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睿

沒有成文的風俗和道德的一個不可忽視的用途，是這些無形的東西代替了好些寫之不盡的合約條款，節(jié)約了信息傳遞的費用，節(jié)省了整個社會運行的交易費用。

近日，《參考消息》上轉(zhuǎn)載了兩篇與婚配有關(guān)的社會現(xiàn)象報道。一篇寫女人為了迎合男人的審美偏好而填喂增肥；一篇則是男人為了找到心儀的對象而去參加新郎學校的培訓。

在毛里塔尼亞，婦女肥胖并不能歸咎于長期吃垃圾食品和喝碳酸飲料，導(dǎo)致發(fā)胖的原因是古老的“填喂”傳統(tǒng)。在巴黎，“填喂”這個法語詞說的是喂養(yǎng)肥鵝的一道程序，但在毛里塔尼亞，“填喂”指的是把甜牛奶和粟米粥硬灌入女孩子的胃里。在這個國家，瘦小的婦女意味著家境貧寒；相反，體態(tài)豐滿的妻子和女兒是男人財富的象征。后來，為了減輕“填喂”增肥的痛苦，一些年輕女性改用藥物來達到理想的美女標準，有些藥甚至是獸藥。市場上的商販向女孩子出售來自巴基斯坦的大片粉色藥片，這些藥片標明了不適宜人類服用，但想要增肥的女孩子居然大肆搶購。

另一則消息是說，為了幫助而立之年的男士尋覓終身伴侶，現(xiàn)在日本出現(xiàn)了新的熱門行業(yè)。該行業(yè)幫助男性改善儀表，增加交流技巧，甚至幫助他們認識到尋覓終身伴侶的緊迫性。女性一直在緩慢而穩(wěn)步地改進自己，但男性卻一直少有改變，基本上還在追隨他們５０多歲的前輩的那種生活方式和外表。那是一種失敗的信號。為了避免讓日本成為“孤獨老男人的國度”，男人們開始行動了，他們?nèi)ヂ犞v座，參加各種強化班，學習如何注重儀表、如何修飾面部、如何協(xié)調(diào)服裝顏色，以及如何成功地交流。

人們不禁發(fā)問：一個社會的審美偏好究竟是什么？為什么男人和女人都要按照特定的社會標準去行事？為什么人一出生就會受到這么多風俗和道德標準的約束？路上不小心撞到不認識的人，我們?yōu)槭裁匆f“對不起”？

意外地看到了另一條消息：隨著鋅銅價格的大幅上漲，鑄造一美分硬幣的成本遠遠超過一美分。美國鑄幣局每年鑄造約８０億個一美分硬幣，但區(qū)區(qū)一美分幾乎什么也買不到，為什么成本上漲了還在造？于是想起了張五常教授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鈔票是一紙合約，支票也是，只不過前者是私人與政府之間的合約，而后者是私人與私人之間的合約。一下子覺得豁然開朗。

一個國家的憲法，白紙黑字地界定一個公民的權(quán)利與責任，是合約。一個國家的風俗和道德傳統(tǒng)，不一定有文字記載卻早已在民間流傳并根深蒂固地植在社會中每個人的好惡判斷和價值取向中的，也是合約。我們可以用鈔票換東西，是政府與私人之間有承諾；美國政府要高成本地鑄造一美分硬幣，也是因為政府與公民之間有承諾，要履行。而毛里塔尼亞婦女增肥后可以換來男子的青睞，日本男子接受培訓后能夠換到更多女子的歡心，同樣是個人與社會之間的合約。

更重要的是，沒有成文的風俗和道德的一個不可忽視的用途，是這些無形的東西代替了好些寫之不盡的合約條款，節(jié)約了信息傳遞的費用，節(jié)省了整個社會運行的交易費用。毛里塔尼亞的女人不用到處去問男人，是更喜歡瘦一點的女人還是喜歡豐滿一些的女人；日本的男人也不用搜集關(guān)于女人心中男人什么樣的裝扮和舉止才是得體的。因為整個社會的審美取向早已回答了這些問題。

不論是男人心目中的標準美女形象，還是女人心目中的得體男子形象，任何一種審美偏好只要被社會化規(guī)?；?，似乎都能或多或少地推動一個國家的就業(yè)與經(jīng)濟增長。在毛里塔尼亞，以胖為美的審美傳統(tǒng)給賣藥的商販提供了巨大的商機，甚至給動物喂肥的藥也大受歡迎。相信在這個國家，增肥藥的藥販數(shù)量在整個藥商行業(yè)中占有的比例要比其他國家高得多。而在日本，男人缺乏創(chuàng)新的生活方式和外表使得新郎學?？梢猿蔀槿毡镜臒衢T行業(yè)，對日本的就業(yè)和ＧＤＰ增長應(yīng)該都會有不小的貢獻。

不知你是否意識到了，人類文明之所以能夠發(fā)展到今天，很多都是風俗與道德審美這些無形合約的功勞。如果路上不小心撞到不認識的人，我們不說“對不起”，整個社會秩序會是怎樣？如果今天中國的很多美女不去瘦身，又將會有多少人失業(yè)多少產(chǎn)業(yè)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