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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秋半夏(短篇小說)

        2006-01-01 00:00:00李佳音
        北京文學 2006年5期

        顧青每天會寫一封信給自己,就是為了引起那個送信的郵遞員的注意。

        這一天,她從郵箱里拿出了兩封信,不出所料一封信是寄給她自己的,但還有一封信是寄給另一個女孩——鄰居楊慈順的??晒硎股癫?,顧青卻將兩封信都收了起來

        白 露

        農歷白露這一天,楊慈順對她的母親說我不想復讀了。

        顧青記得她當時正在筒子樓的廚房里切西紅柿,隔壁家的老孫在池子邊洗菜,住在對門兒的楊慈順走進來對她正在刷碗的母親說,我不想復讀了。顧青當時手一抖,一刀就切在了軟乎乎的東西上。她拿著刀聽見了一前一后兩聲脆口向,第一聲是摔碗,第二聲是巴掌,顧青就是在那個時候手一抖,仿佛孟阿姨的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自行車鈴也是在那個時候響起來的,顧青剛一回頭,就看見爸爸拿了一棵白菜走進了廚房,跑下去的念頭就立刻打消了。樓下的郵遞員在喊:“楊慈順,信!”大順兒一扭身就下樓去了??粗谋秤?,顧青只覺得有些憤憤,舉著刀很長時間才發(fā)現(xiàn)案板上西紅柿的鮮紅混進了些頗濃的色彩,她趕緊走到水池邊沖去手間的血色,一不小心卻踢到了地上的那堆碎碗片,孟阿姨很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顧青心里一縮,瞬間有了頭皮發(fā)麻手腳冰涼的感覺。

        楊慈順是在爸爸扒著白菜問“你媽怎么還不回來?”的時候跑進來的,她并沒有說出什么,只是拿了封信站在她母親身邊,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連她母親都是刷了半分鐘碗以后才感到隱約的不對勁的。顧青與她們背對背的,冰涼的自來水;中在她的手上備感寒涼,她沒有回頭卻也感知了一切:從大順兒走進廚房,站在她母親身邊,孟阿姨疑惑地看著她,她拿信的手不停地抖啊抖。孟阿姨看完信扯了她下樓去,直到她們都走遠了,樓外的風把門“砰”地吹上,顧青才緩過了一些,徹徹底底感覺到如芒在背。

        老孫邊炒菜花邊問爸爸:“她們家這是怎么了?”爸爸頭也沒抬從白菜幫里揀出了一粒蟲一彈:“誰知道是怎么回事。”

        顧青知道是怎么回事,所謂紙里包不住火沒有不透風的墻,她有全身透涼的感覺,眼前只能看見自己順著手滴在白池子的血,只感覺連那血都是冰的。

        吃晚飯的時候,孟阿姨母女倆回來了,腳步聲咚咚地穿過樓道,然后對門兒猛地一撞鎖,就傳來了壓抑的痛哭。爸爸媽媽抬起頭來詫異地互看了一眼,卻也并沒有說出些什么,顧青卻一直伴著慘烈而壓抑的哭聲對著一盤土豆絲猛吃。新聞聯(lián)播的音樂響起來,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對著晶瑩的米飯和對門兒的哭聲,咳得淚水漣漣。

        大半夜被警察叫醒是不會有什么好事的。白露這一天,樹影在月光間有些斑駁的時候,孟阿姨家的門被警察敲響了。警察劈頭就問,你們家孩子呢?孟阿姨趿著鞋,腫泡的眼愣了一會兒,才開始回身找她們家的大順兒,拉開布簾才發(fā)現(xiàn)里面那張床早就空了。

        大多數(shù)鄰居不是被警察吵醒的,而是被孟阿姨那一聲嚎叫所驚醒的。楊慈順死了,她趁她母親睡下以后出了門,像崇禎一樣把自己掛在了離家不遠的那個小公園的一棵歪脖子老松樹上,是一個半夜到公園里找同伴的同性戀發(fā)現(xiàn)的。那人看見老松樹下那個蕭瑟的身影,頗有些躊躇的意味,便主動沖著那遠處的黑影招了招手,卻發(fā)現(xiàn)那個身影似乎沒有走過來的意思,于是他走了過去,這種事總得有個主動的吧?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的腳離地面其實還很是有一段距離。在老松樹一大片陰影的包圍下他鎮(zhèn)定了兩秒鐘,然后一聲嚎叫就叫醒了守園子的老頭,守園子的老頭叫醒了派出所值班的片兒警,值班的片兒警叫醒了大順兒媽,大順兒媽一聲嚎叫半樓的人都叫醒了。

        只有顧青不是在那個時候醒的,她一直就沒有睡,她聽著呼嚕聲惶恐地盯著從窗戶里透出的一塊白光,她聽見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從很遠的地方來,聽見外面咚咚咚的敲門聲,聽見孟阿姨被吵醒而不滿地罵娘,也聽見警察說自己家孩子不看好了大半夜凈給我們添事……然后對門一聲嚎叫,爸爸媽媽就都醒了。

        那一夜很熱鬧,是過年也比不了的,救護車哇啦哇啦地把孟阿姨接走了,幾個老太太湊在一塊堆兒掉眼淚,七姑八姨就興奮地議論小寡婦閨女何以上吊的原因種種。

        楊慈順選擇和她父親死在了一塊兒,不同的是,她做了吊死鬼,她父親做了水鬼,十幾年前死在那棵歪脖老樹對面的荷花塘里。

        爸爸和老孫跟警察走了,去小公園認尸,媽媽陪孟阿姨去了醫(yī)院,家里就剩下顧青一個人了。她打開所有的燈依舊覺得陰氣沉沉,于是就想下樓去和別人一起。但是推開門發(fā)現(xiàn)對門兒半開著,黑乎乎的,一股半霉的氣味兒撲面翻了出來。顧青腿一軟就跪了下去,隱隱感到該死的其實是自己。

        天一亮,一切依舊。昨夜發(fā)生了什么與生活相比顯得無關緊要,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炸油條的炸油條喝豆腐腦的喝豆腐腦。顧青太困了,她在一片高昂的早讀聲中低了下去,不停地與她桌子上的課本親嘴。半夢半醒之間,一個牛皮紙的信封狠狠地摔在了她的面前,顧青尖叫著跳起來,前后左右的桌子搖搖晃晃,書本撒得滿地皆是,站定了才看清面前英語老師正怒視著她,地上那個牛皮紙包著的東西也不是信,而是一本英語書。老師怒視著她,惡狠狠地說:“吃錯藥了吧你!”

        中年,老師把顧青留下了,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老師說等我吃完飯咱倆單獨談談。于是顧青就站著,盯著自己的鞋帶,一直盯到了下午打上課鈴。直到放學也沒有等來“單獨談談”,顧青惴惴地走出校門,突然發(fā)現(xiàn)門口這一向僻靜的小街不知為何堵起了車,前面熱熱鬧鬧地圍了很多人。顧青不喜歡湊熱鬧,只是順著回家的方向走,走著走著她猛然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聲音,忽然想起這團團人圍住的中心就是郵局,人群中不斷傳來一個女人的叫罵,夾雜了岔氣兒的哭聲,大意是說郵局把她女兒害死了,她要郵局一命抵一命。顧青喪氣了一天的心猛然間怦怦地跳起來,她惶恐地向人群相反的方向跑,身上卻是軟的,也不知到底是餓的還是嚇的,跑著跑著就趴下去了,汽車自行車一輛輛從她身邊過,嘟嘟地按著喇叭,叮鈴鈴地按著車鈴。她慢慢坐起來,小心地吹了吹掛在胳膊上的灰,一輛全綠的自行車就從她身邊劃過去了,和別人一樣,綠自行車擦過她身邊的時候還猛按了一通鈴。

        小 暑

        對于顧青來說,暑假總是無比漫長的。筒子樓里的夏天悶熱無比,就像一個大蒸籠,里面蒸著各種各樣的大包子。每每放了暑假,她就只能整天在屬于自己家的那一蒸屜里蒸著。她只穿一件的確涼的小坎兒依然不住地冒汗。樓道都比家里要涼快一些,只是在黑暗中泛出一股反潮的霉味兒。在一樓二樓的樓梯間有一扇窗,是朝西的,窗下有個接雨的平臺,顧青就在那養(yǎng)了幾盆艷麗的死不了。下年西曬的陽光一照下來,所有的花兒一律打蔫兒,連平時在屋頂上叫春的貓都不愿意多待。

        對于顧青來說,這個暑假之所以出奇地漫長是因為她小學畢業(yè)了。畢業(yè)的暑假就意味著沒有作業(yè),沒有作業(yè)的日子變得閑散無比,沒人來找她玩她就一個人在家對著暑氣發(fā)一天的呆。

        第一次注意綠自行車是農歷小暑這一天。太陽猛得出奇,連死不了這樣皮實的花都快熬不住了,顧青爬上窗臺把花往樓里的陰涼地兒搬。綠自行車騎進了院里,把自行車停在平臺下面,從車后面的綠色郵政包里翻出一封信喊:“19號,信?!本褪窃谶@個時候顧青把那小盆的仙人球蹭掉了。她抱了兩盆死不了,艱難地從窗戶外往里爬,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腿一撇邊上的仙人球就掉下去了。下面綠自行車喊了一句:“誰啊!”顧青嚇壞了,趕緊爬進樓道,綠自行車并沒有看見顧青,他只看見了一條藍布裙遮蓋下的大白腿。而顧青卻看見那個綠自行車了,她看見他摘下帽子往樓上看了一會兒,把信塞進公共信箱,拍了拍自行車座騎上走了,留下了一陣丁零零的車鈴聲。

        丁零零的車鈴每天都穿梭在這一片的宿舍區(qū)里,顧青也就開始跟著車鈴聲心神不定。她每天中年把大大小小的花搬出去,晚上再搬回來,整個下年,她就拎個破壺站在平臺上澆花兒,一連澆死了幾盆死不了,于是又改在窗臺口吹泡泡。一下午曬得滿臉通紅,汗流浹背。

        但只要一聽到自行車鈴聲她就激動,結果卻總是令人失望,騎進來的不是爸爸就是樓下老孫。一次對門家楊慈順出門了幾個小時,回來發(fā)現(xiàn)顧青還坐在那曬皮,狐疑地看了她好久,也是,大熱的天,誰會穿得整整齊齊的坐窗戶口吹泡泡呢?顧青穿的是自己最好的一件米黃色公主裙,配了長筒白襪子,大太陽曬著,蹲坐在窗臺上,腿一抬,很明顯地就露出了裙底的粉色小褲衩兒。

        1990年的夏天,由于顧青的暗戀變得更加熱烈了,整個世界在她心里變得朦朧而模糊。日子過得就像肥皂泡泡一樣,每天在空中飄啊飄,心底的柔情也像吹洗滌靈水一樣咕嘟嘟往外冒。年輕綠自行車卻并沒有因她的守候而到來,她只能聽到他好聽的聲音每天在不遠的地方喊著:“報紙!”“信!”

        很多年以后顧青才明白什么叫守株待兔,她首先慶幸了一下自己沒有一直守株,繼而發(fā)現(xiàn)她后來挖了坑放了餌掉下去的卻不只是兔子,還有許多許多,其中就包括了她自己。如此說來她自己是不是也算是一只兔子呢?如果說是,那誰又是獵人呢?

        越來越熱烈的夏天是由幾種聲音組成的,首先就是知了的叫,然后樓下陳家老太太推著冰棍兒車出門后滿大街的“冰棍兒雪糕”。上午八點一過,北邊機械廠代替上工鈴的《歌唱祖國》就激昴起來。顧青就在這時候起床,洗上八遍臉,對著鏡子偷偷抹上她媽媽的友誼牌護膚霜,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鼓搗一遍,挑件鮮艷的穿上。然后把抽屜里花花綠綠的電光紙都翻出來,攤在地上踅摸一溜兒夠。撿出張粉的,撕撕扯扯折折疊疊涂涂抹抹,糊出了信封樣的東西。然后拿尺子比著,先用鉛筆把名字和自家地址寫上,再用鋼筆一筆一畫地描上去。所謂的信封里其實沒有信,鼓鼓囊囊地塞的是顧青小學剩下的廢卷子。

        出門前最后的工作就是在粉色的信封上鄭重地貼上一張北京民居款式的郵票,然后在知了燥熱的叫聲中,顧青頂著太陽穿過社區(qū)找到那個胖墩墩掉了漆褪了色一推直晃悠的郵筒,將粉色的信封塞進依稀可辨認出“本埠”字樣的那個縫里。然后躲到馬路對面的樹陰底下買一瓶酸奶,邊吸邊等待那一串車鈴,帶走她親手糊的塞滿了廢卷子的信。

        事實證明,等待不是徒勞的。此后的每天早晨,綠自行車都在顧青的眼前取走她的信,第三天的下年,又準時把信插在樓下的郵箱里。顧青為此而感到得意,仿佛綠自行車是為她一個人服務一樣。她每天坐在窗臺上看著他來給她送信,遠比每天站在樹陰下看他取走她的信要舒服得多。每次從信箱里取信都會有一種快感,仿佛這信是送信人寫來的,每當這時,她才品出了早晨喝的瓷瓶酸奶的味道。

        可惜的是綠自行車再也沒有抬頭看過那扇窗戶,也從不注意郵筒對面的馬路,所以估計他至死也不會明白為什么自己會被郵局開除。就像他從沒有注意過曾經(jīng)連續(xù)26天都往同一個地方給同一個人送同樣花里胡哨背面畫了小紅心寫了我愛你的信一樣。他也從沒有注意過顧青——那個一夏天曬脫了一層皮,用鳳仙花染黃了指甲,穿得不倫不類,手上還帶了個破玻璃戒指的女孩。

        中 秋

        楊慈順死后的第二天,她的母親就開始了在郵局門口的罵街示威。當然,這不是單純的罵街,單純的罵街是粗鄙的,孟阿姨的罵法是連哭帶鬧,連訴苦帶申冤。她也不去合作社稱大米了,每天早晨工廠里一放《歌唱祖國》,她就在郵局門口和同志們一起上班。每一個在附近居住或上班的人都可以看到這一幕:一個虛胖腫眼的中年婦女,或站或坐或蹲在郵局門口哭天喊地,邊上還很是有些沒事干的社會青年作陪,在一旁鼓掌喝彩出怪聲。隨著《歌唱祖國》雄壯的伴奏一響起,這種示威便顯得很給氣勢。為孟阿姨伴奏的還有對面小學里第六套兒童廣播體操音樂,眼保健操音樂。也很有意思,學校的大喇叭里一放“保護視力,預防近視,眼保健操……”孟阿姨就開始休息,坐馬路牙子上喝兩口水,歇五分鐘,音樂一停,她“騰”又站起來,眼淚開始嘩啦嘩啦往下掉……

        示威當然不會白示,不消兩天,整個地區(qū)的人都知道原來合作社賣大米的那個售貨員的孩子上吊了。一個22歲的大閨女,考了三年大學也沒收到錄取通知,一個去外地上學的同學卻來信說看見學校注冊表上有她的名字。售貨員當下帶著閨女給學校打電話,學校卻說錄取通知書早發(fā)了注冊時間都過了你們早干嗎去了云云。于是這個從小沒爹的小寡婦帶大的復讀了三年的大閨女一沒想開,當夜就在公園那棵歪脖子老樹上找她爹去了。這種新鮮口口相傳又添出了許多趣聞,比如這閨女如何死在老樹上,如何被人發(fā)現(xiàn)的,警察又如何跑到筒子樓里報信,以及楊家的家事等等。當然這些都不如現(xiàn)場聽小寡婦罵街來得真切,于是便有些好熱鬧的人不惜坐上幾站車專程來聽小寡婦罵街,導致原本門可羅雀的郵局變得日益興旺起來,一天比一天人多,仿佛并不是聽小寡婦訴苦,而是天橋聽評書大鼓。

        郵局的領導對此表現(xiàn)了異常的冷靜,大順兒死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孟阿姨示威的第二天,年輕的綠自行車就從這一帶的大街小巷里消失了,郵局門口貼出了處分公告,除此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有一個人為此而感到惶惶,她自然不是從這一天才開始不安的,只是從這一天她從惶惶不安上升為惶惶不可終日。每天她都磨蹭到很晚才走出校門,然后兜上一個大圈子避開郵局,以鑰匙丟了的名義去衛(wèi)生所找她媽媽,她一個人是斷然不肯回家去的,回到家輕易也不肯走出家門。楊慈順走了以后,對門兒就再也沒上過鎖,像是有意而為之,導致顧青一走過樓道就覺得楊慈順那個死鬼真是陰魂不散。上廁所就更是如此了,女廁所里只有兩個坑,她剛一蹲下就感覺小陰風嗖嗖地直往身上躥,再看看蹲坑前那個黑棱棱的洞,就感覺大順兒的魂兒正順著洞往外泛。這樣一想就緊張無比,全身上下一塊兒疼,于是趕緊扯紙拎褲子。當她剛想把那團粗糙的粉不拉唧的手紙扔進眼前那個黑棱棱的洞里,她突然發(fā)現(xiàn)那團粉紙里多了一塊鮮紅!再擦一下,血色就更深了,她驚恐地看著眼前黑棱棱的洞,本能的反應就是楊慈順來找她報仇了。隔壁的男廁所里,孫家叔叔正在抽茅房煙,他習慣性地一咳嗽,顧青就在另一邊抓著褲子開始了尖叫。

        孟阿姨當然不能就此罷休,鑒于郵局的無動于衷和參觀的人日益增多,她也變化了招數(shù),由示威改成了示眾。她也找了一根繩子——合作社里捆白菜的那種,在郵局門口四處踅摸可能承受自己80公斤體重的地方,為此她抄磚頭砸了郵局門楣上的玻璃。表演就此達到了高潮,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群社會無業(yè)青年護在孟阿姨身邊,他們不會礙著她找磚頭墊腳,不會攔著她甩繩子系扣兒,只在她腦袋伸進脖套還沒來得及踢磚的時候一哄而上把她搡下來。被搡下來的孟阿姨當然不能就此罷休,對著幾個小青年自然是連抓帶咬連踢帶踹,可是一個半老婆子怎么比得過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呢?于是在休息了片刻之后,她又把那一系列動作重復一遍,接著又被人搡下來。就這樣,在來來回回推推搡搡中,終于,郵局的門楣和門框徹底說再見了。幾個小青年正摟孟阿姨的腳“見義勇為”,“咣”的一下,郵局的門楣和門框就作了最后的訣別,孟阿姨肥胖的屁股一下子坐在了磚頭上,脖套上帶下的一大截門楣準確無誤地砸上了她的后腦勺,發(fā)出了“嗡”一聲輕巧的悶響。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傻子總比瘋子強,傻子是傻可是傻子不會做瘋事兒;瘋子就不一樣了,誰知道她哪天真的要殺人放火或者真的把自己吊在誰家門口呢?何況她又是一個小寡婦,又剛死了閨女,真有個三長兩短誰來收尸?有如此圓滿的結局讓郵局領導感到十分滿意,還有一些人為沒有親眼看到小寡婦上吊時那精彩的一幕而備感惋惜。于是就有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親自參與的一些人成為大家的焦點,他們得意洋洋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小寡婦的故事,就是沒有一個人提及這件事的始因,也就沒有誰而為此感到不安。

        死一個人算什么呢?活人的日子還得過吧?火葬場很不高興地找到合作社,合作社的領導很不高興地找到居委會,居委會很不高興地找到了筒子樓里。樓里的老太太想啊想啊想,想起大順兒似乎還有個娘舅在開關廠工作。居委會領導坐了兩個小時車到開關廠,從傳達室一直找到廠長辦公室,終于在一間臥鋪車廂一樣的宿舍里見到了這位娘舅。沒想到娘舅居然比她還不高興,干核桃樣的臉將眉眼全擠一塊兒去了,水都沒讓喝一口。并說他從沒見過更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外甥女,當初自己妹子舍得一家和那姓楊的私奔就已經(jīng)和孟家沒關系了。要不是她腆著肚子回來,自己母親何至于前一天還能吃兩大碗干面條,第二天就突然“咕咚”一下子倒地上得了腦溢血,自家原本三輩貧雇農怎么后來就變成了走資派?自己媽進火葬場她都沒管,現(xiàn)在憑什么讓自己替那姓楊不孟的資本家后代收尸……

        娘舅氣勢洶洶滔滔不絕,居委會大媽一句話就把他給堵回去了,大媽說你們是唯一親屬,所以人得你們管,以后那間房子自然也就歸你們管……娘舅家拖了三年沒結婚的兒子站在門口大聲地咳嗽,娘舅的核桃臉就立刻舒展了不少,馬上改了口說那個什么我明天過去看看……

        第二天娘舅兒子就帶了一干人等到了筒子樓里,他們扔出了楊慈順的一堆廢書爛本,抬走了楊家的冰箱電視,又重新刷了墻,打了立柜,搬進了一張雙人床。娘舅只出了一百塊錢火葬費就得到了一間房,這足夠解決幾年來困擾他們家的大問題了,大家都很高興。楊慈順化成一只骨灰盒和孟阿姨一起進了福利院,在那里她們將被人照顧,度過余生,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了。陰冷的氣息現(xiàn)在被紅色的喜氣沖走了,原來的小寡婦家現(xiàn)在掛起了紅窗簾,貼了大喜字,在中秋節(jié)這一天,熱熱鬧鬧地放起了鞭炮辦喜事。

        娘舅率領兒子兒媳挨家挨戶給樓里的鄰居送喜糖喜煙,喜糖一律是價格不菲的酒心巧克力,喜煙也都是大中華。娘舅笑呵呵的,不停地說著客氣話,新娘子親手給每個鄰居剝喜糖,新郎官親自給叔叔大爺們點喜煙。

        剝開的糖是不能不吃的。顧青感覺新娘放進自己嘴里的酒心巧克力有一股嗆人的苦味兒,輕輕咬開,里面的酒心就流了出來,苦味兒卻更重了,還帶了酸。她走到廚房里把巧克力都吐了??墒亲炖镆廊环褐还煽酀奈兜溃ь^看看外面,夏天的綠色全都掉在地上,遠處光禿禿的,只有一個過分慘白的月亮。

        她拿了新郎點喜煙時落在她家的那一盒火柴,穿過昏黃的燈光爬到二樓——夏天她天天守望的那個平臺上。聽著隱約的笑聲寒暄聲,眼前的一切卻都是昏黑的,只有幾縷亮著的燈光從楊慈順家的紅窗簾里透出來。平臺上所有的花盆都黯然,花早已不再開了。扒開那盆枯萎的綠蘿,在那光禿禿的花盆底,有一大團用土掩著的爛紙,顧青把它們倒出來,抖掉那些浮土,劃了根火柴放在花盆里。夏天里的一切都燃燒起來了,紅彤彤的,在慘白的月光下映紅了她的臉,灰燼飛了出來,熏得她流淚?;鸸饴缌?,燃燒完了這個夏天最后的炙熱,她卻還在流淚,為什么流淚呢?顧青真的想不明白,為楊慈順家的紅窗簾?還是為這個中秋的月亮?

        處 暑

        顧青恍惚記得那一天很熱,家里的長城電風扇好像也壞掉了,不知道是哪個零件出了毛病,一按開關整個電扇頭就帕金森般地抖得厲害,并伴隨著磨牙一樣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已經(jīng)兩天沒有給自己寫信了。原因也很簡單,有人也盯上了那個送信的人。大概是幾天以前吧,顧青就發(fā)現(xiàn)了,丁零零的車鈴一響,總有一個人先她一步?jīng)_下樓去,然后又先她一步失望地回來。每一次楊慈順失落地走回家,顧青在心里都很是幸災樂禍的,她老是得意洋洋地從信箱里拿出她的那一封,然后大模大樣地從楊慈順邊上走過去,然后砰的一聲關上自家的門。顧青對楊慈順的不滿,最開始是因為楊慈順比她腿長腳快,總是先她一步下樓去。后來就不是了,后來由不滿變?yōu)榱藨嵤?,那是因為那天楊慈順看到了她寫在信封上的字?/p>

        理論上講,這件事確實不賴楊慈順,字寫在信封上又沒寫在信瓤兒里,她總是先顧青一步去翻那信箱,看到了也是自然。唉,這事到底賴誰呢?顧青在許多個睡不著的夜里常常想得腦仁兒疼,可是怎么分析都是和自己脫不了干系的。是誰寫的信?是她!是誰寄的信?還是她!是誰在信封上寫了“我愛你”?還是她!跟人家楊慈順有什么關系?

        可是楊慈順卻因此死掉了。

        那以后顧青再看到信箱,就會想起那天楊慈順的眼神,那種似乎嘲諷,似乎疑惑的目光,顧青十艮恨地拿過信上樓去,總覺得那目光一直跟著自己走了很遠。這時的憤恨也就逐漸轉成了害怕,筒子樓里是沒有秘密的,誰家買了什么,誰家吃了什么,誰家放屁什么味兒都聞得見。假如楊慈順多一個嘴,自己就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氐郊依铮较朐胶κ?,趕緊把抽屜里的那些信都掏出來,塞到自己的褥于底下。可是信太厚了,讓平整的床無緣無故地鼓出了一個大包。她又把信一一拆開,把里面鼓鼓囊囊的廢卷子掏出來扔掉,再塞到褥子底下才稍稍安心了。在這緊張而紛繁的工作中她熱得汗流浹背。

        今天是過去了,可是明天呢?明天綠自行車還會送信來,送來的是昨天她寫的信。她可不能再讓楊慈順看到了。于是這一天,她沒有寫信,沒有寄信,也沒有喝酸奶,也不在平臺上等待了。她頂著大太陽轉戰(zhàn)到院口的廢品收購站,細細想來,那竟是唯一一次她和綠自行車的對話,再以后,她就很少再見到他。

        家里熱,她便出來得早,可綠自行車卻來得很晚,接近下班時間,遠處的樹陰中才閃出一抹綠色,丁零零地往居民區(qū)這邊騎過來。顧青只感覺心里怦怦地,跳得厲害,看著綠自行車停在了收購站門口卻又不敢上前去。綠自行車停下來,支好車,拿出來一份晚報塞在收購站的報箱里。等他踢開自行車的支架,顧青才上前去說了一句有19號樓的信嗎?綠自行車撇了一下嘴,顯然是很不滿意地重新支好車,從后架上的郵包里翻了一會兒,一臉不高興地把信遞給了顧青,然后拍拍車座就走了。

        信是來了,也親手交到了顧青的手上,可卻是兩封。一封是顧青塞了廢卷子拿水彩筆畫了小桃心寫了I LOVE YOU的,另一封卻是楊慈順的,牛皮紙的信封,底款用大紅字印著遼寧師范學院。剛想往回走,卻看見楊慈順正在樓門口轉悠,朝前看看,綠自行車早就走遠了。

        顧青猶豫了一下,別過身去掀開衣襟兒把兩封信一起藏起來,然后晃晃悠悠地從楊慈順身邊走過去了。不是不想給她,給了她又怎么解釋呢;為什么不是郵遞員送來的?她又是從哪兒拿來的呢?顧青心說算了吧,等她走了再放回信箱里,誰讓她看到了自己那封信的呢。

        這個夏天,顧青曬黑了一圈,加上這一下年的暴曬,她的臉上泛出了紫紅的顏色。家里卻依然很熱,西下的太陽照在折疊桌上反出了一層油光,電風扇壞了,一身的汗排不出去也擦不干。她從抽屜里拿出剪子剪開自己的那封信,掏出里面的廢卷子扔進廚房的垃圾箱里。太陽真的很好,打在門口厚密的楊樹上,喚出一種恍惚的綠色,加上風吹過的聲音,透出了那種安靜和寧和。這種綠色是讓人沉醉的,也是這個夏天唯一值得留戀的東西。

        腳步聲就是在顧青正沉醉于綠色的時候響起來的,順著樓梯上來,離她越來越近,安寧被猛然的心跳打碎了。在筒子樓里的十年,顧青可以閉著眼睛分辨究竟是誰從身邊走過。想起那封信還在寫字臺上,顧青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緊張起來,她沖出廚房回到自己家,將褥子一把掀開,剛把那彩色的小信封和那牛皮紙的信封一起塞在最底下,汗順著額頭一直流到了鼻子尖,在老舊的藍格床單上洇出了一朵小花兒。

        顧青真的想不起爸爸進門的時候她到底在干什么,是放褥子?還是鋪床單?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當她一臉油汗地回過身來,爸爸只說了一句:水開了打水去。她還暗自慶幸著,走到廚房拿起家里的兩只暖瓶和一只水壺就出去了。樓下開水房的人還不是很多,孟阿姨也剛下班,燒鍋爐的胖老頭還和她打了個招呼。水壺挺沉的,她在一樓換了下手,看著西下的太陽射進樓道,空氣中有很多細小的灰塵飛揚,遠處依然綠著。她在廚房灌好暖壺,拎了水壺進家去晾涼白開,一推門就看見自己床上的褥子被掀開了。爸爸手上拿著一打花花綠綠的東西,她還沒醒過味來,一個大巴掌就劈頭扇下來了。她本能地用手一擋,一壺開水“嘩”地淌了出來,滾燙的鐵皮還蓋在了她的腳面上,她“啊”地叫了一下,抱著腳開始跳,也沒跳幾下吧,那是一瞬間的事,她被拽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黃色的地板革,已經(jīng)不那么燙的水將衣服濕了一大片。她仰過來,看見爸爸手下那一打兒花花綠綠的最底下竟是一張土黃,本能地去搶,卻又被一腳踹躺下了。牛筋鞋底兒又在她身上落了幾下,嘶啦嘶啦幾聲,土黃和花花綠綠就都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她周圍,和她一起粘在黃色的地板革上,濕了。

        一開始,她沒有哭;慢慢地,覺出腳上那鉆心的刺痛,她也沒有哭;看到小腿上和腳背上多出了一串燎泡,她也沒有哭;腦袋碰在地上,“咚”的一下天旋地轉,她還是沒有哭;那她是什么時候哭的呢?還是壓根就沒哭?

        不,她肯定哭了。在她坐起來的時候,看見四周那一大片潮乎乎的五顏六色的爛紙片兒的時候。她記得她到廚房把腳伸進水池子沖洗的時候還在哭,孟阿姨進廚房的時候尖叫了一聲:“喲!這是怎么啦!”她還記得爸爸在她身后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了句什么,爸爸說什么來著?

        爸爸說:“你他媽還有臉哭!”

        作者簡介:

        李佳音,女,1985年生于北京,2003年畢業(yè)于北京西城外國語學校,現(xiàn)就讀于北京電影學院03級管理系本科班。

        責任編輯

        張頤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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