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起來小說講的是巧合,是偶然性,實際上卻喻示著尖銳的青春和脆弱的生命。
時間在這篇小說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夏秋之交,有點奇怪,有點顛倒的時間讓這兩個普通的女孩遭遇了。兩個人都正處于青春期,她們各自懷著心事,對自己的未來,對這個世界也懷著許多憧憬和希望。她們雖然是鄰居,但彼此也并不熟悉,在某個城市里面,這真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原本,她們是可以這樣擦肩而過的,一個意外事件破壞了這和諧的畫面,她們要從同一個郵箱里面收信,她們等待的信件竟然寄托著她們當時的全部夢想。一個人在里面寄托了自己似是而非的愛情,而對另一個人而言,來信則是她的未來,全部未來。小說用了很大篇幅描寫那個郵箱,寫郵遞員,寫寄信、等信和收信。有一種力量令她們相遇,令她們緊張到失控,不知道除此之外這個世界還能夠給予她們什么。
就是在希望被莫名其妙地破壞之后,在這種用細節(jié)鋪開的壓力和焦慮之下,她們其中一個人,徹底懷疑和否定了自己面對的世界,而走向了死亡。
小說的語言頗為優(yōu)美細膩,可以看出是出自一個女性之手。然而,這并不是小說獨到的魅力所在??梢哉f,與眾多80后作家作品的圓熟相比,這篇小說在技術上的優(yōu)勢并不明顯。你還可以說,如果不是在這個夏天,如果不是在這個發(fā)榜的日子,如果不是其中一人經歷了這么多的失敗,如果不是那另一個人過于無聊,這一切就無從發(fā)生了。
你說得都對。然而,我們會問,為什么這個意外發(fā)生的故事,這個短小、輕薄、充滿不確定性的故事能夠打動我們?我以為小說中我們聞到了一種青澀的、動蕩的氣息,它的味道已經被我們遺忘多時,但它確實在我們的身上也曾經停留過存在過。這一次在小說的字里行間再次嗅到了它,你看到了真實的青春的狀態(tài),正是它在吸引我們。
成長的周圍布滿了陷阱卻看似仙境。人們永遠將青春描述為生命中最燦爛與美好的階段,即使是那些有關叛逆青春的故事也是充滿戲劇性和表演色彩的。然而身處其中的人,往往處在一生中自我懷疑與自我否定最嚴重的階段。與成熟相比,青春期是最茫然、最缺乏選擇能力的一個時期。尚未長大的女子,朦朧的性意識,脆弱的心靈,與他人間的病態(tài)關系——這樣的青春最真實,最接近生命中具有激情的那一面,因此作者用它來展現(xiàn)心靈,顯示出了它獨特的力量。讀這篇小說,你是發(fā)現(xiàn)不到妥協(xié)、理解、寬容、合作等等詞語的,它們是成人世界的詞語,在那個生命力最旺盛的時期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小說里的情感全部是激烈而尖銳的碰撞。我以為這種生硬的沒有回轉余地的東西正是青春的重要表征。輕薄、脆弱,對世界的緊張感令青春顯得十分珍貴而短暫,也許一個生命就在這個點上夭折了,也許每一個最終長大的人都是從那個短暫的時光中被救贖的。從青春走向衰老,偶然性在逐漸消逝,必然性也最終在我們的身上留下更多的痕跡。
小說將脆弱的心靈與強大的外部世界并置在一起,講述它們之間的關系。這是敏感的內心與粗糙的社會之間的關系,是柔軟與堅硬的關系。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人與世界關系的基本形式之一,因此,它震撼了我們,引起了共鳴,不論你是成人還是尚未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