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去了趟沿海的甌海鞋城,批回的貨很得意。其中,有一款女式高跟絕版鞋,就一雙38碼的,有一個很響的名字叫“朱利葉”。
一回到自己的精品屋,唐仁就將絕版“朱利葉”哈上氣,用襯衫的袖口擦去塵土,擺在柜上。這雙“朱利葉”很耀人眼目。唐仁在心里暗打主意:一定找個好買主,賣上個好價錢!
這天,款款走來一妙齡少婦,大約有38歲的模樣,形象也透出些許的富貴與典雅。唐仁有個感覺:“朱利葉”的主人來了。
唐仁沒主動上前搭訕,只微笑著看著她。
少婦也只是在唐仁的精品屋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那款“朱利葉”,她也只是瞭了一眼,并沒有動。接著,少婦就走了。
唐仁也沒動,一副姜太公穩(wěn)坐釣魚臺的樣子。
心里想:她一定會轉(zhuǎn)回來。
果不其然,神機妙算似的,那少婦真的就重新轉(zhuǎn)回唐仁的精品屋。并且,把放在高處的“朱利葉”拿了一只,在手上仔細(xì)端詳起來。
唐仁站起身,把方凳讓給少婦,說:“姐,坐下,試試?!豹?/p>
少婦沒有坐,只是問:“這鞋多少碼的?”
唐仁看了看少婦的腳,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姐,你的鞋是38碼的吧?”
少婦又一笑,夸道:“你好眼力,我穿38碼?!豹?/p>
唐仁這才笑著說:“姐,這鞋,就是38碼?!豹?/p>
少婦不試,也沒有放下,更沒有走的意思。
唐仁只是微笑,也不再說話。他知道,這種顧客,這種火候,語言得順著對方來。
大約是少婦耐力差些,開口道:“這鞋是買給我女兒穿的?!豹?/p>
唐仁心想:還是要買。就笑一笑說:“孩子穿上肯定像個公主。”
少婦說:“多少錢?”
唐仁暗中長長地出了口氣,總算現(xiàn)了黎明的曙光。說:“998元?!豹?/p>
少婦笑著看唐仁,沒有說話。
唐仁平淡地續(xù)下活:“這鞋,絕版!所以給你一個特價,950!”
少婦微微笑著,不言語。
唐仁一急,有些詞不達(dá)意:“好馬配英雄,好鞋給美女!中意,說個價。”
少婦伸出兩個纖纖細(xì)指:“500!”
按說已經(jīng)行了,這價是本錢的四倍。但唐仁還是裝出副苦瓜臉:“姐是飛劍客,手沒動,人早給殺了!”
少婦放下鞋,抬腿起步。
唐仁說:“再加50元!”
少婦說:“成,再加50!”就又拿了鞋左觀右看。
唐仁適時地拿出鞋盒準(zhǔn)備包裝一下。
少婦說:“鞋碼正好,樣式我也相中了。只是現(xiàn)在的小丫頭挑揀得很,只有穿在她腳上,她中意,才算!”
唐仁說:“那打個電話,讓你家小公主來試?”
少婦繼續(xù)說:“不必了。天熱穿得少,走得又急,錢包不曾帶在身上。鞋我拿走一只,給你留下50元,丫頭滿意了,我立馬拿錢來?!豹?/p>
唐仁一時語塞。
少婦很媚氣很善意地笑一下,說:“誰只穿一只鞋呢?”
唐仁說:“行!”就裝了一只鞋在包裝袋里給了少婦。
少婦又一笑,只一閃,就沒在人海里不見了。
此刻,唐仁心底里突然有股異樣的感覺,但,少婦的那句話,讓他的心又安寧下來:
“誰只穿一只鞋!”
是啊,世上,誰只穿一只鞋呢?
一天,過去了。二天過去。三天過去后,唐仁大呼上當(dāng)。但是,50元買回去一只鞋,又能怎樣?
一晃,入冬了。那只高貴的“朱利葉”形單影孤地擺在鞋柜上,落滿了灰塵。
唐仁已記不得第幾次擦試,氣得要順手扔掉它時,一個大個子男人接過那只鞋,問:“這鞋咋賣?”
唐仁氣得鼻子差點沒歪了,沒好氣地說:“這鞋,樣品,不賣?”
大個男人說:“這小鞋,這個樣式,真乖乖,我媳婦穿了,一定好看!”
唐仁見狀,一把奪過鞋:“單只,你媳婦能只穿一只鞋!”
不料,那大個男子嘆了口氣,拍著唐仁的肩說:“兄弟,我那媳婦,車禍,就一只腳了?!毖蹨I順著他的眼睛里慢慢地淌出來。
惹得唐仁鼻子發(fā)酸,說:“這鞋,送你給嫂子穿了。”
大個子男人的淚依然在臉上,一臉真誠地說:“那哪兒行?那哪兒行?都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都不易,都不易!”
唐仁說:“大哥,那你,就看著給扔兩個吧!”大個子男人在里懷里摳了半天,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元錢,說:“這,行么?”
唐仁說:“拿走?!豹?/p>
大個子男人千恩萬謝,慢騰騰地走了。
唐仁心里說:那個女人,小少婦,精神病!
一年后,唐仁在白水路步行街里,竟遇見那大個子男人,挎著那個少婦,腳上穿著那雙“朱利葉”。
唐仁渾身一機靈,一個箭步躥了上去,但他又能怎樣呢?
責(zé)任編輯肖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