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花打來電話時已經(jīng)很晚了,她說是在街上的公用電話亭。她啜泣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述說著自己的無奈和彷徨,淅淅瀝瀝的雨聲忽隱忽現(xiàn),我能感覺得出寒冷帶給她的顫抖和無助。)
和老公戀愛那陣,我常常為自己的選擇滿意,因為他與眾不同。他有書生文靜的外表,也有男子漢奮斗不息的陽剛。戀愛三年,我看著他怎樣從一個普通的推銷員升任了主管。重要的是,他十分愛我,我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如癡如醉。和他在一起,我任何事都不用操心,他總會把一切安排得十分妥貼,遇到再不順心的事,他都會用推銷產(chǎn)品的花言巧語使我破涕為笑。
他不僅能給我慰藉,也能給我盼頭,我對他有一種成長性的預(yù)期。
婚后的日子是甜蜜的。我們的感情仍然如膠似漆。我用我的全部愛去精心經(jīng)營這個家。他照樣疼我,呵護我,一回家就會搶著做家務(wù),生怕把我累著。而且到年終,他還能給我驚喜:數(shù)萬元的年終獎。
我暗自慶幸:我選了一支績優(yōu)股。
兒子出生后,我辭職做了全職太太。每天清晨,我都會把他要穿的衣服給他收拾好,然后親自為他系上領(lǐng)帶。之后買菜做飯,等著他下班回來。我陶醉在這種相夫教子的日子里,后來我們買了房,到兒子三歲時,我們有了自己的轎車。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由于市場原因,老公的推銷工作艱難起來,業(yè)績是一滑再滑。老公臉上神采奕奕的笑容常常被陰云籠罩著。我雖然理解他,但卻不希望他把這種氛圍帶到家里,破壞我們應(yīng)有的甜蜜。
我的努力并不能驅(qū)散老公的愁云。老公常常是精疲力竭地回到家后,泡一杯茶,點上一支煙,坐在沙發(fā)上半天不說一句話,而且不停地抽煙。他再也不做家務(wù),也沒心情過問家里的一切。日子久了,我就有了厭煩:“在公司你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領(lǐng)導(dǎo),在家里你是丈夫,是父親,要注意角色的轉(zhuǎn)換?!崩瞎淖彀蛷埖么蟠蟮模匀粺o語。
這年年終,老公第一次沒給我上繳年終獎。
其實,錢多錢少對于一個家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有永不熄滅的激情。我能與他同甘,更會與他共苦。老公所領(lǐng)導(dǎo)的部門的工作業(yè)績像遭遇滑鐵盧一樣,他現(xiàn)在的收入只有原來的幾分之一,每月幾百元根本養(yǎng)不起這個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從此,老公只要一到家就無精打采的,我也就沒了心情。然而,我是個感情豐富的女人,我渴望愛情。可當(dāng)我每晚洗漱完畢想得到他的愛撫時,先上床的他早已鼾聲如雷。我就從心底升起了對他的一份嘮叨。
郁悶多了就要發(fā)泄,老公也難免要發(fā)毛。我終于發(fā)現(xiàn)他有了脾氣。為了他,我成了這個家的菲律賓女傭,他居然不滿意。
“你在家不是領(lǐng)導(dǎo)。不要把在單位上對下屬的那種嚴肅和冷漠用在家里?!本昧?,我就對老公發(fā)出這樣的感嘆,因為我再也無法找回從前那個無限愛我的老公。“我也努力不把這種悲觀的情緒帶回家,但我做不到?!闭煞驖M臉委屈,“競爭這么激烈,生存壓力史無前例,我容易嗎?”他開始責(zé)怪我,嫌我■嗦,說我沒有以前體貼關(guān)心他了,兒子的成績差了,沒有把兒子教好。
我透過濃濃的煙霧望著老公,才發(fā)覺他是那么陌生,陌生得讓人可怕,我和他猶如兩個素不相識的怪物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互不相干地各自掙扎著尋找自己的歸宿,但誰也沒辦法找到那熟悉的回家的路。
我開始反省我的婚姻,開始重新審視老公這支股票。最終我發(fā)現(xiàn),我依然放不下他,放不下兒子,放不下這個家。
我想,我既然改變不了他,我就改變我自己去適應(yīng)他吧!我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盡量去呵護他,可我卻無法忍受他的冷漠。
也許是我堅持開導(dǎo)的結(jié)果,也許是我的愛意觸及到了他的靈魂,老公開了點竅:與其為別人打工,不如自己開公司。
半年后,老公自己注冊開了家廣告公司。
猶如一支績差股的上市公司調(diào)整了經(jīng)營方向找到了新的利潤增長點,我對老公又有了預(yù)期,對我的生活又有了新的盼頭。
我的笑容又掛在了臉上,老公又逐漸恢復(fù)了過去的模樣。
自從自己當(dāng)了老板后,應(yīng)酬繁多,每天清晨出門,要半夜才回來。
從此,我最怕天黑時電話鈴聲響起,那必定是他不回來的信號。我的生活中,少了一個成天呆坐在沙發(fā)上的傻子,多了一份寂寞。
在兒子十周歲生日那天,我準(zhǔn)備了豐盛的晚餐,又請來了雙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但這天傍晚,我害怕的電話鈴聲還是響了起來。果然,老公又說不回來。
“今天我們不是有約在先,務(wù)必推掉所有的應(yīng)酬嗎?”我很生氣。
老公不語,電話中傳來嘈雜的女人聲,他把電話掛了。我撥過去,他關(guān)機。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爬上我的心頭,但我馬上又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我未能躲過母親犀利的目光。
“哪有廣告公司天天都在請客戶的?他的生意做得有多大?賺了多少錢給你?半夜都在出差?”母親臨走時,硬梆梆地甩出幾句話。末了,對我說:“你可要當(dāng)心他在外邊有人喲!”
這一夜,丈夫第一次沒有回來,我也第一次通宵無眠。
不久,我感到下身有異樣的感覺。到醫(yī)院一檢查:我患了性病。用不著聽醫(yī)生叫丈夫也來做檢查的勸告,我心知肚明:老公是這病的罪魁禍?zhǔn)住?/p>
我再一次對老公失望了。這件事發(fā)生后,我嚴肅地和老公進行了一次徹夜長談。他似乎一下子才明白了十多年來,我作為一個家庭主婦對這個家的重要性,他乞求我,讓我給他機會。
看在兒子的面上,我冷冰冰地第一次向他下了最后通牒:“我們最好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地想想我們的將來?!?/p>
他的眼里閃動著晶瑩的淚珠。他說,如果沒有我,他的生命將不完整。
我搖搖頭,沒有回答他。我想,我和所有真正炒股的虧得很慘的股民一樣,我用青春美麗和全部的愛押在老公這支股票上,他同樣讓我輸個精光。
我終于在老公這支ST股票上加了星號。
我想,我可以給他一定的時間,三年吧。如果三年后,我在心中還愛他,我會去找他。
我把兒子托付給老母親,但我不知道今后該怎么辦,我從沒離開過這個我生活了34年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