā)回了《朝日新聞》報道吉見義明教授發(fā)現井本日志的消息。
對相關情況有了一些了解之后,我感到,如果說細菌戰(zhàn)是一個過程的話,那么與對細菌戰(zhàn)的策劃者、研究者、生產者、投放者的研究已經有了相當進展的狀況相比,對這個過程的最終結果,即對細菌武器的受害者以及施放之后的社會受害狀態(tài)的研究,還顯得非常薄弱。而這方面的研究,對眼前的訴訟是重要的。只有將細菌戰(zhàn)的后果、所引起的極大破壞具體而且體系性地展現出來,才能更清楚地認識日軍使用細菌武器是違反人道的。
研究的意義還不僅如此。在我看來,中日兩國之間出現的,包括兩國民間在內的對過去的戰(zhàn)爭看法的嚴重對立和齟齬,除了歷史的政治的原因之外,還有一些社會的原因。于日本來說,其社會基礎在于國民比較普遍地缺少反省的姿態(tài),而其中很重要的理由是,日本的國民包括學界都并不太了解在那場侵略戰(zhàn)爭中,日本軍隊在所到之處到底做了些什么。由此他們的視野里更缺少了一種目光,即投向日本軍隊刺刀下的被侵略被蹂躪的民眾的目光。由于缺少這種目光,即使有一些老兵秉著反省的良知寫出了當年的真實,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的聲音。因此,盡管日本也有不少具有獨立批評精神的知識分子,對日本社會缺乏戰(zhàn)爭反省的社會土壤及精神結構做出了很深刻的批評,但是,對刺刀下的事實的近乎無知和不關心,使這些深刻的認識很難被社會廣泛地接受。鑒于此,我覺得作為生活在日本的中國學者,把中國民眾戰(zhàn)爭受害的具體情景,尤其是受害者們的聲音傳達給日本社會,是自己應該做的事。
我以為,細菌戰(zhàn)受害研究的意義還不止于中日之間。冷戰(zhàn)結束并進入了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當二十世紀所發(fā)生的多次戰(zhàn)爭已經廣泛地成為了學界、政界,以及國際市民社會反思和理性批評的對象時,對戰(zhàn)爭受害的實證性把握和思考就成為反對和反省現代戰(zhàn)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畢竟,戰(zhàn)爭的最終受害者,是人本身和由人所構成的社會。但是,可以說這方面的研究并不多見,方法論也不甚成熟。僅就中國的戰(zhàn)爭受害研究而言,比如,關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中國民眾的戰(zhàn)爭受害,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受害者們的口述史才逐步地被比較廣泛地整理出來,這比之過去的只有關于受害的數字統(tǒng)計和一般性文字表述,而不見受害者的身影和社會場景的狀況,應該說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但是,基于這些個人記憶的比較系統(tǒng)的研究亦還不多見。
我決定去常德看看。一九九八年夏,我隨日本律師團以及支持訴訟的市民團體第一次去常德時,所到之處,總是聚集著許多的受害者和遺屬等著和我們交談,每一個人都有著一段讓人不流眼淚就聽不完的悲慘故事。那時,訴訟還剛剛開始,細菌戰(zhàn)受害的調查也還未全面鋪開,所以,不少人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講述自己和家里人的辛酸經歷。事實上,有許多人長期以來一直將受害體驗深藏于內心,甚至連自己的妻子、丈夫都沒有告訴過。當這些久藏于心底的傷疤終于被重新揭開時,連他們本人也被震撼了。有的白發(fā)老者在我這個晚輩面前泣不成聲,有些老人告訴我,給我講述了受害體驗之后的幾天他們都睡不好覺吃不下飯。當然,表述方式不會都一樣,也有顯得很“平靜”的。比如有一位老人用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語言告訴我,“我有五個兒,那年死了,都死了”,就再也不和我講第二句話了。還有一位老人,經歷了家里人近乎死絕的打擊,人們說她的精神狀態(tài)其后一直都很憂郁,我去訪問她時,她用茫然的目光盯著我,只重復地講一句話:“忘了,都忘了。”
無論是什么樣的表述方式,受害者們的經歷都給了我很深的觸動。這些長期以來出于各種原因被深深地藏于心底的受害記憶,在我面前活生生地展現出使用了生物武器的戰(zhàn)爭受害慘景,使我不得不全身心地面對這些受害事實而無法將視線移開。同時,也使我由衷地肅然“面對”那些死于鼠疫的受害者們。雖然他們早已消逝在半個多世紀前的時空里了,但是親人們對他們生命最終時刻的悲慘情景的描述,對失去他們之后的生活困境的述說,和對他們的無以解脫的思念的吐露,都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領會到人與人、生命與生命之間的根深蒂固的紐帶。戰(zhàn)爭破壞帶來的,不僅僅是人的生命的消失,而且是對人與人、生命與生命之間的紐帶的暴力切斷。
我逐步意識到,在研究戰(zhàn)爭受害時,受害者的個人記憶是不容忽略的。它不應當被埋沒在戰(zhàn)爭受害者的統(tǒng)計數字中,也不能被諸如“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之類的一般化的文字表述所代替。因為,這些記憶是一個個無可替代的生命個體的記錄,是殘忍地踐踏生命的戰(zhàn)爭暴力的逼真的證言。而且重要的是,失掉了這些具體性,也就意味著缺少了對作為人的戰(zhàn)爭死難者們的關注。
個人的體驗性記憶的理論意義不僅僅局限在個人的范圍里,一個個的故事中常常含有一般性的社會現象,使我們可以從其中提煉出一些帶有普遍性的問題。比如,一個人在什么時候,為了什么樣的理由而染上鼠疫,從這樣的具體陳述中,可以分析當時的社會生活環(huán)境與戰(zhàn)爭受害的關系。還有,當年政府的防疫政策在老百姓那里政令不通,從這樣的事實中,可以領會到民俗文化與戰(zhàn)爭破壞的相互作用。此外,不同社會階層的戰(zhàn)爭受害,家庭成員的遇難與家庭以及親屬集團的維系,個人受害記憶的保存與心理外傷,還有,研究過程中怎樣去理解口述史的模糊性和誤差等等。這些問題是我在細菌戰(zhàn)受害研究中經常思考的,我想,這些是否也可以理解為是從口述史角度研究戰(zhàn)爭受害的一些基本問題。
基于自己的研究體驗,我感到民眾的個人體驗性記憶可以、也應當成為歷史研究的資源。導入了這種記憶的歷史研究,多元、多種聲音地重構歷史,以避免只有一個角度一種聲音時的偏頗和缺漏。而且,導入了個人的具體經驗,在現代與過去對話的歷史認知過程中,沒有親身經歷的后來人,也容易對過去抱有一種現實感,對那些逝去的受害者們產生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連帶感,較為容易展開對歷史的想象力。
這里所講的是通過個人、局部社會的研究,去理解和逐步地構筑整體的研究視點。這種方法論,被認為是人類學的基本方法論。文化人類學的英文是Cultural Anthropology,是希臘語意味著“人”的anthropos,和意味著“知識學問”的logos的合成。所以,人類學者常常解釋說,人類學是研究人的。加上文化這一層含義,可以說,人類學是通過考察在一定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下生活的人和人的群體,來研究社會和文化的學科。作為文化人類學者去研究戰(zhàn)爭受害,首先要做的理所當然的是面對受害者個人。不過,我以為主要不是學問的力量,而是受害者的受害體驗和記憶給我的觸動,以及這些記憶長期以來僅僅被封存于個人內心而沒有被導入歷史認識的現狀,促使我在之后的幾年一直置身于受害者記憶的研究當中。
人類學在研究時注重實地調查,并注意從整體上把握問題,就是說,將所研究的問題放在其社會文化的背景之下進行綜合性的考察,搞清其機制。大體來說,我是參照人類學的方法論和視角去研究細菌戰(zhàn)受害問題的,不過,人類學里面并沒有現成的理論框架,可以用來套在戰(zhàn)爭記憶的具體分析上。這方面,還只能是“摸著石頭過河”。
從一九九八年至二○○四年的幾年間,我多次去常德調查,得到了受害調查委員會和當地政府的大力協(xié)助。在此期間,除了大量閱讀受害陳述書,訪問近百名受害幸存者和遺屬外,還多方面地訪問了當年參加防疫的有關人員。比如,在當時的疫區(qū)周士鄉(xiāng)(現名周家店),我訪問了當時在鄉(xiāng)公所任民事干事的肖宋成老人,雖然肖老已年近九旬,但十分清晰地向我講述了鼠疫流行時的情景和鄉(xiāng)公所進行的死者善后工作。在常德市內,訪問了當年發(fā)現第一位鼠疫患者的常德廣德醫(yī)院副院長譚學華和檢驗員汪正宇的親屬(因他們本人都已過世),從親屬那里得到了他們寫的回憶錄手稿等珍貴資料。
在聽取口述的同時,我還盡可能地搜集當地的文史資料。比如,省市區(qū)檔案館所藏的當時常德縣政府防疫會議的記錄,國民政府中央防疫處發(fā)行的《疫情簡報》等多種刊物,以及地方志的有關記載等等。
在受害地點實地考察時,那些熟知當地民俗風情以及過去歷史的老人們,教給了我許多的知識,這對我理解當時的社會生活有很大的幫助。在閱讀受害陳述時,我注意到很多人都寫明了在去哪兒、做什么的時候被傳染上鼠疫的。也就是說,鼠疫是在常規(guī)的社會生活中傳播的,細菌戰(zhàn)發(fā)生后,平日里的生活格局,很不幸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鼠疫傳播的渠道。所以,把握鼠疫得以大規(guī)模傳播的機制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理解當時的社會生活結構。在這方面,一些人類學家的先行研究對我很有啟發(fā)。比如,美國人類學者斯金納(Skinner)關于“市場圈”與社會生活的分析,我的老師費孝通先生將農村的貿易區(qū)域分為“初級市場”和“中級市場”以及它們各自在社會生活中的意義的分析。參照這些提示,去整理人們所講述的活動內容及范圍,就漸漸地掌握了城鄉(xiāng)間的相互關聯(lián)和社會生活中的區(qū)域劃分,隨之也就逐步地看清了鼠疫傳播的一些規(guī)律。而且,在有了一些印象和想法之后,就自己的理解再去和老人們商榷,進一步討教,使自己的認識得到了糾正和補充。另外,與鼠疫的傳播及防疫密切相關的一些民俗文化,如婚喪嫁娶的習俗、疾病的土俗療法、傳統(tǒng)的身體觀、生命觀等等,也是我向老人們請教的重點。
無論是閱讀受害陳述書還是聆聽人們的口述,都能夠感到這積攢了半個世紀以上的記憶的渾厚的分量和其中莫以言狀的痛苦。如何去面對這些記憶,如何去理解受害者的心理創(chuàng)傷以至精神外傷等有關心理的問題,也是我在研究中經常思考的問題。為此,我亦學習和參考了心理學、口述史研究的一些視角和方法。
在邊調查邊思考邊學習的過程中,我漸漸地形成了自己戰(zhàn)爭受害研究的視點。
第一,國際政治、國際關系以及歷史學多以國家為單位,從宏觀的角度去把握戰(zhàn)爭,我則更關注受害者個人,仔細探討他們的受害經歷,從微觀起步去思考戰(zhàn)爭受害,在不舍棄具體性的同時去注意把握整體性的規(guī)律。
第二,前者的研究更多的是利用官方的或者是正式組織的文字資料進行,戰(zhàn)爭受害研究則更依據民間的、還沒有形成文字的口述,也可以說受害者們的個人經驗和記憶是戰(zhàn)爭受害研究的最基礎的部分。當然,也參考歷史檔案資料,相互參照。
第三,在對戰(zhàn)爭受害做實地考察時,不僅搜集有關發(fā)生了什么的客觀事實,還要了解這些事件對受害者的心理和內心世界產生的影響,戰(zhàn)爭受害留給人內心世界的傷痕,還有如果說前者更多的是注重戰(zhàn)爭的直接破壞后果的話,那么后者則將間接性的戰(zhàn)爭破壞,即將戰(zhàn)爭暴力與既有的社會文化等因素的相互作用而引起的連鎖性破壞也導入視野,對暴力的連續(xù)性機制加以分析。
二○○○年底,我將自己當時的研究成果整理成了一份十萬字左右的證言,并走上東京地方法院為常德細菌戰(zhàn)受害者作了證。二○○四年向東京高裁上訴時,應原告團和律師團的請求,我又向東京高裁交上了第二份證言。即將出版的這本書,是在這兩份證詞的基礎上進一步補充加工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