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
大概是住在郊外的關系,我喜歡仰望天空。天空,是一條漸變的彩帶。
我家那邊最便利的交通工具是中巴,隨手一攔,便帶你到目的地。當中巴發(fā)動時,我打開車窗,45度角仰望,眼睛從明亮清澈的淡藍走進模模糊糊的灰藍。大概這個都市的人喜歡多彩多變的生活,市區(qū)中那些金光閃閃、造型各異的摩登大樓就是很好的證明。市區(qū)的天空被切割成規(guī)則的幾何圖形,人們都匆匆忙忙地低頭走路,沒有人用多余的時間去看狹小的天空,所以天空被延續(xù)了,延續(xù)到玻璃上。這個城市的玻璃是平滑的,隔絕陽光與聲音,當我坐的中巴駛進市區(qū)的車水馬龍時,我感覺到陽光的凄涼。嚴嚴實實的玻璃雖然倒映著藍天白云,卻沒有接納陽光,光從那些隔絕一切的玻璃上被狠狠地反射回來,刺痛了張望人的眼??矗谔柕紫虏辉试S你張望,否則被遺棄的光會將你刺傷。所以,每次中巴駛進市中心時,我會把擋光的車窗關上,我一怕二氧化硫,二怕那些沒有溫暖的陽光,被拋棄的冷光還夾帶著中央空調的氣味。
既然隔音玻璃可以擋回原始的溫暖,那擋光玻璃就理所當然地拒絕被貼上“勿施于人”標簽剩下的熱情。所以陽光只有無奈地當空猛照,行人習慣低頭匆匆忙忙地逃避,就像現(xiàn)代都市只有寓言沒有童話那樣具有諷刺。
大人指著紅綠燈說,一定要綠燈時才能過馬路哦。孩子認真地點頭。但還沒到綠燈時,大人就抱著孩子急急忙忙地穿過馬路了。孩子天真地問,不是到了綠燈才能走嗎?大人立刻不滿地罵多事,孩子記住了,從此謊言一代代地延續(xù)下去,城市中的陽光就不再簡單、清澈,它失去了原本的支持者與欣賞者。
車窗
我討厭中巴都緊緊地關上車窗,我喜歡追逐真實,討厭虛像。當我走上中巴后,會很自然地走向最后一排,選擇靠窗的座位,“啪”地一聲,打開車窗,無論窗外是寒風刺骨的冬天還是陰雨綿綿的春天,我也不顧有多少怨言,都會悄悄地打開一點車窗,讓風和雨肆無忌憚地吹灑在臉上,我不管滿頭亂發(fā)被風吹得怎樣,臉上是水或淚,我會從這小小的縫隙中,從車上拋棄我孤獨的情感,車在向前走,我的思路向后退,一點一點地把過去的悲傷毫不留情地從車窗里拋棄,然后,任風雨把它卷走、沖淡。到了終點,我學會對自己說忘記,然后平靜地走回在郊區(qū)的家,我把灰色的記憶留給同樣是灰色的都市,然后干干凈凈地回到郊外的陽光中。
四維說過,公車高大的玻璃總是讓他覺得自己像是看一個精致的櫥窗,外面的人和物像是精心編排的設計,一個一個漸次上演。那我呢?我把車窗當作與昨天的接口。當我在回家車上開著車窗拋棄今天時,上學時開著的車窗又把昨天的回憶一點一點地還給我,很氣惱,很無奈。后來,習慣了。習慣了這個城市的沒有選擇或不得不選擇。
都市
最喜歡的漫畫家是clamp ,她們的《東京巴比倫》是最令人難過的。東京,一座繁華的大都市。在東京,clamp ,她們眼里卻是像日本泡沫經濟那樣,注定要破滅。在《東京巴比倫》里有一句話:出賣、背叛、勾心斗角的事在東京里俯拾即是,誰說這不是個華麗而走向滅亡的都市呢?
那這里呢?作為這個城市的人,看著這個城市一點一滴的變化,自以為很了解它了??墒?,我的生活如公車般的兩點一線。其實,我還沒有走進這個城市中的摩天大樓中,真正的車水馬龍中,這個都市,如同隔著一層層的磨砂,外面的人看到里面模糊卻異常耀眼的燈火,想盡一切辦法融入到這里;而里面的人看到外面模糊的灰色和密集的人群,想盡一切辦法要留在這里。有誰又能看清這座都市的真實呢?任何傷心的或高興的事都會在這里發(fā)生,因為它是一座年輕的城市,有年輕人的輕狂、迷惘和好奇,同樣年輕的我們不需要用沉重來遮掩的青春面孔,我們面帶笑容,清醒的頭腦留在這里或走出這里,追尋自己真實的夢想,清晰又遙遠的明天。
都市是什么,讓我們自己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