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社區(qū)保潔員，卻因為抓小偷而“出名”；他是北京市進城務工人員大軍中普通的一員，卻當選為“北京市十大杰出青年”……

“做買賣的時候，人家都說我傻……”

１６年前，董學法只身一人來到北京，為的是打工掙錢，讓家人過個好年。董學法的老家在安徽無為縣，因為村子地勢低洼，幾乎年年鬧水災而成為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要飯村”。小學還沒畢業(yè)，董學法就跟著母親加入“討飯大軍”。闖北京的那年，他１８歲，憑著一身力氣，要在北京闖出一條生路。年底，他帶著７００多塊錢回家過年。母親問他：“干啥掙的？”“給人拉活兒，沒事?！倍瓕W法說得清淡。

有些細節(jié)他沒敢跟母親說。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董學法一沒文化，二沒背景，靠苦力掙錢成了他惟一的選擇。北京東郊的一個磚窯，董學法往板車上一塊塊地碼磚，這一車磚足有５００多公斤，拉滿這一車，董學法掙兩毛四，一天下來，他能拉滿３０車，掙７塊錢?！耙粋€月才發(fā)一雙手套，只戴一天，就磨破了。磚坯磨手，可手上滴著血還得干?！蹦莻€時候，董學法不怕吃苦，他只愁憑著自己的一身力氣卻掙不來錢。

再次來到北京后，董學法經(jīng)老鄉(xiāng)介紹，在雙井附近擺攤賣菜。老鄉(xiāng)跟他說：“放聰明點，這買賣可比拉磚輕松，也掙得多?！辟I賣做起來后，董學法這才明白老鄉(xiāng)所說的“聰明”是啥意思：“稱少點兒，東西賴點兒，才能多掙點兒?！?/p>

“人家要一斤白菜，結果稱出來多了一兩半兩的，哪還好意思往回拿？反正我賣東西，總是喜歡多給，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多少。”干了兩年多的買賣，董學法力氣沒少花，可錢卻沒掙著，他的菜總是市場里賣得最快的，可也是最不掙錢的。大家沖著他給的分量足，都成了回頭客，“大家都熟了，就更不好意思騙人家嘛！”雖然他常常為沒錢發(fā)愁，可心里的那桿秤卻總是“滿滿當當”的。老鄉(xiāng)看著他越做生意越窮，一個勁兒地勸他轉行，“就你這么傻，做不了生意……”

一個偶然的機會，董學法成為勁松中街街道社區(qū)的一名保潔員?！俺鲩T在外，不管走到哪兒，必須腳穩(wěn)、手穩(wěn)、嘴穩(wěn)?！边@是當了一輩子生產隊長的父親的教導，父親大字不識一個，但無論做什么事，都死認一個“理”字。董學法一點兒也不敢忘。

從保潔員到“打工明星”

剛干保潔員時，董學法覺得這活兒好歹比在磚廠時要輕松得多。他珍惜這份工作，每天起得早點，掃帚上多使點兒勁，掃得干凈點兒，可他的這種勤快還是招來了社區(qū)居民的一些意見：“清早掃地太吵，還讓不讓人睡覺?！倍瓕W法明白了，干保潔員可不是簡單的力氣活兒，得有“門道”。他總結了三字方針：輕、勤、快。“輕”，就是動作輕快，盡量減少在一個地方的停留時間；“勤”，就是白天勤打掃；“快”，就是手腳麻利。每天凌晨４點多鐘出門，董學法穿著藍色的工作服，戴著白色的衛(wèi)生帽，風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這一干就是１３年。

有一年夏天，裝修工人圖省事，把大塊的廢磚倒進了垃圾通道，堵在了通道中段。只有一個辦法，“人鉆進垃圾通道，一錘錘地把廢磚敲碎，但垃圾通道那么臟……”可董學法去了。他從四樓的垃圾口鉆進去，黑暗的通道，蒼蠅“嗡嗡”地圍著他轉。一錘、兩錘……一個小時過去了，碎磚才順著通道掉下去。董學法從垃圾通道爬出來，黑土和著汗水在他臉上畫出了一條條“溝壑”，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惡臭?！拔译y道不嫌臟嗎？也嫌?？扇思野堰@份工作交給我了，我就得干好?！?/p>

１９９４年，董學法義務參加了社區(qū)的治安巡邏隊。

一天凌晨３點，董學法聽見一墻之隔的小區(qū)自行車棚里有響動。他撩開窗簾往外看，有兩個人正抬著一輛山地車從車棚出來，門口已停了好幾輛自行車?！罢l半夜三更會動自行車呢？”小偷！幾乎是本能，他大喊一聲“干嘛呢！”小偷扭頭躲藏起來。董學法光著腳跑出家門，腦袋“轟”地一下蒙了。原來，小偷躲在他家門前，拿著磚頭朝著他的腦袋“啪”地一下砸去。只蒙了幾秒鐘，董學法一邊大喊抓小偷，一邊捂著流血的腦袋追了上去，拐了兩個彎兒，離其中一個小偷越來越近了，十步、八步、六步……董學法一個躍身把小偷撲倒在地。

“啪”，又一塊磚頭飛來，正中他的太陽穴，血一下子涌了出來，他仍死死地摁住小偷不撒手。等居民趕到現(xiàn)場時，董學法已經(jīng)暈倒，而他的身下還壓著一個小偷。

第一次抓小偷，第一次受傷，董學法傷得不輕，腦袋縫了１８針，足足在家躺了３個月。

打那以后，董學法多了個心眼兒，睡覺前總在床頭擱一根鐵棍。一天夜里，他又看到幾個黑影在搬一輛摩托車，于是，一手操起鐵棍，另一手抓起枕頭護著頭就沖了出去?！拔疫@腦袋可再經(jīng)不起折騰了?！边@次，他又抓著一個盜車賊。

１２年來，董學法曾３３次與不法分子搏斗，１６次受傷，在他抓住的不法分子中，有２４人觸犯了法律，受到應有的制裁。董學法從一名保潔員升格為抓小偷“明星”的故事從此傳開。

在他看來，榮譽比金錢更重要

董學法所在的小區(qū)共有９８５戶人家，見了面，他都能說上這人住幾棟幾單元幾樓幾號；院里１６０多輛汽車，每個車號他都記得八九不離十。

除了“抓小偷”，董學法“愛管閑事”也是出了名的。保潔員的工作到早上１０點基本就結束了，董學法回家換下工作服，就開始在小區(qū)里給各家各戶義務干雜活兒。

老人買米買油拎不動，小董幫忙提到家；病人上下樓走不了，小董主動去背；住戶裝修完了，小董幫著做保潔；有人出門忘帶鑰匙了，小董幫著開門……

董學法一個月只有５００元的收入，愛人做家政服務員，收入也不過６００元，他們還有一個女兒正在讀小學，一家人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可他還是配了部手機，為的是能把這些“閑事”管起來?！霸蹅冃^(qū)幾乎每戶人家都有我的電話，需要我?guī)兔?，一個電話，我肯定趕到……”

十幾年的付出，換來了“好人小董”這個小區(qū)居民們給予他的最真切的評價。有人給他介紹好工作，小董卻不去?！澳憧纯次壹覚还窭飻[的這些榮譽證書，都是在這里獲得的，我要對得起這些榮譽?！?/p>

櫥柜里擺滿了各種紅色的證書：“首都見義勇為好市民”、“首都文明之星”、“北京市十大杰出青年”……“好人小董”成了不折不扣的“打工明星”。

當初闖北京的時候，總想著能找個掙錢多的工作，現(xiàn)在有這種機會董學法卻不去。因為錢的多少已經(jīng)不是他找工作的標準了。

為什么會有這種變化？董學法說：“我留在這里繼續(xù)做一名保潔員的原因很簡單，大家對我好，我不能忘了大家，我還得為大家做好事、服好務。我現(xiàn)在的理想是能辦一個專業(yè)的保潔公司，不圖賺錢，能給大家?guī)矸奖憔统伞?/p>

他曾被小偷打傷住了院，小區(qū)的大媽輪流去醫(yī)院照顧他；女兒患了過敏性紫癜，居民們踴躍為他家募捐。他指著家里的彩電、冰箱、飲水機說：“我的一切家當都是大家送的，你說，我還圖什么呢？”

遠在家鄉(xiāng)的母親在電視上看見兒子的畫面時，抹著淚說：“想不到，他一個打掃衛(wèi)生的也能當上首都的‘明星’！”事后，聽到母親這么說自己，董學法卻說：“比錢更重要的是社會給我的榮譽，比一切都重要的是我好心得到的回報?！?/p>

（摘自《中國青年》 本刊略有刪節(jié)）