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安靜的下午
窗戶打開半扇陽光
一杯茶在玻璃的桌面反復沉淀
下午,斜斜地坐在一本書上
一首詩的下半身,我始終沒有翻過去
你出現在青山綠水的對面
透過時鐘的輕微擺動
我將來世今生進行一次梳理
一些積塵開始在我握杯的指尖移動
你端起了我懸而不決的倦意
那本書掉在了地上
濺溢的茶水,正好打濕了一句詩歌的全部意境
我們眉目之間來來去去的陽光
退到了窗外
下雨了
螞蟻們瑟縮到了墻角
你聽見了嗎 那些腳步 多么軟
它讓我想起了一部電影里的特工人員
進入女主人公臥室的躡手躡足
弄出一點情仇的聲響 是避免不了的
女主人公在轉身扣窗的一瞬間
被上竄的風撕開了大腿
特工人員 被擊倒在水床上
外面 有人被繼續(xù)跟蹤 手勢橫行
我躲在暗處 窺見“愛”被抽絲剝繭的驚心一幕
把兩個墮落的人 淹埋在瓷器的碎芒里
螞蟻們性感的腳步
使泡在一滴雨水里的凌晨 軟得
出不了鞘
一粒沙子進了我的眼睛
我一直坐在這里看大橋那邊的濱河路
那些來來往往的影子里
有我熟悉的一些人形
一粒沙子 讓我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 濱河路模糊了
那些人形不再具有人形
一粒沙子真了不起
它能豪無理由地讓我改變對事物的看法
漏雨的房間
雨水為什么總是那么多 執(zhí)著且堅韌不拔
它們甚至已經穿透了我房頂的水泥板
直接行走在我攤開在桌面上的詩稿里
那種竊竊私語 令我越來越感到恐怖
我無法趕走這些滴答在生活里的陰影
一個人被這樣困著 他還如何去愛
“即使哭
也要很陽光地”
這是一個朋友說的鬼話 在這一場經久不息的風雨里
我已經丟失了眾多的心上人 如此浩浩蕩蕩的打擊
再堅硬的石頭 也會啞口無言了
何況我的心是水做的
一遇到水 還不癱軟嗎
窗外 飛鳥如疾
它們像躲避驟雨一樣躲避著我的懷想
如今只有從房頂水泥板縫里漏下來的雨水
肯干擾我死灰一樣的心情了
事到如今 我必須習慣這種恐怖的竊竊私語
我必須時刻不懈怠地緊張著
我必須盡力讓心活著 且堅韌不拔
以便 我繼續(xù)愛著的某一個人在某一個夜晚突然推門進來時
雙手不被深深的冰冷的黑暗浸泡得更濕
“即使哭
也要很陽光地”
我在漏雨的房間里
向我眾多的愛人重復著這樣的鬼話
雨 夜
是誰的影子晃過
把我的窗簾撩開一條縫
我空蕩蕩的屋子里響起一種寂靜的聲音 這之前
我一直佇立在陽臺上
我看見一輛藍色出租車在拐彎的時候
里面一位神色不安的女子 粉紅的身子向左邊輕輕倒了下去
我的心也隨之晃動了一下
整整一夜 我被耀眼的雨光困擾
我數了一下屋檐邊裸尾上的斷蜇 濺到地毯上的雨滴
共有九百九十九枚 這是一個寒準的單身男子
在黑暗中營造的一次溫暖的事故
他要用積攢在體內的光 射亮雨夜最陰暗的一角
花開之前
我只是偶爾出來走走,看看這座城市怎樣含苞待放
陽光逆著向我走來,巴中最高的一座樓房
名字巨大,尖銳,但有些模糊
你在等我,我知道
含著香,背對茶湯的冷卻
窗戶向南開,一只鳥想逗你說話,表情停在路上
醫(yī)院的方向里,病人的喘息高過了夏天的溫度
我的又一個親人在黑夜降臨之時患了絕癥
我喜歡那些在事物背面反復出現的人
他們車水馬龍,懷揣各自的真相,美得絕決而短暫
在花開之前,我說不出更多的燦爛
因為鳥與窗的對峙,道路內心的混亂
我看見了巴中的高低不平中
顛簸著你的暗香,掙扎著親人墜落的魂
我只是偶爾出來走走,在花開之前
看看這個城市憂憤的清潔工
在昏暗的燈光下,如何
把我從你的身體上
徹底掃開
有一個叫故鄉(xiāng)的地方
總有些影子,在我眼前晃動
走在夜晚的小路上
我曾經被一把飛來的沙子嚇得半死
曬場上,眾多的人仍未睡去
他們在一些故事里活著,活得低落,自在
那些死去的人,在土地里
固執(zhí)地為我生長著月光和糧食
塵埃移動,青草正在為大地植發(fā)
你不打算說。果實在孕育之中
它們被花香包圍
是幸福的
道路一高一低;顛簸著樹的衣裳和鳥叫
有一個叫故鄉(xiāng)的地方
從螞蟻艱辛的勞作中我看見了生生不息的快樂
狗,叼著親人們散落在鄉(xiāng)村的腳步
向我走來
草 原
草原 多么好聽的名字
除了牛羊 牧民 帳篷 就是一望無際的青草
還有白云里永飄不散的酒香和奶香
還有一只花斑狗嘴里叼著的我的干凈而遼闊的夢想
草原
讓我多么迷戀
昨夜我不停地對親人們說
我多么想帶著你們到草原上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